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同罪》缘懒

13、第十二章

　　晓星尘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平稳，许是用了药的缘故。

　　本来再用药是不好的，但为了不让他中途醒过来，打晕显然是不大靠谱。

　　况且薛洋他也不敢再动手。

　　“咔”门被轻轻推开，即便知道现在就算是在外头放上十几二十串鞭炮，里头的人也不会醒过来，他还是尽力把动作放慢。

　　揭开他蒙着的绷带，薛洋把晕倒前因情绪过于激动流出血泪浸湿的绷带缠在手上，用手心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唔--！”亲手剜眼，眼前一片黑暗。

　　当初还未找到锁灵囊时，他将晓星尘的灵魂放入自己身体里，没想到竟共情了。

　　也是有着这个，他才能学晓星尘换眼给宋子琛一样，把眼睛换给他。

　　摸索着摸到他眼眶，薛洋轻轻的笑了。

　　“道长，我这双眼睛肮脏的紧，你可会嫌弃了它？可我手里只有这一双眼睛了，道长您凑合着用吧。”

　　即便他早就蒙着眼睛将整个义城都摸遍了，但真正失去眼睛的时候，还是难以抑制的恐慌。

　　道长刚刚换眼的时候，也是这样，也是那么害怕。他不比自己，他是生生一个人从那山上走下来的。

　　空洞的眼眶里已经看不出神情，但他紧抿的唇，覆在他眼上颤抖的手，无不昭示了他内心狂起的波澜。

　　把绷带握在手心里，薛洋慢慢站起来往外头走，再一次搭上门。

　　道长，今日的雪飘得好大，很好看。这回，你看的见了。

　　道长，宋子琛说，他想“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斩邪。”

　　哦对了，他还说，等你醒了，要和你说抱歉，说错不在你。你肯定会原谅他的。

　　之前阿菁被人说很丑，说你看不见了自然不知道她到底是美是丑，这回你看得见了。只是她被我弄瞎了眼睛。但你肯定是不会嫌弃她的。

　　道长，过年了，外头街上挂了好多红灯笼，挺喜庆的。

　　道长，你还记得我切的小兔子苹果吗？你说你喜欢的，集市上还卖小兔子灯呢。

　　道长，还记得之前过年，湖边有许多人放灯，漫天灯火很是迷人，你说你很可惜，看不到这美景了。今日你醒过来，就能赶上了。

　　道长…道长…道长…道长……

　　“道长…”薛洋有些哽咽，他好想和道长一起看遍道长所有想看的东西，走遍他没走过的所有路，他想看看道长睁开眼睛，眼中倒映着山川河流，看他露出开心的笑。

　　可道长的生命里，本不该有自己。

　　他快结束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道长。

　　“哈哈哈…道长，新年快乐。以后就见不到了，我再多补给你几句。”

　　他像个痴儿一般跌跌撞撞的从义庄走到了那日他奄奄一息的被晓星尘捡回来的地方。一路上不知讲了多少句“道长，新年快乐。”

　　直到走到了那河边，他才摸索着坐下来，闭着眼睛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薛洋睁开眼，勾着嘴角看过去。

　　宋子琛站在他旁边，看到他空空的眼眶，一时间愣住了。

　　“反正爷闭着眼都能走出来，这眼睛也是多余了，挖出来玩玩而已。”薛洋站起身拍拍衣袖，“怎么的，嫌我太脏，侮辱了你那好朋友？”

　　宋子琛沉默的看着他，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马上就来了。”

　　“行，有劳了~宋道长。”

　　“多谢。”

　　薛洋错愕的张了张嘴，似乎是极其纠结的样子。

　　“……”

　　他正纠结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的天边突然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冲过来，宋子琛退后两步，那汹涌的怨气把薛洋直接包了进去。

　　“来了啊。”

　　另一边，阿菁一回义城，就跑回了义庄，急切的冲到晓星尘旁边，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

