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心计》隐多

2、 第二章

　　每天公鸡打鸣的时候，白糖都会准时出现在炽阳王府的大门口，起初没人在意，也没人放她进去。

　　可是架不住天寒地冻，日复一日，就在白糖在炽阳王府门口蹲了十天后。

　　这天清晨，一身戎装的璟煌从城北大营回来了。

　　因为下了一夜的雪，王府前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

　　白糖戴着兔绒帽子，披着洁白的大裘，可仍是冻得小脸通红。

　　璟煌从马上下来，先看到的就是这只巨大的兔子，拱在他王府的门口，面前还堆了一个跟她一般高的雪人。

　　那雪人长了一对小眼睛，被人用青萝卜安上了一个鼻梁，嘴角向下撇着，一脸的不高兴。

　　璟煌第一见到这么丑的雪人。

　　他走过去，玄色的靴子踩在雪里咯吱咯吱地响。

　　白糖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没有留意她要见的人，此刻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不就是个炽阳王吗，你用小眼睛瞪我呀！等我把恩报完了，绝对让你在我们将军府蹲上个三天三夜！”

　　白糖对着雪人比划着，计划等回了将军府，也要在门口堆上这么个雪人，名字就叫炽阳王。

　　璟煌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睛。

　　“走了，明天再来！”

　　白糖拍拍身上的积雪，一转头，看见一个比她高一头的雪人，正直直地打量着她。

　　那雪人看看她，再看看她堆的雪人，气笑了。

　　“若不是你，本王从不知道自己长得这么俊秀飘逸。”

　　白糖凑上去仔细看着风尘仆仆的璟煌，他长长的睫毛挂着雪花，刚毅的下巴也都是冰晶点点。

　　“原来你昼伏夜出啊！”白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怪不得她这些天都等不到他。

　　“找我做什么？”

　　璟煌脱下金属铠甲，往中庭上一坐，一边理了理自己的外袍，一边打量着白糖。

　　“还恩啊！你救我一命，我来报答你，谢谢！”白糖接过疏璃递来的茶叶，客气地对他笑了笑。

　　“白小姐，听说你在我们王府蹲了十几天？真有你的！”

　　疏璃朝白糖竖了竖大拇指。

　　璟煌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一挥手，把疏璃遣了下去。

　　“上次不就是你挡了我母妃道么？看来这拦路劫道是你的强项。”

　　璟煌打趣白糖，举杯抿了一口茶，身体豁然暖了。

　　“说吧，想怎么报恩？”

　　白糖眼睛一转，通红的小脸俏皮地笑着。

　　“要不我给你做半个月小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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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最近府里多了一只急于报恩的兔子，扰得六殿下不胜其烦。

　　至于这兔子的报恩技术有多么地令人发指，整个炽阳王府算是领教到了。

　　每天早上，只要白糖大喇喇地往院子里一杵，扯着袖子作势开干，王府的人就警铃大作。

　　第一件事做什么？打水给炽阳王洗脸啊。

　　可当她抱着一盆水径直进了璟煌的卧房，把□□着精壮上身，未着寸缕的六殿下着实吓了一跳。

　　白糖把水盆往架子上一方，捂着眼，手指露出一条缝，大大方方地：“殿下，请您洗脸！”

　　“出去！”

　　身经百战的炽阳王，此刻脸红成了西红柿，一个枕头飞过去，只见那始作俑者麻利地躲开。

　　她不是捂着眼睛么？怎么躲得这么准。

　　等到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笑咯咯地跑了出去。

　　炽阳王府有个人叫毛姑姑，是炽阳王的乳娘，平日说一不二，连炽阳王都敬她三分。

　　毛姑姑体型浑圆，皮肤粗糙蜡黄，一半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白糖远远地就听到毛姑姑训人的声音了。

　　白糖仔细一听，原是毛姑姑病了半个月，将园中炽阳王最喜欢的那株腊梅交代给丫头翠萍，翠萍却因为护理不当，把那株腊梅树养了个半死。

　　这可把毛姑姑气炸了，整个炽阳王府都是她又恼又气的斥责声。

　　白糖忍不住凑过去，毛姑姑正在气头上，看到她，整个人一愣，白糖瞬间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姑姑吼：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谁放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院子是炽阳王的卧房，怎么就敢一声不吭地往里闯！”

　　白糖自小跟侍郎府的夫人们斗智斗勇，自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别说一个毛姑姑，就是再加个更黑面的炽阳王，她也不怕。

　　“这么大年纪了，吼吼吼，病了半个月是不是就是因为生气怒吼把自己弄晕了？”

　　白糖也不看毛姑姑，径直走到那株腊梅树让，俯下身捧了一把土，放在手心捻了几捻，又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毛姑姑被白糖噎得说不上话来，想想自己那当大夫的儿子，确实提醒过让她少生气，说话的音量能小则小。

