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祇》执珪

3、前男友（三）

　　第3章

　　看到绿萝发疯的瞬间，颜匪的心情莫名放松了。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按原计划准备跑路。就在这时，两名壮汉突然破门！门呼啦大开，六、七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母女俩。

　　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传入：“哟，这装修挺别致，夏天不怕招蚊虫？”

　　颜母下意识挡在颜匪前面，好声好气地躬了躬身：“董哥，您亲自来了。”

　　颜匪往下一瞥：身高不足一米的老头，戴着茶色眼镜，身穿中山装、皮鞋锃光发亮地在壮汉簇拥下走了进来。

　　董哥嗯了一声，背着手，漫不经心地走到沙发前，掸了掸长裤坐下：“你好大的架子，我要是不来，没准明天见不到你了。”

　　又给打手眼神示意：“关门，三更半夜别扰民。”

　　颜匪抽了抽嘴角，心道，那你特么刚才撞门。

　　颜母讪笑：“哪能啊，没还您的钱，我就焊死在桐城了，哪都不会去的。”

　　董哥默了默，翘起的二郎腿时不时晃悠，脚尖点点颜母肩上的挎包：“你背行李干什么？”

　　话音没落，咚一声，行李被扔到地上，颜母紧张地结巴：“去、去去去……洗桑拿……”

　　颜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颜母更紧张了：“泡温泉？”

　　“……”颜匪闭了闭眼。

　　颜母知道说错话了，嘴一咧，笑得心虚：“其实，其实我们跟人在温泉会馆约好局了，打算玩点大的，好多赢钱还您。”

　　董哥没顾得上说话，他歪着头，等打手给点着烟。烟冒出火星，他深深地抽了一口，问：“多久能还？”

　　转瞬低声笑了笑：“我放高利贷，不是做慈善的，要么马上还钱，要么……”

　　颜匪心一沉，她感到董哥的目光透过薄薄镜片在她身上肆意扫荡。

　　颜母不傻，求饶的工夫不动声色把颜匪藏到身后：“钱我一会还！但是还请董哥您再宽限一段时间……我已经联络在极致工作的熟人了，很快就能筹到钱！”

　　极致是桐城规模最大的夜总会，陪吃、陪喝、陪玩、脱衣舞、身体按摩等特殊服务种类繁多。找极致的人筹钱，做什么不言而喻。

　　董哥一针见血道：“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等你在极致凑齐钱，我他娘的都开连锁了。不过，你提醒我了，眼前就摆着一个快速还钱的门路。”

　　说着，他朝颜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颜匪也笑了，她拍了拍挡在身前的臂膀，漫不经心地说：“的确，有个还钱的办法，又快又好——蒙面大哥，别杵外头了。我和我妈走投无路，只能仰仗你雪中送炭。”

　　刚说完，没安防盗窗的窗口闪进来一个人。几乎同时，守在卫生间门边的打手突然发力，从紧闭的水龙头里抽出水，拧成水鞭抽向对方。

　　买凶人似乎早有准备，利落地躲开了攻击，从窗口一跃而下，靠着墙，拍了拍溅到的水渍：“别紧张，我是来帮各位的。”

　　董哥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不屑地哼笑一声。笑声本身没什么特别，但伴着忽闪忽闪的灯光——灯还滋滋漏电，就显得非常阴森了。

　　卫生间水龙头没关，哗哗流着水，打手不动声色又拧了一条手腕粗的水棍。与此同时，整间房的绿萝都在蠢蠢欲动。

　　“别，来者都是客。”董哥阻止道。

　　颜匪顺水推舟：“可不是，来者都是客。两位贵客大驾光临，茶还没喝一杯，真是太失礼了。”

　　颜匪走了一步，立刻就有打手拿枪顶着她的太阳穴！

　　这伙人是来追债的，不是变态杀手，钱没拿到，不会轻易杀人。何况，枪还没上膛。

　　她面不改色走到冰箱前，拿出了许久不喝的茶叶，笑吟吟道：“我这儿只有红茶，两位不嫌弃吧？”

　　一个是大佬，一个蒙着面，估计都不会喝茶。嫌不嫌弃她不管，只管把待“客”之礼做到位了。

　　泡好茶，颜匪提着茶壶，走到沙发前坐下，拿出三个杯子，边倒边说：“蒙面大哥你也坐吧，站着讲话不累么？”

　　茶刚泡不久，冲出的水呈淡淡的红色，落在白瓷杯里显得极为妖艳。

　　买凶人沉默片刻，坐到颜匪对面。

　　这套房刚住进不到两个月，四十几坪的小复式，位置在郊区，价格公道，颜匪独自居住刚好。但现在挤进这么多人，空间局促，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茶几是圆形的，买凶人落座后，三人立刻成了相互制约的鼎立之势。

　　董哥暗中观察颜匪许久，赞赏道：“丫头有点本事，遇事不乱，比你妈强。”又看买凶人，“这是你找来还钱的靠山？”

　　颜匪点头：“董哥好眼力。”

　　买凶人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颜匪应声：“不答应就不会喊你出来。”

　　董哥好奇地问：“你们什么关系？”

　　买凶人怼他：“这年头高利贷也插手调查户口的业务？”

　　他语气不善，几个打手闻言当即就要揍人，董哥本人的脸色也晦暗不明。

　　颜匪急忙当和事佬：“董哥息怒，他找我办事的，给钱，是我的金主——金主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今天大家有缘聚在这里，那是几百年修来的缘分。”

　　脸是什么？她不要了！

　　大约过了十秒钟，董哥终于发言：“年轻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她们欠的不是五、六百，是五、六百万。”

