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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躲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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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已经迫在眉睫了,而旧的一天拖曳着你的衣角不肯离去。
林旗这些年活得像个女金刚,小时候林父罚她的那些跑,压着做的那些俯卧撑,到底锻炼出她一身筋骨。
路子昨天在她家里守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厨房的电饭煲里熬着粥,人却不见了。
手机上,路子发了信息,“今天约了人谈个活,先走了,记得喝粥”。
林旗就着锅,喝了几口粥,后期老师那边来电话,说甲方跑到后期那看片子,和导演吵起来了。
她让后期老师帮忙安抚下,赶紧收拾,就出门了。路上给制片人去了个电话,那边也是刚接到甲方的电话,只知道对男女主角的一场感情戏不满意,非让导演重拍。
林旗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上一摔。
把甲方爸爸和硅胶女星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在嘴上用过七七四十九种酷刑之后,下车,深呼吸,调整表情,上了楼,就是一副笑脸。
拉着甲方爸爸好话说尽,又赶紧的说给他那些个表妹们安排下一部戏,好不容易送走了,回过头来,继续哄导演。
王导是个年轻导演,有梦想,但是这年头,吃饭比梦想重要,在金主面前,能忍下的就忍下吧,林旗说了很多,越说越伤感。
是啊,当初谁不是白衣少年,谁没有青涩笑脸,只是,生活啊,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还能要求什么呢,有时候,连伤感都是奢侈的。
后期的工作还漫长,林旗这个门外汉就不打扰了,给他们点一堆外卖,道了声辛苦,就走了。
回到车上,看到朋友圈里琼姑在四环的那里拍棚内戏,想想刚才的事情,心里还是不得劲,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探班了。
进来的时候,看到挺多熟面孔,林旗跟打了照面的人笑笑,直径去服装间了。
琼姑翘着二郎腿和制片在聊天,吞云吐雾,制片的手在琼姑腿上,见林旗过来,笑笑递了根烟,就出去了,旁边她的小助理在对下场戏的服装。
关了门,林旗就把烟给丢了,看着刚刚那人做过的位置,觉得膈应,宁可站着。小助理是个懂眼色的人,把放衣服的凳子换了下,林旗才拍拍裤脚坐下。
拿出自己包里的烟,点上,吸了一口,觉得精神了几分,语气里满是嫌弃,“这种人的活,以后别接,少干两天死不了。”
琼姑无所谓的笑笑,“摸两下又不会少快肉,我不比你,在这北京城有房有车有父母,我得干啊,干死了也得干。”
“你别说这种话,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走哪,哪酸。”
琼姑的情况只有林旗知道,每次有活,她都尽量给她开高点,别的制片她不知道,起码在她的组里,她见不得男人占女人便宜,当然,男欢女爱她管不了,只要不影响工作。
林旗家里不差,人也有样子,有能力,虽然苦过,但这一路算顺风顺水。
不是没遇见过腌渍事,可她小就没惧过。
当初有人在酒席上塞给她一张房卡,转手她就给人甩脸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之后传开了,再没有人打过她的主意。
林旗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下,回头又给大鹰和几个比较熟的演员副导演去了个电话,让他们有合适的戏带带那几个大胸表妹。
琼姑笑得没合拢嘴,说:“得了吧你,你别欺负服装师行不,你知道这次的戏我为了给她们把胸遮着,多花了好几套衣服钱。”
林旗无奈的摇摇头,让小助理出去拿下外卖,“有条烟,你给刚那个制片拿去,其他的等休息的时候,分给大家。还有,你自己的人以后要自己护着,知道吗?”
小助理楞了两秒,又看了眼坐着的琼姑,低着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琼姑拿起粉饼往脸上补着,“我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在我身边跟多久,说不定的,我都懒得教,你上什么心。”
刀子嘴豆腐心,林旗也不生气,“我看他顺眼,乐意,行不。”
“哎呦,睡过一次知道小朋友的好了吧,男人三十和二十就是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走路两条腿,床上一条腿。”林旗耸耸肩。
琼姑盖上粉盒,转过身来,媚眼如丝的看着林旗,“错了,腿还是一条腿,不过一个是哒,哒,哒,一个是哒哒哒哒哒哒······”
“哈哈,琼姑,琼姐姐,你真是够了啊,妹妹我甘拜下风。”
两个人笑成一团,小助理进来的时候,林旗看了看那身板,对着琼姑说:“你的哒哒哒哒哒哒来了,快接着人给你奶茶!”