　　“这树没什么大碍，翠萍，你是不是给它翻过土？”

　　翠萍连忙点头。

　　“你快点找人去城西的那片林子里弄点土，记住，要草炭土，回来把这些土换了，这树就活了。”

　　“就这么简单？”

　　翠萍难以置信，自己挨了一通臭骂，居然是因为自己手勤翻土导致的。

　　“当然啦，”

　　白糖笑着拍拍她的手，催促她快去找人弄土，转过身，对着一脸通红的毛姑姑，面不改色地直视她。

　　“你看看你，光顾着发脾气，其实解决这事对你来说不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等你发完了火，把自己又气晕了，再回去躺个半个月，这树可就真没救了。”

　　白糖向前一步，小脸一仰，眼睛里有调皮的光芒闪烁。

　　“再说了，炽阳王的院子我为什么不能进？他是野兽么？我连他的卧房都敢闯，进他院子来算什么？等我报完了他的恩，让我进我还不进呢。”

　　毛姑姑打量着这个女孩子，虽然她的话听起来非常地讨骂，但是毛姑姑对她实在讨厌不起来。

　　一来她三言两语就救活了腊梅树，二来，她白白嫩嫩，皮肤吹弹可破，说起话来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面带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毛姑姑哼了一声，再说话时，音量不自然地放小：

　　“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弄这些花花草草，早上早点来，迟到了别怪我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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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煌从校场操练回来，一进王府里全是她叽叽喳喳的笑声，看到他回来，下人们个个给她使眼色，她还自顾自地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说道：“我跟你们讲，对付你们六殿下，不能硬碰硬，得智取，因为他比那茅坑的石头硬多了。”

　　他到底有多硬，说得她很了解他一样。

　　一种想要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璟煌禁不住想要捉弄一下那个大言不惭的人。

　　只见炽阳王黑着一张脸，一把将白糖扛进屋子，往床上一扔。

　　自己利落地脱了外袍，脱到只剩一件单衣，单衣的领口开到了胸部，他常年征战练就的性感肌肉就这样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璟煌邪魅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俯下身把想要逃脱的白糖困在床角。

　　“殿下…”白糖咽了一下口水，“殿下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不想试试我有多硬！”他靠近她，性感的唇一张一合间全是撩人的情&欲。

　　“试什么？”白糖懵懵懂懂，心跳扑通扑通地狂跳。

　　两个人互相看着，白糖也不惧怕，一心想着关于他硬不硬的话题，为何偏偏要跑到床上来说。

　　怪羞人的。

　　璟煌看她一脸无知的表情，倒是他自己，先被她那清澈的眼睛看得脸蓦地红了。

　　在白糖错愕的注视下，璟煌克制着语气里的急躁，果断地起身，恶狠狠得对她说：“再有一次诋毁我声誉的事情发生，休怪对你不客气！”

　　至于怎么不客气，被扔出房间的白糖，一直很想弄清楚。

　　毛姑姑急匆匆地跑来，本想来给白糖解围的她，看到的就是托着腮蹲在腊梅树下，一脸问号的白糖。

　　那晚，直到白糖离开炽阳王府，她都没再见到那个牛气冲天的炽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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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糖最近一直在钻研厨艺，她觉得炽阳王府的饭跟将军府的比起来差远了。

　　于是每天晚上都跟府里的大厨林伯学习厨艺。

　　学完了自己再试着做，一来二去，通常也就忙到了下半夜。

　　璟煌发现最近府里大厨的厨艺有了长进，做的菜不再是一成不变，连面食都换着花样做，这让他胃口大开，以至于素日对美食不怎么挑剔的他，也渐渐地被养得嘴挑了起来。

　　只是府里近来安静得很，像是少了什么。

　　至于少了什么，璟煌坐在桌旁仔细回想，不经意看到了窗外的那株腊梅，想起不会夸人的毛姑姑，那天特意在他面前为一个人表功。

　　“殿下，这腊梅树能活，多亏了白糖那个丫头，这丫头虽然话多，但是聪明伶俐的很，大家都喜欢她。”

　　疏璃听到了，在旁边随口接到：“殿下连救人也救得讲究，那日咱们本来要去东文王府，半路折返正巧碰上皇后娘娘发难，早不早晚不晚，单单救了白糖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妙人儿，殿下，她连毛姑姑都拿下了，毛姑姑都不吼她，你说她是何方神圣啊。”

　　璟煌不经意地笑了起来，看着那株含苞待放的腊梅，心想有好几天没见过那个人了。

　　该不会是半个月报恩期限已过，她自己走了吧。

　　想起自己那天的恶作剧，璟煌的脸上染上了一丝奇异绯色。

　　是不是自己玩得太过，吓着她了。

　　他心下一阵烦躁，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何当时会有那种捉弄人的行为。

　　璟煌在王府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白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渐渐生了出来。

