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风流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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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训没想到，他睁开眼时，会看到那副熟悉的温柔笑颜。
他正枕在月缠的双腿上，而两人独处在一座戈壁矮崖上，四周只有漫漫黄尘，和干涩的枯风。
“你醒了。”月缠声音还是那么轻柔，一如往日。
青训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没有旁人。
“找桃儿姐吗？”月缠也站了起来：“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看着朝夕相处数月的月缠，青训此刻却有点琢磨不透眼前人。他犹疑着问道：“缠儿，你……”
“我是专门在等你，恒哥。”月缠帮青训解开疑惑。
“等我？”
“嗯，等你醒来，给你一个杀死我的机会。”月缠平静地道。
青训一顿，瞳孔收缩，他定定地看着月缠，似是更加看不懂眼前人。
月缠看着青训的目光，却是那么热烈：“恒哥，这一路，是靠着你不断帮我压制体内的魔气，这副身体才撑了下来。不然，恐怕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我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呆在你们的身边。一开始，我太弱小太无助，才利用了乐桃的善良。后来，你帮我续命，一步一步帮我找到了我的身体，所以我不愿离去，想继续利用你的力量。
“而你，却走进了我的心里，走进了我的生命里。是时候让我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了，恒哥，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为了你心中的大义，阻止我吧！”
月缠握住青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将辛越，刺进我的心口。恒哥，就是现在了。”
青训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他震撼不已，又动摇不定。“噌”的一声，青训抽出了辛越剑，抵在月缠的胸前。
月缠微微一笑：“来吧，阻止我，为了天下。”
青训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他挣扎不已，纠结彷徨，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辛越剑顶着月缠的胸口，锋利的剑锋刺破了月缠的衣襟，这一刻和幻境中的那一幕何曾相似。青训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刺穿一样，让他仿佛要窒息。
剑尖刺破月缠的肌肤，一滴血珠滚落在剑刃上。辛越剑倏然白光乍起，青训被剑光一闪，仿佛蓦然惊醒，他猛然收回了辛越，转过身，胸口剧烈地起伏。
背对着月缠，青训沉默不语。
良久，青训平静的声音传来：“就这样吧。”语气波澜不惊，完全听不出他如巨浪滔天般的心情。
他将辛越剑重新插回剑鞘，头也不回，缓缓朝崖下走去。
“我们云泽楼见。”青训淡淡的声音随风传来，清晰地传入月缠耳中。
青训走了，留下月缠一人默默地站在矮崖上，看着青训的身影，渐渐被黄沙遮掩，直到再也找不到了。
林中，两个人穿梭前行。
乐桃运转了一□□内的真气，果然阻滞不前。她的双手被一根麻绳马马虎虎地绑着，绳子的另一端，被月缠牵着。
“缠儿妹妹，你为什么把我抓过来？师兄呢？他在哪？你不怕师兄过来救我吗？”
那日在修墨洞中，月缠魔气爆发，乐桃也受到波及晕倒了。待乐桃醒来后，她便发现只有她和月缠在一起，她的真气被封，月缠寻来一根麻绳，就这样草草绑着，拉着她一直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月缠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回道：“他不会来的，他回云泽楼了。”
“什么？师兄回云泽楼了？怎么可能，师兄怎么会抛下我？！”
“他当然回云泽楼了，只有云泽楼的那一块身体，我还没有取回。”
“不会的，师兄肯定会先来救我的！”
“他不会来救你的，因为他知道，我会带你去找他。”
“你……要去云泽楼？”
“自然，我要找回我自己的身体。”
“你……真的是泥犁公主？”
“嗯。”
乐桃有些郁闷，她以前一直以为泥犁公主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经过后面那么多事，尤其是知道泥犁公主就是眼前的月缠，那个曾经躲在她身后的女孩以后，她就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她了。
乐桃垂着脑袋，闷闷地说道：“所以，你一直瞒着我们咯？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可实际上你……你……，你比我大好多。”
月缠笑了：“不，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桃儿姐，你对我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当年，鉴英觉醒后，千方百计找到我魂灵被镇压的万死岭。我的魂灵是远摩亲自镇压的，鉴英发现远摩这一世也觉醒后，就悄悄利用屠妙妙将我的魂灵解救出来。可他的存在被远摩发觉了，他担心保护不好我，于是匆忙之中将我送入这个身体后，就疲于躲避远摩的追踪，暗中帮我收集我的身体。这个身子毫无力量，很快就被人贩子给拐卖了。所幸遇到了你们，不然我一定活不到今天。桃儿姐，是你对我的悉心照料，我才能一路坚持下来，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乐桃听了月缠的话，并没有开心多少。她耷拉着脸，神情郁闷：“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们？”