难得看琼姑红脸,林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边看样子是大夜,林旗说完了笑够了,心里也舒服了,过去跟制片打个招呼,意思两句,就撤了。
影视圈的生态最扭曲,也最直接。
演员梦,导演梦,电影梦,一个又一个的梦想,一环又一环的心结,你走的进来,走不出去。
金钱,名利,欲望,每一个都值得你拿岁月去搏一搏,后来,少年白发,美人迟暮,空无一身,不过都是弹指间的事。
林旗是怎么走上这条路,她已经忘了,只是身在其中的时候,也有乐得其所的感觉。
电影梦是有的,干这行的人,谁不想拍电影,谁不想做真正的艺术。
去年,林旗进了吴森导演的组,本来是路子去的,他那阵身体不好,推给了她。那八十多天,林旗才真正理解什么是高品质的制作。
电影上映的时候,林旗第一次带着老头老太太去看她参与的作品,电影散场的时候,拉着人不让走,指着大屏幕上的演职人员表说,“爸妈,快看,那是你闺女我。”
骄傲的时候是有的,自己看不起自己的时候也是有的。仗势欺人的事这些年也没少做,手撕绿茶的场子也组过,这么些年,林旗庆幸,有一圈叫上来的朋友,有三两跟着疯的知己。
接下来两天,林旗难得没出浪,老实在家里。本来打算回去看看老头老太太,可是怕碰见不想见的人,又怕挨骂,只是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出差了。
周末,公司的副总二婚,听说女方是留美博士,政商结合,婚礼定在郊区的一个园子,都是有钱订不到地,林旗跟那个副总不熟,奈何制片部门的人都在戏上,于是就由她统一代为出席了。
既然是有派头的场合,林旗还是精心收拾了一番,约了公司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了。
现场的种种华丽,奢侈,名流一堆,还有几个大牌演员。既然占了坑就要拉足分量,自然是到处跟人喝酒,客套,合照,再到朋友圈走个过场,证明这个局,姐到了,显出分位。
林旗心里鄙视这种不走心的过场,但是朋友圈该跟人显摆的,还是得显摆。
难得大老板带着家人现身,作为证婚人上台说了几句。企业家就是企业家,一个半吊子的二婚,说的冠冕堂皇,叫人红鸾心动。
林旗该拍的拍完了,终于安静下来吃点东西。
朋友圈里一下子就一百多个点赞,夸她美。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米色的连衣裙,还是去年和制片人去米兰看秀的时候买的。
当时穿上,制片人惊艳的看她,说平常穿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浪费这副身躯。
林旗173的身高,再加上八厘米的高跟鞋,修身的裙子,好身材都露出来了,特别那双腿,放上秀场也不逊色。
林旗对自己的外型还是有自信的,只是她又不是演员,不吃外表的饭,久而久之自然就随意了。
一桌都是公司的同事,平常大家在各自的项目,很难聚到一起。酒桌上,几个经纪人开始挖八卦,企宣的也在吐苦水,不知道是谁提了句,“诶,那个好像是大老板的儿子,好帅啊。”
“我去,你看新娘子爸爸旁边那个,惊为天人啊,那脸放在演艺圈也是稀罕的。”
“什么人物啊,长的那个嫩咯,诶呦!他看过来了,那小眼神,乖得招人疼啊!”
林旗喝完杯里酒,酒不错,又添上一杯,跟着说道:“诶,至于吗,什么角儿能把阅男无数的你们给激动成这样。”
旁边小陈眼神示意她看的方向,隔着搭建的台子,还有装饰的鲜花,有人站起来敬酒,白色的灯光有些亮眼。
只是一瞬间,两个人对上眼。
“旗姐,怎么样,帅到了吧!”
林旗收回眼神,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自己暗骂着“妈的,真不争气,这都多久了,你现在这样激动还要不要脸了。”
面上维持浪荡的笑,“是不错,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小陈你就跟张姐的车回去吧。”
拿着包和外套就往外走,后面的人说什么她是没听了,不管是谁被人包了,谁把谁甩了,都和她没关系,她要走,这个地方,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偏偏有人不放过她,或者说,本来就是她的劫,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旗。”
呵,还记得她叫什么,挺好。
穿的人模人样,到处招蜂引蝶,真对得起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林旗皮面上回了个不走心的笑,压着声音回道:“容沐啊,听我妈说你和叔叔阿姨都回来了,挺好,有空聚聚。姐现在还有事,咱再约。”
说着话,人就往前走。
“林旗,加个微信吧。”拿着手机的手挡在前方。
听不懂客套话吗?美利坚帝国没有华人圈子吗?逢场作戏不明白?点到为止不知道?
林旗心里此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站着,谁也不动。
那双灰色眸子,垂下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纤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紧抿着的唇透露着此刻,他也并不轻松。
以前,林旗最怕他受了委屈,每次他低下眼不说话,她就心疼。
“你扫我。”
林旗退了一步。
手机“滴滴”,认证的信息到了。
“通过了,再走。”这下连声音的颤抖了。
林旗觉得今天真是大发了,调出信息,狠狠按着通过,再把手机在人面前一亮。
面前的人颔首,“嗯,我们下次见面聊。”说完,握着手机转身进去了。
林旗把手机收回包里,穿上外套,也往反方向走出去。
傻子,加了也能删啊。
我们两有什么聊的,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没剩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