　　没有理会迎面而来满口食物的疏璃，路过厨房的时候，璟煌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姑姑，你尝一口嘛，这个很好吃的，我费了好大的劲卤的，味道不比外面陈家铺子的差！”

　　“哎呀，你怎么跟你家殿下一个样儿，你看你这副嫌弃的样子，再看看人家疏璃，多给面子，乖啊，只要你觉得不错，殿下差不多也就吃了。”

　　“啊？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你们俩是一路人啊，一样的挑剔和臭脾气。哎……我是开玩笑的……”

　　璟煌听着那聒噪的声音，觉得这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着实不错。

　　他大步迈进厨房，正好看到毛姑姑对着白糖竖大拇指，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

　　看到他来了，厨房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璟煌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如果不听声音，光看模样，怎么可能认得出来这是他的乳娘和白糖。

　　只见那身材娇小的人，头发和脸上都沾满了面粉，浅黄色的长裙被调料染成了各种深色，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他的乳娘，看起来只比她好一点，也是一身的面粉和调料。

　　璟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厨房里回响，带着愉悦的笑音。

　　“这些天的美食，都是你做的？”

　　白糖坐在璟煌的对面，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未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许是瘦了些，黑亮的眼睛越发大了。

　　白糖招牌的微笑挂在脸上，一脸期待地看着璟煌夹起了一块红色的卤肉。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白糖有些忐忑，面前的这个是比毛姑姑还难伺候的人，即便是得到了毛姑姑的认可，这个人也不一定会点头。

　　那色香俱全的卤肉在嘴里融化，璟煌的神情先是一滞，便多咀嚼了几下才咽入腹中。

　　“殿下，感觉怎么样？”

　　“凑合吧。”

　　白糖眉头一皱，回忆自己是不是缺了哪个步骤，却在看到璟煌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的时候，登时恍然大悟。

　　“殿下，你这个人真是……你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呢？”

　　白糖哭笑不得，看着璟煌就着这盘卤肉迅速干掉了面前的那碗米饭。

　　“谁说我口是心非了，本来味道就一般，手艺也只是比府上的厨师好一丁点而已。”

　　璟煌又把旁边的一道青菜吃了个精光，挑着眉毛回应白糖。

　　“刚才在厨房里，你明明说这些天吃的都是美食，我都听到了。”白糖愤愤地。

　　“哼，撑死你算了。”

　　白糖被璟煌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呼呼地咕哝着。

　　璟煌见她认真了，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容貌如画，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俊俏的鼻梁在眼神的光芒下越发英挺。

　　白糖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殿下，你笑起来真好看啊，你应该多笑，不要总是板着脸，怪讨人嫌的。”

　　听了前半句感觉到心旷神怡的人，在听到‘讨嫌’两个字的时候，眉头打了一个结。

　　“我令你觉得讨厌？”

　　璟煌看着白糖，突然想知道她对他的印象和看法。

　　“也没有很讨厌啦，就是让人忌惮，不敢接近，感觉你这人不好相处，是个刺头。”

　　璟煌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把这种人放进府里来专门气自己。

　　白糖看他脸色沉了下来，本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毫不犹豫地把她拎起来丢出去。

　　但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

　　白糖咽了咽口水，长长的睫毛像萤火虫的翅膀，在晶莹的眸子上微微震颤。

　　“我常年带兵打仗，已经习惯一副面孔了，我若在战场上对着敌人也笑呵呵的，那这炽阳王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白糖一个劲地点头，具体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像冬日午后的阳光，暖人心扉。

　　璟煌很喜欢看白糖对着自己犯傻的样子，

　　他不禁心想，自己当初决定救她，这个决定还是挺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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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晌午刚过，璟煌在书房里，忽然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乱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喧哗？”

　　“殿下，是厨房失火了。”管家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灭了便是，为何如此惊慌？”

　　璟煌笑管家小题大做，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里这烧成灰？就这么个炽阳王府，你一口气烧了一个厨房两个储藏室。”

　　璟煌眉头微蹙，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糖。

　　白糖原本白皙的小脸，被烟熏得红一块黑一块。头发乱蓬蓬地散开。

　　璟煌心头一阵烦躁，说话的音量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王府的人面面相觑，听殿下用这种口气训白糖，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殿下，你别生气，弄坏了什么我都赔给你。”

　　白糖低着头，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哝。

　　“你平时不是理直气壮得很么？”

　　璟煌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她这副样子，大手一挥。

　　“明天你不用过来了。”

　　“知道了。”

　　璟煌没想到白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心下一沉。

　　气氛出奇的沉默，璟煌抬手拿过茶杯，里面的茶已经凉了。

　　“饭都吃过了，你跑厨房里去做什么？”

　　璟煌把茶杯放回去，白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杯子倒茶。

　　“没什么。”

　　璟煌心里的疑问在放大，他坐起身，大步走到白糖面前，看到她背起的手，不疑有他，伸手就要拉过来看。

　　白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藏的更靠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