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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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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千颐活了十五年多快十六年,第一次坐这种三轮车,还是开放式的,视野极好。
就是行走在崎岖坑洼的路上,晃得她总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抛出去。
紧赶慢赶,一行人带着一堆物资,总算在午饭时间后到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村子。
偏远的小山村房子稀稀落落,村民们居住得并不集中。
住宿问题是在之前就已经跟村子里沟通过安排好的,这个村子是真的很穷,并没有专门的房屋可以腾出来给志愿者们,都是提前跟村长沟通过,给安排住进村民家里。
是以,当许千颐和岳连被领到一户四口之家,然后又被这家的女主人领到一个矮小又昏暗的房间,并且被告知这里是他们俩的住处时,两人傻眼了。
不是因为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而是因为里面只有一张床,还是用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
许千颐转头问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的女主人:“阿姨,那个,请问还有床吗?”
这位女主人叫韦宝花。韦宝花普通话不太好,但是还算能听懂,面对这位城里来的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平日里干活利索的她有些局促不安,连说带比划地回答许千颐:“没得啦,家里就这块床板咧。”
看出韦宝花的不安,许千颐就不好意思再对住处有什么要求了,反正……小时候又不是没跟连连一起同床过。
“哦哦,好的,谢谢。”
呼——要跟连连一起睡啊……
韦宝花连忙摆手:“不谢不谢,我谢谢你们呐!这老远搁我们送东西来。”
岳连见这位韦阿姨站在他们旁边一副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就温声开口道:“阿姨您先去忙吧,我们自己收拾一下就好。”
等韦宝花离开了,两人进了这个只有四五平米的房间,除了床铺占的位子,两人进来,就把剩余空间占满了。
这屋子是用木头搭建的,外面铺着大块大块的塑料布和草帘子,算是满足了基本的遮风挡雨的要求。
岳连转身把跟门框根本不合的木门板掩上,一松手发现这门板会自己又摆回去,只好把门板掩上后,扣上门栓。
许千颐把背包放在床边的一个木墩子上,坐在床边四下打量起来。
“连连,他们过得好辛苦啊。”
“嗯。”
岳连也把背包放下,拿出一瓶水仰头喝了起来。
许千颐用余光偷瞄,看着岳连已经很明显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啊啊啊啊啊好性感!
不行不行,她得转移注意力,不然要被性感秀得窒息了。
“那个,今晚怎么睡啊?”
话一出口,许千颐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没想到岳连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我打地铺吧。”
许千颐一听立马反驳:“这怎么行!这么冷的天,而且这是在山区,晚上气温肯定很低很低的好吗,你上个月才发了烧!”
被反驳的岳连看着她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那样问就是想让他打地铺呢,毕竟也没有第三个答案了啊,哦,好像有。
“那我去跟负责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换吧。”
两人休息了一下,就在集合时间之前,去了负责人张先生那里。
“张叔,我能跟哪位阿姨换一换房间吗?”岳连问。
张先生尴尬地笑了笑,无奈道:“这个可能没办法,之前已经安排好了的,女同志六人,每两人一间房,男同志九人,有三位同志是挤的一间房。”
许千颐看岳连垂眼认真思考的模样,生怕他提议去跟哪个阿姨一起住,连忙出声:“没事张叔,不行就算啦,不打扰您休息啦,一会儿见!”
“哎,好。”
张先生看着少女拉着少年往回走的身影,不经摇头笑笑,真不知道他那两个高中同学搞什么鬼,这样折腾自己的孩子。
下午两点整,志愿者们都准时在村里的小晒场集合,张先生就按区域住户数量给大家分配任务和送出的物资。
村里人不多,但是住得散,山区里地势不平,高低错落的,十五人分散开按划分的区域一家一户地送去物资,结束时天已经漆黑了。
因为之前说是需要在山区待三天两夜,是以大家都各自带了很多食物。
总不好来给人家村民送物资,住人家的就算了,还吃人家的吧?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几乎每家接待志愿者的主人家都给志愿者们准备了对于家里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丰盛的晚餐。
许千颐和岳连跟主人家要了一大碗热开水,就在屋里泡起了自嗨锅。
怕两人吃不习惯村里的食物和口味,两位妈妈给他们买了十盒自嗨锅。
两个人一顿两锅够吃五顿了。
这时,房门被拍响了。
屋外韦宝花响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娃娃,出来吃饭咧!”
