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传》灰色命运

45、难得人心

　　秦浪刺杀失败的消息传到燕国，彼时，燕丹正在台阶上，擦拭着他的佩剑，属于燕太子的佩剑。台阶下，使者仓促张皇的禀告着这个噩耗。

　　铮的一声，是剑落地的声音。燕丹的脸色剧变，一种恐慌和可怕从他的心头涌起。他怔怔的，望着窗外，枯黄的枝头上，乌鸦呀呀的叫着。

　　然后，他竟开始笑，笑的惨烈而悲凉。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夏狄的阴影。他回到了燕国，当上了太子，他终于站在了和夏狄同等的位置上，可以与他一较高下。可命运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那么的远。夏国与燕国，一强一弱，就连他想要报仇，都无法堂堂正正的向夏狄宣战，因为他的父王怯于下夏狄的声威。他不甘心，于是孤注一掷，哪怕用行刺这种一点都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他也要杀了夏狄。他费劲心机，招揽到天下第一剑客，他将所有的一切，压在了秦浪的身上。

　　可他还是输了，输的不仅仅是秦浪的一条性命。秦浪清楚的意识到，夏狄不会放过他的，他是那样的冷血残忍，绝不会放过他。他感到后脊发冷，手脚发颤。

　　一如燕丹所料，公元448年，夏王终于出兵伐燕。短短数月，连陷数城，夏军兵力强大，势如破竹。燕宫人心惶惶。

　　燕丹甚至已经有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他已经擦亮了佩剑，准备披上铠甲，为他的国家而战死疆场。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在夏军的铁蹄踏入郾城前一晚，父王召见了他饮宴。燕丹以为这是在为他诀别，他毫无防备的喝下了父王赐的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燕丹没有死在敌军的铁蹄下，却折在了亲人的背叛上。燕王懦弱无能，听信谗言佞语，以为夏狄伐燕是因为燕丹派人刺杀惹怒了夏王，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将燕丹送给夏狄，就能平息这位暴君的愤怒。

　　燕丹再一次被送来了夏都，这个他曾拼命想要逃离的恐怖绝望的牢笼。兜兜转转，他竟又回到了夏狄的手里，这一次，他不知道能否幸运再次逃离。

　　燕丹惴惴不安，等待着夏狄的召见。

　　他并没有等很久，在他醒来之后的第三天，夏狄召他进殿。

　　殿中间放着一个火炉，炉子上放着铁架，滋滋的冒着火星。

　　燕丹的心颤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不肯在夏狄面前示弱。

　　“坐。”夏狄也不在意，他对着燕丹说道。

　　燕丹心中惴惴不安，坐了下来，他不知道夏狄想玩什么花样，但现在的他，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夏狄抬起手，示意身边的太监，太监下去了。不一会儿，几个侍卫进来，扛着一头鹿。鹿已经削皮去骨，膳夫将鹿固定到铁架上，开始炙烤。

　　不一会儿，铁架上炙烤的鹿肉渐渐熟了，弥漫着诱人的鲜香，膳夫切下两只鹿腿，由内侍装入木盘内呈上。

　　“还记得在周国时，寡人曾听你提起过，你喜欢吃烤鹿肉。当时，你还说，将来要请寡人去燕国吃烤鹿肉。”夏狄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不过，这鹿是寡人今晨刚刚打的，应该也不比你在燕国吃的差。”

　　燕丹当然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只不过放在现在，就好像是一种羞辱。当年的他是燕国太子，夏狄不过是个奴隶。现在，夏狄成了夏王，而他却成了阶下囚。

　　“丹，我们认识多久了？”夏狄似是看不见他的难堪，漫不经心的问。

　　燕丹抿唇不语。

　　“也有将近二十年了吧。”夏狄像是没在意燕丹的冷淡，反而开始回顾起旧事，“不知为何，寡人近日总是想起当年寡人和你，还有阿园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情景。你说，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明明是好朋友，现在却变成了仇人。燕丹不惜一切代价要杀夏狄，夏狄也不可能放过燕丹。

　　“因为燕丹已经不是当年的质子丹，而大王也不是当年的段狄。”燕丹淡淡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叙述一件自然平常的事。

