《长街与雪》李小贤

14、第14章

　　吴雪在城西工作了大半个月时间，殊不知这么个荒凉的地界儿上，竟还隐藏着一家，如此雅致的餐厅。此时，她坐在座位，店内正放着舒缓的音乐，周围的人们，三三两两，均一边欣赏美食，一边小声交谈着。

　　——这里并非中餐馆，而且，据吴雪目测，消费也不会低。

　　她问董街明：“你哪里来的钱，订西餐厅？”

　　田皓插嘴：“还用说吗？”

　　“啊...给你补习的钱。”吴雪恍然。

　　此时，董街明递过来菜单，吴雪摆摆手：“我从没吃过西餐，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田皓看一眼，准备接过来，却又被董街明拿回去。他瞥他一眼：“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宰我一顿吗？”

　　吴雪站起身，打断他们：“我去看看祝水桃。”

　　说完，两个人看向她。

　　然后田皓将刀叉一扔，轻轻发出声响。“这饭真是...没法吃了！”他拉着脸说。

　　吴雪僵持了一会儿，快速离开。她来到卫生间，祝水桃正在洗脸，瞧见她来，她关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随之戛然而止。

　　“怎么还跟过来了？”她问。

　　吴雪莞尔，只盯着她看，却一直不说话。

　　“许久不见，你哑巴了吗？”

　　“看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啊。”吴雪双手抱胸，长长叹口气：“可是怎么办，我已经都知道了哦。”

　　“知道什么？”祝水桃望着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却笑了。

　　“知道你和田皓——”

　　闻言，祝水桃莞尔：“该吃饭了哦，吴小姐。”她也往外走去。

　　吴雪怔了一怔，兀自摇摇头，叹息一声。看来她的道行尚浅，目前并无法捉摸清楚，他们这些恋爱过的人，脑袋里的想法。

　　回到座位时，餐桌上多了四份牛排套餐。吴雪在剩下的位置上坐下，对面是田皓，左边是祝水桃。这时，服务员又送来一瓶红酒。

　　董街明打开瓶塞，一边往高脚杯里倒酒，一边解释：“不必担心，度数不高。”

　　四个人的酒杯倒完，他们举杯碰了一下。不过吴雪注意到，虽说是四个人一起碰杯，但田皓只碰了碰她的杯身，就匆匆放下了。

　　她默默撇撇嘴，低下头时，看到餐盘上，安然摆放着的刀叉。踌躇了一下，她又抬起头，看看他们三人。

　　祝水桃注意到，给她使个眼色。

　　吴雪学着她的样子，左手拿起叉，右手拿起刀，姿势也都正确，可真正下刀去切肉时，却总是不成功。——她紧紧攥着刀柄，已经在那片躺着的牛肉上，来回摩擦了几遍。可它们并不听话，总有几处，想要藕断丝连。

　　甚至，她都要怀疑这把刀，是个钝刀。

　　田皓看她一眼，边吃边道：“你是在杀生吗，吴雪。”

　　“好好吃你的。”吴雪瞥他一眼。

　　祝水桃又手把手，教了她一遍。还嘱咐她，要注意运用刀锋的锯齿，以及用力时的角度。

　　她领悟到技巧，明白过来。接下来的实践也很顺利，很快就分解掉了，牛排的一半。可是，她也感觉，够麻烦的。一会儿功夫下来，她都累了。

　　此时，田皓已经吃完了大半。

　　她瞪了他一眼，也准备开动时，董街明却把他的餐盘递过来：“给你吃这个。”

　　其余三个人都望过去，盘子里的牛肉，已经被分解完毕。

　　吴雪怔了一怔，他已经把两个人的餐盘调换。她望着盘子里，已经被切好的牛肉，心里突然...甜甜的。

　　像是，她给圣诞老人许了一个愿望，然后不久，那愿望就奇迹般，实现了一样。

　　祝水桃莞尔：“董街明，你原来，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呢。”

　　“我一向如此。”

　　“好吧。那么从今天起，我就这样认为了。”祝水桃又看一眼旁边的人：“但是吴雪，你已经熟练了吗？下次你再吃西餐，董街明可不一定，会在你身边哦。”

　　吴雪看向她，觉得她话里有话。

　　她小声与她耳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吴雪笑了笑，点点头。——不论何时，祝水桃似乎都是一个活得洒脱、而又清醒的人。

　　她吃掉一小块儿牛排，想起什么，抬起头，然后向董街明道谢。

　　后者回她：“哎，你的反射弧，也是够长的。”

　　“刚才你们在交谈，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着。”说到这里，她又问：“你们，初中时是一个学校吗？”

　　祝水桃答：“一个班级。”

　　“这么巧啊。”

　　祝水桃没有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回来之前，我给小卖部打过一个电话。阿姨说你买了今天的票，正巧，我也刚刚下飞机，就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吴雪惋惜地说：“可是，还是没能一起进去看冰雕。里面很美。”

　　“但是，也蹭了一顿免费的午餐，不是吗？”祝水桃笑了笑，又向董街明道谢：“没准，我的到来，还增加了一些你的预算。”

　　董街明道：“看来跟吴雪交往久了，你都可以变得客气了。”

　　“我一向如此。”

　　她说完，起身向大家告别：“因为其他的事，我不能久留。但能再次见到你们，我很开心。——再见，田皓。”她看一眼田皓，对他单独作告别。

　　吴雪起身，说要送送她。

　　被她制止，并嘱咐道：“明天十点，学校门口见咯！你还得，继续给我补习数学呢。”

　　吴雪点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

　　随后，董街明哼笑一声：“田皓今天，似乎格外沉默呢。”

　　吴雪叹口气：“我是不是，不该让你们见面啊。”她总感觉，祝水桃离开时，似乎不太开心。

　　“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我想知道，田皓。...你能告诉我吗？”她又诚恳地问。这样，她也好，为以后该如何做，积累经验啊。

　　说完，两个人同时望向她。

　　田皓蹭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窜出去老远，发出滋滋声。他怔了许久，看向正惊恐的吴雪，道：“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她了。走吧，赶紧回家！”

　　他窜出西餐厅。

　　余下吴雪与董街明，两个人面面相觑。后者耸耸肩膀，也往前走去。

　　吴雪怔了一怔，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略微，向你了解一下，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为什么分手啊。”

　　董街明瞥她一眼：“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挺对的。”

　　“哪句话？”

　　“你说你与田皓一样，都挺喜欢八卦。”

　　“...”

　　“吴雪。”董街明喊她一声。

　　“嗯。”

　　“每一对情侣们，都会有他们自己的发展取向。相识，互生好感，相恋。如果合适，就长久在一起，不合适的话，也不可以强求。而这过程，外人都无法干涉。这一点，不是也恰好，完美解释了你父母之间的关系吗？你关心，与不关心，最后的结局，都并非你能够左右的。”他说：“至多，你如果为之担忧，可以在她难过之时，做到陪伴足矣。”

　　吴雪听完，一直盯着他，怔了许久。

　　这似乎，是自她认识董街明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你怎么不说话？”

　　“啊...”吴雪回过神，想了想问：“你为什么，可以说的头头是道呢？是不是，...之前也谈过恋爱啊。”她试探。

　　“...”

　　董街明望过来，神情又变得严肃。

　　“那个，田皓该等着急了。我们加快速度吧。”她超过他，往前走去。

　　总感觉，下一秒，董街明这座休眠火山，就要发飙一样。

　　最后，临上车前，董街明却拽住她的胳膊。

　　她回过头，听见他说：“吴雪，老子母胎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