　　话音落地，再次迎来一段长久的沉默。

　　颜匪能感觉到心在慢慢下沉，眼皮无来由地跳了跳，手臂上的绒毛冷不丁暴起，带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半晌，买凶人道：“我也不是做慈善的……50万美金买小的一条命。至于老的，你们随意。”

　　不好！颜匪本打算把买凶人叫出来帮忙，没想到他居然帮倒忙。现在形势背道，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要脱轨。

　　茶倒好后，杯子一直放在中间。颜匪想了想，把靠近买凶人的那杯推向他：“大哥不再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爸走得早，这么多年我跟我妈相依为命。要是她也不在了，我可能没心情帮你的忙。”

　　说着她又把另一杯推向董哥：“生意讲究有去有回，有去无回的那是肉包子打狗。欠多少，还多少。就算我们只想还一半，董哥也不愿意啊。董哥您说是不是？”

　　买凶人皱眉：“你威胁我？”

　　“不敢。”颜匪又看向董哥，“养一帮人不容易，您帮衬讲几句好话，早收账早回家不好吗？”

　　烟抽完了，董哥顺手把烟头扔进茶杯里，几乎同时就听到呲一声响。他笑道：“可我现在不仅仅想要钱，也想要点别的。”

　　颜匪明白他的意思，没含糊，打开天窗道：“董哥您要是想认我当女儿，没问题，我正好缺一个爸；但您如果打算让我做点别的，恐怕不行，金主找我办事，看上的是我的能力，可不是身残志坚的品格。”

　　言下之意是为警告老头，他敢动歪脑筋，她要么弄死他，要么弄死自己。

　　谈判进行到这里陷入僵局，只要有一方退出游戏，形势会立即弹回到原点。

　　可眼下看，比起颜匪，董哥更舍不得钱，而买凶人如果能找到代替颜匪接近周邕的人，也不至于三更半夜来回折腾。

　　只要再掀一股风，火会再次烧起来。

　　颜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买凶人说：“哥，左右钱都是要付给我的，早、晚都只是时间问题。再说了，现在不需要你负责全部，只要拿出70万美金，足够买我自由身。”

　　咚——她放下茶杯，抬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往后一捋，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三个月，我一定实现你的心愿。”

　　买凶人微微靠近她：“三个月太长，我只给一个月。另外，我要怎么相信你，帮你解决问题，你不会伺机潜逃？”

　　颜匪暗自琢磨他的意思：“哥有话就明说。”

　　买凶人拿出一个通明的瓶子，里面装着一粒药：“劳烦令堂把药吃了，委屈一段时日。放心，吃不死人。”

　　董哥看了好戏，评头论足道：“啧啧，不公平，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我来吧。”颜匪劈手夺来，拿到嘴边又开始犹豫，“董哥明鉴，我也觉得很委屈，要不咱们各退一步？你再宽限一个月，我就把药吃下去。”

　　局势一边倒，董哥不嫌事大，笑着说：“又不是他娘的赶集，不差一个月半个月的，老爷们儿大方点。”

　　买凶人盯着她良久，终于松口：“好！70万美金，两个月。你要是没做到，到时候带一帮人堵你家的，没准是我。”

　　闻言，颜匪心头的大石轰然落下：“劳驾董哥作证。”

　　末了，在董哥见证下，颜匪就水吃了药，买凶人二话没说，把钱转到了董哥的账户上。

　　买凶人跳窗离开，走之前，董哥问他是否有兴趣为他做事。买凶人头都没回，冷笑一声跳了下去。董哥竟然没生气，由颜母送下楼了。

　　颜母关门的时候，小声问颜匪，买凶人让她办什么事。

　　颜匪动了动唇，无声说了三个字：杀，周，邕。

　　颜母脸色一骇。

　　她却笑了。

　　想想真令人啼笑皆非，她跟周邕怎么就成了死对头？

　　掩埋的记忆浮动了一下，时光一吹，呼啦把大幕揭了下来。

　　高中那会，颜匪家境正是鼎盛时期，她性格顽劣豪迈，身边总跟着一堆狐朋狗友。大家伙闹啊笑啊，整天破事没完。她没心没肺，反正家里有钱，不肯学好，每天不是流连桌球室，就是泡在熟人开的酒吧。

　　周邕像是古代学富五车温文尔雅的世家子——他本身也确实如此，在一群歪瓜裂枣里不动声色吸引了颜匪的目光。酒吧那样昏暗嘈杂的环境，他居然坐姿挺拔打着手电看书。

　　颜匪知道他是谁，常年稳居年纪大榜第一名的周邕谁不认识？

　　那时候Q Q签名流行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颜匪总偷瞄他，被发现了，有人打趣：“看看就得了，千万别追！追不上的！”

　　颜匪不信邪，使出浑身解数——其实她早就对周邕意图不轨了，只是缺了一个借口，正巧，那个不知名的狐朋狗友给了台阶而已。

　　她为了周邕考了北京的大学，大概是锲而不舍的精神把周邕感动了。

　　在一起后，周邕对她挺好的，但他对别人也很好，以至于颜匪分不清周邕到底是认可她了，还是暂时委曲求全。

　　答案很快揭晓，父亲离世当天，周邕给她当头一棒。她亲眼看见周邕搂住一个女生安抚，亲昵地抚摸对方的头。

　　后来，她也才知道，周邕当初去酒吧就是陪这女生去的。他们是青梅竹马。

　　记忆回笼，放在键盘上的手无意识按了一下，颜匪回神，在搜索框输入周邕的名字，再按回车键，有关他的信息，铺天盖地刷了出来——

　　“天使投资人”
　　“投资界黑马”
　　“ETGF公司亚太区最受瞩目的投资总监”

　　仅仅几年，他们就已经从“阳关”“独木”，拉开了云泥之别。

　　颜匪面无表情地点开了第二页，页面一刷新，开头便是ETGF公司的招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