　　薛洋还是没忍心放太多，晓星尘睡了半天，动了动手指，醒了过来。

　　眼前还有些模糊，晓星尘按住眉心，偏头看向旁边急切的阿菁。

　　“你是…阿菁？”

　　阿菁连忙点点头，晓星尘有些惊喜的摸摸她的头，撑住身子要下床。

　　薛洋呢？他给自己喂了药以后自己就陷入昏迷，但阿菁回来了，那么子琛也！

　　晓星尘被一件衣服拌了一下，踉跄着扶住桌子。

　　冬天天色暗的早，现下已经夕阳挂上枝头，房间里有些暗黄的看不清，怎么也不……点……

　　黄昏！

　　晓星尘突然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双手伸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会看得见，我怎么可能看得见！

　　晓星尘一把抓起霜华，砍断了束缚他三天的铁链，头也不回的冲出义庄。

　　他跑到河边，借着水中的倒影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原本该空无一物的眼眶中，安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连他都不知道为何，这多年前几面之缘的眼睛，竟如此深深刻进自己心里。

　　阿菁紧跟着跑了过来，担忧的看着道长。

　　“薛洋呢…”晓星尘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阿菁犹豫着不肯比划。

　　“薛洋他人呢！”还未等他再问，霜华突然颤动起来，指向一个方向。

　　那是，他把薛洋捡回来的方向。

　　晓星尘心隐隐察觉到什么，给自己喂了迷＃药，把眼睛换了。

　　他还说过，结束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晓星尘直直的顺着霜华的指引寻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冲天的怨气围绕着一个中心翻腾，而那团怨气旁边，宋子琛静静地站在那里。

　　“子琛！”晓星尘冲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透过翻腾的怨气，晓星尘看清了里面的人。

　　眼前的少年，再不复从前肆意张扬的模样，断了一臂，原本明亮邪肆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破破烂烂的，被弄坏的破口处，漏出了道道伤口。

　　“薛…洋……”

　　薛洋被怨气侵蚀的疼痛难忍，突然听到这一声呼唤，错愕的抬头，又想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

　　“哟…醒的…真早……嘶--”双腿被侵蚀干净，连骨头都不剩。

　　“你…”

　　“新年…礼物，开心吗道长…”薛洋愣了一下，突然笑着反驳自己，“忘了…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

　　晓星尘呆呆的站在那边，薛洋身边的怨气愈发浓烈，他的时间不多了。

　　“道…道长，”薛洋感觉好疼，他知道道长就在他面前，怨气飞快的侵蚀他的身体，在最后的一秒，他突然对着晓星尘撒娇了，好像当初和晓星尘和阿菁一起在义城的那时候一样，尽管他想到可能对方会露出怎样嫌恶的表情。

　　“道长…洋…洋，想吃糖…”

　　最后的尾音被怨气刺耳的声音盖住，薛洋开心的笑了，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单纯，好像回到了七岁断指前那样，好想他还是那个为人跑腿换钱买糖的孩童。

　　晓星尘看到了他的嘴型，不由得伸出手想抓住它，但就这一瞬间，最后的模样，也消失在了怨气中。

　　不可置信的是，怨气在把他吞噬的尸骨无存之后，竟然慢慢消散了，最后只剩下一条不知怎么保存完好几乎没有损坏的，带血的绷带，还有一颗终于粉碎的饴糖。

　　“阿…洋……”晓星尘仍是木愣愣的僵站着，看着眼前空旷的小道。

　　这一刻，他突然好希望自己看不到。

　　魏无羡和蓝忘机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目睹了薛洋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一幕，不知道说点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晓星尘慢慢转过头，是一众仙门子弟赶来，他们从远处看到了怨气消散，这时冲过来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对着晓星尘恭贺道

　　“啊呀！果然是晓星尘道长！晓星尘道长除恶扬善！杀了那十恶不赦的薛洋，多谢道长啊！”

　　身边的人们也应和起来，

　　“是啊是啊！”

　　“多谢道长啊！”

