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天云风橙

23、流星

　　深夜，无星，灯光闪烁在城市大部分角落，好像星星落在了地上，串成一片五彩斑斓的夜空。

　　回过头，孔伊人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晚上八点上班路上的瞬间想法。那是一段立交桥下只准电动车与自行车行驶的路上，两个方向的车在这条道上相向而行，她就随着车流向前，看着对面模糊的人脸和一束束灯光，就好像一只只流星从眼前划过，越过她，消失在身后。她不能回头，只能向前，心里就在想：真像流星啊，我在他人眼中大概也是模糊的，一闪而过的流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天上的流星那样，化为尘埃，散在风中，落在地上。

　　悲观又浪漫的想法，孔伊人默默自嘲。值守夜班，工作大多数时间是毫无意义的，只是为了不时之需而已。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跟她约饭，对她热情主动的同事怎么突然就冷淡了，两人一起值班，她的狗都在表达对他的喜欢，只赖在他脚边睡觉，或许是表现的太明显，所以他也觉得负担，刻意避嫌。倒也大可不必的，女人的矜持在于，你若不主动表白，她也不会当真以为你对她有好感。

　　大概是了解以后发现不适合，不喜欢了吧。不深究为什么，也没必要去问，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反而没有好处，刚好她也不想谈感情，上班就很累了，再猜对方心思，更是自寻烦恼。

　　三十多岁的女人，已经不再期待完美的爱情，也并不想要婚姻。习惯一个人，习惯寂寞，习惯宠物陪伴，虽寥寥落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在开心的，可以追剧，追动漫，看风景，偶尔瞎聊天，快乐总算是在一天中占据上风。

　　听着熟悉的音乐，孔伊人给前男友发了一条短信：夜班还是很无聊。然后彼此闲聊几分钟，催对方快睡。

　　为什么分手快一个月了还聊得这么自在，当朋友呢？因为没爱吧。只是喜欢、习惯，总是感到不够的，填不满心中的空洞，不想努力的时候，放弃也轻松自在，他们或许都是如此。

　　昨天前台小姑娘问孔伊人：你觉得喜欢和爱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喜欢就是对他第一印象有好感，可是你发现他不喜欢的点以后就会很轻易脱身。可是爱一个人，他的缺点都在优点光环之下，就算知道他并不完美，可是你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不依恋他。

　　只能远离他的城市，才能控制她忍不住想伸出的手。

　　失去以后才明白心会痛，眼泪会失禁，心中空洞一天天撕裂，现在，连他也填补不了曾失去他的空洞了。

　　她明白的，就算他来到她的身边，她心里的缺口也没法圆满填补了。她不是当初那么爱他的人，他也不是当初坚定的那人。

　　破碎的沙漏一样。

　　孔伊人讨厌夜班，耗着不多的青春，挣着不多的工资，躲在这不属于她的城市，远离家乡八卦催婚的亲戚，那些人一边催婚一边挑剔她工作收入，就想把人当人情介绍给另一个滞销品。

　　朋友的猫死了，哭得很伤心，孔伊劝她：“大家都要死的，别太难过，也许它马上投胎变成小姑娘陪你。”她哭的一抽一抽，一边摇头：“不要，还是投胎做我的猫，我要好好宠她，做人太辛苦了……”

　　“那就别哭了，太伤心身体又不好，我是觉得人活着也没太大意思，如果不是怕疼，舍不得我的狗，我也也不想在这世界耗，死的早，投胎也慢一点才好。以前上学想过很多次自己去死一死。”孔伊人说得一脸淡定。朋友却满脸诧异，连哭都忘了，红红的脸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转：“你这年纪轻轻的，想法也太悲观了。”

　　孔伊人递纸巾给她擦掉眼泪：“我现在还是挺乐观的，看淡生死，不要有太多期待，人也容易开心，满足，不开心的时候就少了。你看日本核污水都排了，我们至少还吃过健康的海产品，以后就难说了。”

　　“算了，还是别提这些悲观的事吧。”

　　“嗯，人得过且过也是一天。”

　　“总会遇见的。”

　　正在随机播放的歌曲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几度花开花落
　　有时快乐有时落寞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
　　曾一起度过

　　—林志炫《凤凰花开的路口》

　　她盖着被子躺在长椅上，听着隔壁同事均匀的鼾声，起身巡查，夜依然是这样安静又无聊。

　　为什么还没睡，嗯，白天不小心睡多了。夜晚的无聊便是为白天的惬意追剧，午睡买单而已。

　　也算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