　　这些年他们各自都有不同的经历，韩玉是令他们决裂的起因。但就算没有韩玉，他们也不可能再是朋友了。从夏狄成为夏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会是对立的。当年的两个无知稚童，一个已经成了即将要统一天下的王者，而另一个则成了亡国太子。他们之间，注定要你死我活。

　　“你说的对，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夏狄看着燕丹，缓缓道，“寡人想让你见一个人。”

　　燕丹不知夏狄又在打什么主意。

　　从殿外走进来一个青衣女子。她来之前并不知道殿中还有其他人在，因此，在看见燕丹的时候，神色有些惊慌。

　　燕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韩玉没有死吗？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个女子。他虽然穿着女人的衣裙，但他的胸前平坦，还有喉结，这是个男子。

　　燕丹顿时愣住了，怔怔然不知所措。

　　夏狄没有看燕丹的申请，他拉过韩云，一手将他揽入怀中。韩云措手不及，跌坐在他怀中，殿里还有第三个人，这令他分外羞耻，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夏狄摁着起不了身。耳畔响起夏狄的低沉危险的声音，“别动，如果你不像寡人现在要了你的话。”韩云僵住了身子，不敢再动。

　　夏狄朝着韩云，微微一笑，“他是玉儿的哥哥韩云，你说他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燕丹的脸色有些难看。

　　“就连味道都一摸一样呢。”夏狄的大掌覆在了韩云的腰间，俯身在他雪白的脖颈间轻嗅，舔舐啃咬着，引起怀中人的震颤。

　　当着燕丹的面如此亲热，分明就是在刺激燕丹。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韩云的身体火热，心底却一片寒凉，夏狄叫他来，就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羞辱他，将他当成一个玩物炫耀吗。他为了见夏狄一面，连他送来女子的衣裳都愿意穿，换来的却是如此残忍的对待。

　　韩云再也无法忍受，推开了夏狄，“大王，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夏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但韩云却无法在他身边再呆一刻，他顾不得夏狄要如何怪罪，逃似的跑了出去。

　　燕丹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不可置信之余，更加恶心和愤怒，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怒斥道：“夏狄你…你简直是变态！”

　　男人和男人…他怎么可以…夏狄简直是疯了！

　　夏狄用拇指擦了擦唇边，放肆又轻佻，“你输了。”

　　夏狄将韩云当成了韩玉，就是要让燕丹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即使韩玉已经死了，但也永远都不会属于燕丹。

　　他要燕丹认输。

　　“我没有！”燕丹发怒的瞪着夏狄。

　　“寡人拥有辽阔的国土，手下雄兵百万，令万民臣服，而你，你不过是个阶下囚，如今连生死都掌握在寡人手上，你还说你没输？”夏狄嗤笑一声，讥讽道。

　　“我没有输。”燕丹盯着夏狄，毫无畏惧的说道，“我所拥有的一切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

　　“哦？”夏狄挑了挑眉，不屑道，“你有什么？”

　　“人心。”燕丹的语气沉稳而坚定，“秦浪可以为我而死，韩玉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你永远无法用权力令他们屈服。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凶残，暴虐，冷血，无情，你逆天而行，发动战乱，令生灵涂炭，苍生受苦。你从来不曾将他们当成人，你只是将他们当成了工具，他们臣服在你的强权之下，但没有一个会真心真意的拥戴你，你只是一个人神共愤的暴君。”

　　“够了！”夏狄脸色终于变了，他面色阴沉铁青，怒火染红了眼睛，“住口！”

　　“怎么？说中你的痛处了？”燕丹冷笑道，“你以为找一个替代品就赢了吗？他不是韩玉，永远也不是，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你能得到她的人，但你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

　　“你！”夏狄气的脸色泛白，气血上涌，心口隐隐作痛，眼睛赤红泛着怒火，“你真以为寡人不会杀了你？”

　　燕丹冷冷一笑，毫无畏惧之意，“你要杀就杀吧，别人怕你，我是不会怕你的。”

　　砰地一声，桌案被掀落在地，夏狄的双眼怒红，死死的盯着燕丹，“你想死，寡人偏不让你死，来人！”说完，夏狄召来了侍卫，“把他押下去！”

　　燕丹大笑着被押了出去，似是在嘲讽着夏狄的自欺欺人。

　　夏狄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