　　“以前误会道长了，道长明明为了惩戒薛洋那么努力，为我们铲除奸佞！”

　　不，不不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想杀了他的，我没想他死的，我只是想自杀，我只是想自杀的啊……

　　晓星尘心里想到了什么，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开口问道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大嗓门的喊到：

　　“道长说什么呢！是道长在观音庙里留下了尸毒粉的解药，留下了字条说要处理了薛洋，让我等到义城来，说那薛洋奸邪狡猾，好多个帮手啊？”

　　一张字条被传出来，晓星尘接过来看了看，脱力的瘫坐到地上。

　　（解药在此，薛洋带走敛芳尊和赤峰尊尸体，我去追回，在义城了断恶人薛洋，请众仙门世家前往相助，以防奸人为非作歹。----晓星尘）

　　魏无羡站到几人前面，对着赶来的人们说

　　“今日恶人已除，晓星尘道长累了，请各位先回吧。”

　　蓝忘机对着他们点点头，几人带着晓星尘往义城回去。

　　“不是的，我没想杀他…我没想杀他…”宋子琛扶着他，让他做到椅子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自杀了…”

　　魏无羡别来脸，明显知道什么，宋子琛也垂下头，不愿和他对视。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什么…他到底为什么你们说啊！”

　　“许是赎罪吧…”魏无羡还是开口了。

　　“也不一定，他也是为了你，或者说为了自己。”

　　“用阵法剥去自己的魂魄补给你，这是第一。通过共情得来换眼的方法，这是第二。去观音庙带走金光瑶和赤峰尊，留下字条让你以功臣的身份重回于世，这是第三。最后，就是将曾经被他制造出的凶尸的怨气聚集起来……以自身血祭来度化。”

　　“这样做，你们之间的一切全都结束了。”

　　薛洋其人

　　一生有三劫

　　第一劫，断了他的小指，断了他的善

　　第二劫，断了他的左臂，断了他的恶

　　第三劫，他丢了眼睛，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最后甚至没了潇洒，只带着“晓星尘”三个字

　　带着他的执念，带着他最后的念想离开人世

　　晓星尘瘫坐着，余光看到旁边一件黑色长袍，这是他学着自己杀走尸换来的钱买的。

　　阿洋给他买了好多件，但只给自己买了一件。

　　晓星尘慢慢摸过去，双手紧紧的攥住衣服，用力的抱着它，好像要把它揉进骨血里一般。

　　“你恨他吗。”魏无羡走进他旁边，蹲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若恨他，那就不必伤心，他十恶不赦，恶事做尽，他杀了多少条人命，他害死宋子琛害死阿菁，他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复活了折磨你，他把你囚禁在义庄里当做自己的玩具一样对待，你若是恨他，那也是理所当然，毫无疑问的。”

　　“我不知道……”若是真的只有折磨就好了。

　　你只要折磨我就好了…

　　为什么要披着恶人的皮囊小心翼翼的把我捧在手心里。

　　“晓星尘--！”

　　“伤到哪里了你说话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打我吧，你打我好了求求你别这样…”

　　“道长…道长…道长…道长……”

　　“晓星尘道长，你不用再害怕了，薛洋死了，你永远不会见到他了。”魏无羡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不是的…我……我……”晓星尘说不下去了。

　　他恨薛洋，是真的恨……

　　但是…但是……

　　“我…可能…不止恨他…”

　　在义城三年的时光他记忆犹新，那个爱撒娇的少年深深刻进了他心里。

　　“义城的少年，和薛洋，是一个人。”魏无羡明白他在意什么，义城那个少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否则他又为何选择自杀，“自始至终，都是薛洋。”

　　晓星尘崩溃似的抱紧了那件黑衣，还有那条带血的绷带。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他近乎疯狂的通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少年。

　　一切都回到最初，这是薛洋拼上自己，送给晓星尘的，最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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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笔不好，本来真的想把你们写哭的…
给原著丢脸了
抱歉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