许千颐和岳连面面相觑,但下一秒,两人很默契地都起了身。
许千颐打开门对屋外的韦宝花甜甜笑道:“好的阿姨,我们这就过去,您等等!”
说着转身把木墩子上已经快要泡好的自嗨锅端起一份,岳连跟着端起另一份,出了门。
韦宝花疑惑地看着他们手里端着的盖着盖子的大碗一眼,只以为是城里人讲究自己带的碗,也没多问,就带着他们去了吃饭的屋子。
屋子里跟住的房间一样昏暗,只在饭桌上方悬着一个瓦数很低的传统灯泡。
饭桌前已经坐着一位老奶奶和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孩子。
加上韦宝花,这就是这户人家的所有家庭成员。
听张先生说,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去年遇上了山体滑坡不幸去世了,留下了年迈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给韦宝花。
孩子们和老人等在饭桌前,桌上摆着一碗馒头,一碟咸菜和一碗鸡肉。
韦宝花招呼他们坐下,就转身去给大家盛粥了。
许千颐走到饭桌前坐下,笑眯眯地跟老奶奶和两个小朋友打了招呼,端着自嗨锅正要往桌上放,手却迟疑了一下。
这样……是不是其实不好?
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还是选择遵从本心,利索的把这便携小火锅放到了桌上,又转身接过岳连手上的一起放到桌上,一一揭开盖子。
老奶奶看见两个大碗里都是吃的,还香得很,立马摆手表示让他们收起来自己吃。
去灶台盛了粥回来的韦宝花一手端着一大碗白粥,一手捧着一摞外形不一的小碗,看到这情况,也急得赶紧说让他们留着自己吃。
两个小孩子在旁边盯着香喷喷的小火锅直咽口水,但是一声都没吭。
许千颐有点心酸。
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岳连已经接过韦宝花手里的空碗,拿起筷子在锅里一捞就是一大夹肉菜和粉丝盛进碗里,速度之快,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个小火锅里的内容已经被均匀的盛进了六个碗里,汤都倒好了。
功成身退的岳连看了许千颐一眼。
许千颐瞬间会意,麻利地将碗一个个摆到大家面前,然后笑眯眯地说:“咱们快吃饭吧!”
晚上,韦宝花给他们烧了水,岳连去打了两盆热水回房里。
泡着脚,许千颐心情有些低落:“连连,你说……我因为自己自以为的善意拿了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给他们,这种行为,其实本身就不是善意了吧……”
就像一个能看得到这个斑斓世界的人,没得到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盲人的同意,就擅自告诉盲人,这个世界多么多么的漂亮一样。
仿佛在怜悯:可惜你看不到。
这样的所谓善意,本身就是一种恶意。
岳连不知道在一旁捣鼓什么,现在才坐到许千颐旁边,挽起裤脚开始泡脚。
忙了一整天,岳连也挺累的,双手往后撑在床上,身体后仰,整个人呈放松姿态,他侧头看着许千颐,有点疲惫的声音依然很有磁性:“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我想他们也知道,这就够了。”
我们知道你的善意,这就够了。
从吃饭的时候就梗在心里的郁气,听他这样一说,许千颐就觉得,好像什么郁气都消散了。
许千颐抬起脚甩了甩水,收回床上,抱着膝盖歪头看着他幽深又闪亮的眼睛笑了:“连连,你真好!”
看着许千颐的笑容,岳连不由地也勾了勾嘴角。
今天一整天的疲惫感,忽然消失了。
岳连忽然想起一件事。
“佳佳。”
“嗯?”
岳连注视着许千颐的眼睛问:“那天为什么哭了?”
许千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天。
眼神躲闪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就、就、没什么啊……”
“还喝酒了,嗯?”
嗯什么嗯啊?不知道你这样很苏吗!
许千颐大脑一白,就梗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小声嚷嚷道:“就哭就喝酒怎么了!谁让你在外面养养养、养女人还、还瞒着我!是是是、是不是……发小了?!”
养女人……
看着眼前的许千颐说到这个事情,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委屈起来。
岳连生平第一次无比赞同岳妈妈怼他的话。
他真的是干了一件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