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官封后》摸鱼小分队

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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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午，江沅正端坐御书房内习字，末了便搁下笔，朝门口轻声唤道∶“姜卿。”
　　“臣在！”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悠悠晃进房内。
　　“你是谁？姜卿呢？”江沅眼眸微阖复而睁大，目光炯炯。
　　“姜阮亦是姜卿啊。”那个纤细的身影怯弱地跪伏在地上，嗓音软绵。
　　这时，立于一旁的内务统领太监刘公公上前低声说道∶“陛下贵人多忘事，姜复之大人的府邸上月走水，姜家只剩姜大人独女姜阮。”
　　“哦，是朕疏忽了，姜卿算是看着朕长大的，亦师亦友，现今故人已去，故人之女朕应当悉心照拂。”江沅从书案后走到姜阮身前将她扶起。“可是有什么难处？”
　　“不是的，陛下。”姜阮起身站好，“姜阮此次前来是为了……子承父业。”
　　子承父业？江沅与刘公公两人面面相觑，未说一字。
　　姜阮小心翼翼地抬眼瞅着面前靠眼神交流的二人，江沅面色凝重坐上矮榻，刘公公侍与一旁，姜阮垂头站在原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在三人之间渐渐蔓延。
　　“传膳！”江沅开口打破沉默。
　　姜阮一愣，突……突然吃饭？
　　刘公公示意侍从将膳桌摆好，传膳太监捧着食盒将饭菜依次摆好。
　　江沅走到膳桌坐好后看她还愣在原地，指着身旁的位置对刘公公说，“给姜姑娘搬把椅子。”
　　刘公公安排小太监将椅子放好，走到还在愣神的姜阮身前，“姜姑娘，别愣着了，陛下让你一同吃午膳呢。”
　　姜阮赶忙回神，“谢陛下。”说罢规规矩矩坐好。
　　“不必拘礼。”江沅待太监尝膳过后便屏退众人开始动筷。
　　皇帝陛下在你面前吃饭你该怎么办？
　　皇帝陛下在你面前吃饭并且吃得很香你该怎么办？
　　皇帝陛下在你面前吃饭并且吃得很香然后看你盯他盯得出神投来了疑问的目光你该怎么办？
　　江沅放下筷子，看着姜阮，“你不饿吗？”
　　“呃……”
　　“饿就吃啊。”
　　“哦。”
　　2
　　江沅的父亲是个好皇帝，轻徭薄役，知人善任，在位数十载后将皇位传给了他最优秀的儿子江沅，江沅也是个好皇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现在，这位年轻仁厚的皇帝陛下正在姜阮灼灼的目光下快吃不下饭了，于是他放下筷子，委婉地示意姜阮赶紧吃饭。
　　见她乖乖吃了起来，江沅才重新拾起筷子，吃了两口又放下，“你怎么光吃青菜？朕说过了不必拘礼。”
　　姜阮轻轻搁下筷子，一脸恭顺的她细声说道，“陛下，姜阮没有拘礼。”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姜阮自小重口腹之欲，爱吃些辛辣荤腥，但每每吃过总是要遭些罪，幼时还不惧这些，当吃则吃，现今是没有幼时的胆子了。”
　　“哦，这样的话，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江沅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山药红枣甜汤置于她面前，“吃完午膳，朕让宋太医替你诊治一番，吃些药好好调理调理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江沅说完突然想起，之前刘公公曾提到过姜阮，姜家是十分宠爱这个女儿的，但这个姜阮不知为何年至花信也没有许配人家，听闻姜阮生性胆小，这下姜家没了，她独身一人不知道该多害怕。
　　想到这里，江沅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喝汤的怯生生的小脸，兴许她今日进宫正是为了寻求庇护，想为自己寻个好夫婿，可是姑娘家脸皮薄，也不好直说，只好说什么子承父业。
　　江沅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就该委婉一点问人家姑娘心仪哪家才俊了。
　　“咳，姜阮，你今日是不是找朕商量婚事来的？”
