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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十二、四方(2) ...


  •   我咬下第二颗山楂,重复道:“于渺渺死了。”
      “阿昭……”
      “袁暮白情绪不太稳定,非要逼阿固用锁魂铃扣下于渺渺的魂魄。”
      “我知道,你在怪袁暮白,怪他迟来的情谊。可是……曾经相伴多年的情谊终归是真的。只是……皇室容不下这样一份情谊,若是当初硬要在一起,袁暮白连自己都保不住,更遑论在一起。”
      “我明白。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每个人都有如此多想要保全的东西,注定要做出一些取舍。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仍旧过不好这一生。”
      “谁又不是呢?”薛晏西微微一笑,“凑合着过呗。”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奇怪。我还以为你要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呢?”
      “难道不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吗?”
      “切。”我发现我又默默被薛晏西带跑偏了。我任命的再咬了一颗山楂,“罢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哪顾得上替别人伤心。”
      “不说不开心的。我们来说一说正事。”
      “哦?”
      “我今日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
      “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这句话,我并不陌生。每一个拜入九成宫的弟子,都被要求熟记这句话。但我只当这是九成宫的宫规,并未深刻想过这句话的意思。“你怎么想到这句话了?”
      “山水脉的四个重要地点,分别是位于北侧的龙头-北疆扶桑镇、位于东侧的龙爪-纪城宋河村,位于西侧的龙颈-长安大榆宫,位于南侧的龙尾-钱塘贺家庄。而按照原生籍贯来讲,目前已知的三只功德鼎又恰好是北疆扶桑镇的齐璜、长安的薛安如、钱塘贺家庄的魏羽,恰巧暗合东南西北四方。
      我听薛晏西这般说,便知道他所说何意了。“苍璧是苍璧灯,黄琮便该是山水脉。青圭、赤璋、白琥、玄璜则是四只功德鼎。”
      “我这也只是推测和联想,但如此一来,最后一只功德鼎很可能籍贯是纪城宋河村。”
      我脑海里突然跳出病榻上于渺渺的样子,“说起宋家河,其实于渺渺便是纪城宋家河的老家。”
      “希望是我们多想了……”薛晏西略一思索,“否则缺了一只功德鼎,到时如何织就大封?”
      “我让陈宣麟尽快去查一查于渺渺的前世今生。”

      查回来的结果很不尽如人意。于渺渺的功德似乎在无数个轮回中被悄无声息的抹掉了一般,从来未因此改变过命格。
      这实在是很像功德鼎。只是如今无从证实。
      “不对。我们可以证实的。”薛晏西突然道,“于渺渺死亡之后,在进入下个轮回之前,她一定是恢复神识的,她知道自己是谁。”
      “确实……只是于渺渺的魂魄被拘在锁魂铃中,袁暮白昼夜不肯离身。”
      “那就劝袁暮白放下执念。”薛晏西眼神坚定,“锁魂铃与于渺渺的魂魄,我们两者都要。”
      我点点头,看向窗外,雨打芭蕉,已经是夏天了。初见于渺渺的那个冬天早就结束了。“我在想,也许袁暮白只是缺少一个告别,一个正式的告别。”

      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冬天早已经结束了,已是盛夏,该跟冬天说再见了。

      章武九年六月二十三,长安下了夏日里的第一场大暴雨。
      暴雨过后,空气里是满是泥土的香气,芭蕉叶子绿的像在发光。我与薛晏西赶着雨后的晌午,去了莲花观。
      我们到时,袁湘正在大殿里与香客亲切交谈,脸色红润,看来已经大好。
      见到我们,袁湘便急忙走上前来,“华禧宫中,薛少夫人的救命之恩,袁湘始终未曾当面致谢,上次虽因于渺渺姑娘一事得以相见,但仓促之间也未能有机会致谢,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我笑笑,“无妨,见你无事,我也安心了。”
      “二位是来找阿固的吗?”
      我点点头。
      “真是不巧,阿固又带着姎姎去汾王府了……自渺渺姑娘的魂魄被扣在锁魂铃中之后,汾王便时常召我们过府,想要借助我们的阴阳眼,见到渺渺姑娘。有时候是我去,有时候是阿固带了姎姎去。”
      我和薛晏西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惋惜。
      薛晏西遂笑笑,“无妨,我们在这等他回来便是。”