“也可以这么说吧！”月缠并不否认。
“那师兄为什么一个人回云泽楼了？”
“因为他不得不回去。”
“阻止你取回身体吗？师兄不是喜欢你吗？为什么不帮你？”
“傻乐桃，你师兄无论多喜欢我，在这一点上，也绝不可能让步的。”
“为什么？”
“很简单，守护天下人的太平，是他的底线。”
月缠说的没错，仗剑而立，心怀天下苍生，这才是她心中的师兄，是她仰望、是她敬佩的师兄。
然而，看着默默走在自己的前方的月缠，乐桃却有一缕心疼。
“那你呢？”乐桃出声问道：“不能为了师兄退一步吗？”乐桃了解月缠对师兄的那份心意，她不认为月缠的感情比她少一分，也不认为月缠会变得无情。
月缠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她的声音透着丝丝无奈：“退一步吗，如果还有让我退一步的余地。”
“什么意思？”乐桃问道。
月缠松开握着麻绳的手，转过了身。她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乐桃面前，一点一点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退去。
一层一层，直到□□。乐桃看到月缠的酮体，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了泪珠。
月缠的身上，几乎没有白皙的肌肤了，到处都是被魔气侵蚀溃烂的疮伤。最早出现伤口的那个肩膀，已经依稀看得见肩骨，也是黑色的，四周浸染的血液，也是黑色的。
“这是……”乐桃的声音发颤。
月缠默默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淡淡地道：“这副身体，已经到末路了。我还有退路吗？就为了跟他相守的三五天？”
她看着乐桃，不喜不怒，不悲不怨：“这副躯体崩溃之时，就是我真正魂飞魄散，灭绝之时。”
“就不能换一个身体吗？”乐桃不愿相信，月缠没有未来。
月缠轻轻笑道：“换一个？当然可以，换一个新的，应该又可以用几个月。不过，你知道吗……”
从月缠的笑里，乐桃感到了一丝丝残忍的气味。
“我是怨灵，不是元神，我不能附在死尸身上，我需要用活人的血肉滋养。所以，你是说让我每过几个月就杀害一个活人？”
月缠撇撇嘴，又补充一句：“还得是妙龄女子，我可不愿变成一个糙汉子。”
乐桃隐隐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月缠恢复那平淡温柔的神采，低垂着眼帘，有点自嘲地道：“如若这样，怕是恒哥会真的杀了我的。”
月缠的目光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乐桃觉得眼前的月缠，不是一个冰冷的怨灵，而是一个会伤心、会失落、会怅然的女孩，明明得到了心上人的爱，却无法厮守的可怜人而已。
月缠继续牵起麻绳，带着乐桃，不紧不慢地在林中穿梭。
“月缠，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取回我的心。”
“你的心？在哪里？”
“菩提塔。”
“菩提塔？！”
“嗯，我的心，一直由他守护着。”
乐桃静静地跟在月缠的身后，月缠在前走的不急不缓，嘴里轻轻哼着一曲小调：
石中人，茫茫水，圆月照我心。万人空巷曾为我，死殍遍野我为谁。岭上飞，我欲成仙，仙难成，妖魔随心。有情郎，走十方，愿以全身心，了却绵绵情。
乐桃和月缠站仰头望着，面前的塔不高，只有九层，每一个门派一层，最顶上供奉的便是十方道人的真身。往年，每一年都会有九门弟子轮流驻守在此，而现在的菩提塔，空无一人。
“十方，我回来看你了。”月缠轻轻地说道。
她解开乐桃手上的麻绳，貌似心情不错：“一起上去吧！”
两个人推开门，一层一层慢慢往上走。塔内空空荡荡，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你的心，为什么在十方道人那？你认识十方道人？他可是我们九大门派的圣人，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月缠笑了笑，她看着乐桃，笑道：“答案，你自己去找吧！”月缠手一推，最高一层的门被推开，顶层的楼阁正中央，十方道人双手合十，盘腿坐在蒲团上。他双眼轻轻闭着，犹如睡着一样，那么安详。
乐桃并不是第一次见十方道人的真身，每一个九门弟子都来朝拜过。不过那时，十方道人只是一个象征，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一个一千年前的圣人。这一次，乐桃再见十方道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月缠走到十方道人身边，蹲坐下来，在十方道人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十方，我找到能够陪伴我的人了，谢谢你，守护我的心，守护了一千年。”
她对乐桃招招手，乐桃走了过去，月缠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你自己看吧！”月缠一手抚在十方道人头顶，一手在乐桃额间轻轻一点。
乐桃感到眼前白光一片，身体一轻。待她眼前再次清晰时，她已被带入十方道人的回忆之境。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风流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