　　看着姜阮的脸颊噌地红了一大片继而蔓延到耳朵尖，他心下也敲定了主意，“朕待会就命人将朝中适婚男子相貌绘成画册，绘制好交予你手中。”
　　姜阮的小脸迅速由红转白，搁下汤勺，“陛下，姜阮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父亲，姜家世代侍奉皇上左右，现今只余姜阮一人，纵使姜阮是女儿身，亦不该推辞。”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如果没有瞥见姜阮捏自己衣角来掩饰不安的话，姑娘家大抵都是这么害羞的，所幸这要求对江沅来说微不足道。
　　“你既有此意，朕也不会推三阻四。”说罢，他朝姜阮眨了眨眼，“别着急，画册绘好朕立即命人给你送过去。”
　　3
　　姜阮在京城一众贵女中是不太起眼的那种，传闻她过于胆小，连自己的闺房门都不经常迈出。
　　而姜家的人历来是为侍奉皇上的稗官，同皇上讲些街谈巷语或是传记方志，这样已有两三百个年头。但以姜阮来看的话，稗官也就是给皇帝陛下讲故事兼哄睡这样职业。
　　姜阮的父亲姜复之侍奉过两个皇帝，江沅的父亲和江沅，姜复之官职虽小但与皇帝时常亲近，宫人亦是恭恭敬敬称一声姜大人，姜阮幼时也曾进宫与皇子皇女一同玩耍过。
　　想到这里，姜阮嘴巴扁了扁，一头倒在客栈的雕花架子床上。她是昨日从外边游历归来，站在被烈火焚尽的姜宅前才得知事发已过去一月，而这场火里姜家无一人生还。明眼人都能知道这火来得蹊跷，姜阮现下只得投宿客栈，换下游历时轻便的装束，收拾妥当后第二日准备进宫面圣。
　　圣是面到了，皇帝陛下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也同意了她子承父业这种挺无理取闹的要求，就是三天后加急送到姜阮手里的画册令她哭笑不得。
　　姜阮能怎么办呢？再进宫面一次圣呗。
　　4
　　江沅在御花园再次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跪伏在面前，这姜姑娘也许还真是挺着急，头天送过去的画册，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进了宫，肯定是连夜选好了吧。
　　“不必多礼，站起来说。”江沅自己寻了个凉亭引着姜阮随他走。
　　“陛下，姜阮是觉得……”姜阮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刘公公带着一路抱着画卷的小太监往这边走，“刘公公许是有事，姜阮的事不打紧，姜阮先回避一下。”
　　在江沅颔首示意下她正准备款款走出凉亭之时，却恍然地听见“选秀”二字，她这腿也迈不出凉亭了。
　　“陛下，姜阮不识路，怕走出这凉亭后不好寻回来，若非机密的话，姜阮能不能……”
　　江沅看着这个局促不安又捏自己衣角的姜姑娘，缓声道∶“无妨，不是什么要事，你坐下等等朕。”
　　刘公公默然，待小太监们排好一一展开画卷才开口说道，“陛下，这是章太尉的二女儿章湄，喜骑射，生得明艳，性子活泼。”
　　“章二小姐骄纵，爱打骂仆从。”姜阮垂着头坐在一旁，两手交叠着揉着自己的手指甲，软绵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众人的耳朵。
　　江沅眉头一皱，“哦，那不行，看下一个。”
　　“吏部侍郎宋侍郎的妹妹宋清，喜诗书，写得一手好字，颇有才气。”
　　“宋姑娘身子孱弱，曾经出游被白日晒倒，晕了三天。”
　　“哦，这样，下一个。”
　　“礼部尚书秦大人独女秦仪竹，容貌出尘，温良恭谦让，善名远播。”
　　“秦小姐不但容貌出尘，性格也出尘，早有意遁入空门。”
　　“哦，下一个。”
　　“御史大夫李大人的五女儿李姝兰……”
　　“李五小姐年芳十三。”
　　“下一个。”
　　“户部尚书王大人……”
　　“王大人他……他不是个男子吗？”
　　“……”
　　“……”
　　江沅和刘公公同时看向那个正在玩指甲的侧影。
　　“咳，户部尚书王大人的胞姐王溪溪，丰容盛鬋，性子直爽。”
　　“……”
　　“你怎么不说了，继续啊。”江沅将胳膊放上石桌单手撑着头看着姜阮，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姜阮不敢看他，声若蚊蝇，“王姑娘她……比画像上所绘的要胖上几分，呃……啊姜阮不是说她不好的意思，能吃是福，善吃是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