      蔡西固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走进我们等候的厢房时,一脸的风尘仆仆。
      “薛大哥,我听阿湘说,你们在这等了一个下午,是有急事不成?”
      “倒也算不得急事。左不过我与阿昭也无事罢了,便在这里等你了。”
      蔡西固这才坐下喝了杯茶,“那便好。不过,那是所谓何事?”
      “也是汾王殿下的事。”
      蔡西固面露忧色,“汾王殿下日日叫了我们去,却只是问一句‘渺渺可在’便也不再说话了,这样发呆半晌,便就打发我们了。”
      我接道,“你我均是道士,自然知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于渺渺的魂魄早日入了黄泉,方才是正理。”
      “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如今汾王正是伤心的时候,我哪里敢提?”
      “大榆不亡,国宗不废。蔡观主你说的话,汾王自然是会听一听的。”
      蔡西固皱了眉,“莲花观是国宗不假,世人皆知。只是‘大榆不亡,国宗不废’乃是皇帝对我师父的承诺,旁人无从得知,薛少夫人如何知道?”
      我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说漏了嘴,“额……我的意思是,说书的都讲那宋引观主占卜测算,出神入化……为章武帝即位立下不小功劳,章武帝才特立莲花观为国宗,保莲花观永世昌盛。”
      蔡西固审视的目光丝毫未见松懈,“说书的可没说过这句话。”
      我向薛晏西发射出求助的眼神,薛晏西见状只得道,“阿固,这些是我说与她听的,你无须疑心。”
      “薛大哥,原来你连这些事都说与她听……”蔡西固微微垂首,再抬头时眼眸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我还道薛大哥对我师父痴心一片,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初时还为薛少夫人感到惋惜,倒是我多虑了。”蔡西固对着我与薛晏西笑了笑,“那便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只是……”蔡西固定定看住薛晏西,“我这莲花观太小,容不下两尊大佛,二位便请回吧,不送了。”
      我被蔡西固突如其来的冷漠搞的非常懵逼,再次求助的看向薛晏西。薛晏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嫌弃的看着我。我狠狠的又瞪了他两眼,他这才无奈开口道:“阿引若是知晓你心中如此敬重她,当真是死也瞑目了。”
      蔡西固冷哼一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蔡西固的怒火是因为他以为薛晏西对他师父宋引移情别恋,复又爱上了苏锦昭,负了宋引。都怪我对这个不甚在意,从没有认真区分我的不同身份,竟连这层也没有看透。
      天呐,素日里还真是没看出来他对我这个师父如此上心……
      我清咳两声,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阿固,事到如今,为师也不能再瞒你。”
      蔡西固眉头锁的愈加深,倒是和薛晏西一个毛病。
      “莲花观乃是国宗,观主肩负护佑大榆的使命,历来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能婚配。彼时我与阿西心意相通、私定终生,却苦于无法正大光明的成亲。万不得已,我与阿西谋划诈死,宋引死了,便以苏锦昭的身份活下去,以薛家少夫人的身份活下去。”我说到此处,还象征性的抹了抹眼泪,“只是苦了你,年纪轻轻,便担此重任,委实令为师心疼。”
      “不可能,当日是我亲自下葬了师父。”
      薛晏西极是配合,“没有什么不可能。世人皆以为神鬼乃是传说,可神鬼乃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蔡西固极是谨慎,这个毛病和薛晏西也是一毛一样的,“你们有何证据?”
      我笑道:“莲花观观主历来为拥有阴阳眼之人,如此方可通阴阳,知世人不可知之事。可阿固,你并没有阴阳眼,真正拥有阴阳眼的人是袁湘与宋引,是她们在你身后支撑于你,可对?”
      蔡西固极是狡猾,这个毛病和薛晏西同样一致,“此事虽极是隐秘,但薛大哥亦知,他亦可告知于你,做不得数。”
      “哎呦喂,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我撸了撸袖子,“我有没有教育过你,你这皮囊生的好,比薛晏西那张脸还要阴柔几分,要非常认真的与女孩子保持距离,切不可让他人对你心生误会。如今看来,这莲花观中如花的少女纷至沓来,阿固你倒是来者不拒嘛?”
      蔡西固登时有些红了脸,”我……我没有来者不拒。皇亲国戚指名要我占卜,莲花观身为国宗,如何拒绝?但我身为莲花观主,自问紧遵礼法,不曾逾越。”
      我满意的笑了笑,“如此,方不辜负为师教诲。”我见蔡西固松口,得意的看向薛晏西,却见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撇了撇嘴,似乎对我的花痴很是不满。
      得,刚哄好一个,又来一个。男人心海底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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