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思归，你会俗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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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穿过小院，鬼使神差的跟着沈健清走进杂役居住的房间，屋子里没有旁人，伙计们这个时辰还在忙活。
当然，这个阁主特批早退的员工除外。
沈健清把灯点上，屋子在微弱的光线下露出它本来的模样。地方不小，有几张床，床与床之间有足够的空间，除了几个柜子箱子和放杂物的架子，没什么别的东西，显得有些空。但这房间着实不适合弹琴，因为不仅没有桌椅，而且只有一盏油灯的话，光亮十分有限。
思归里出于礼貌也不好一直左右打量，开口问道：“为何要来沈哥房里……”
沈健清带人过来毕竟也不是真想学琴，表现得像是没听懂一样：“不然去思归房里？我倒是想，不过南院住的都是公子伶人，伙计没事儿不能进，这不才委屈思归到我这儿来了。”
他坐到自己床上往后一躺，放松下劳累的身体。见思归犹豫地站在原地，翻身侧卧，支起胳膊撑着头，拍拍一旁的位置：“坐啊。”
好像能清楚的看到这个在人前礼数周全的男子身子僵住，脸色变得难看，不知道为什么，这反应让沈健清觉得有意思。
这里不过是伙计的房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大家平日里都是直接往床上一坐或一躺，东西往箱子上架子上一放，倒是有矮桌和小凳子被收在床底下，不过他没打算拿出来。
他沈健清坐起来，又拍拍身旁：“将就下嘛，床铺我常换，不脏的。”
“……”说到这份上，不好拒绝，思归也不是矫情的人，走过去在人身边坐下，抱着琴有些拘谨。
沈健清指指思归怀里的琴：“还抱着它作甚，不沉啊。”
犹豫将琴放在身旁，思归开口：“不是说要学琴，在这里不太方便……”
沈健清无奈，琴什么的，他本来也不是很有心劲学：“那以后再说吧。”
“可阁主不是说……”
沈健清摆手：“他老人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儿，就算真想起来，发现我啥都没学会，也只会觉得是我笨罢了。”
思归蹙眉，突然正色：“可你学不会也可以理解成是我教的不好。”
沈健清愣住，心想这人脑子怎么这事儿上转的这样快？而且角度刁钻……
“可公子们不是都学得不错，只有我没学会，当然不是老师的问题。”
听到这里思归神色不大好看，眉头皱了皱，好像被说到了什么痛处：“浔儿……我也没教会……”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祖宗……
沈健清扶额，也跟着一脸正色：“谁都教不会他。”
暖黄色的光线照在思归脸上，五官显得更加柔和，只是他眉头微蹙，似是苦恼。他的眼睛是暖绿色的，很漂亮，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觉得他瞳色很浅，沈健清也是因为观察得多了才发现。
先声明！是观察！不是偷窥！
绿色的眼睛在中原地区很少见，但也不是绝对没有，沈健清的养父也是绿瞳色，只不过老头子浑浊的双眼自然比不上思归的清澈明亮，颜色暗沉很多，不显眼，除了和他最亲近的沈健清，也没人会注意一个老头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李兄让我教他们，他们叫我‘先生’，教不好，我有点挫败……”
“……”沈健清沉思片刻，了然点头，勾起唇，浅浅地笑了。不是平日里坏笑时那股子贱嗖嗖的模样，而是温柔得似是能把人腻死，“那你教我吧，今儿就简单给我说说乐理？我绝对比浔儿那个熊孩子强。”
思归转头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别扭，讪讪的移开目光，拿起琴，轻应了声：“好……”
“阿嚏！”
此时熊孩子浔儿，吸了吸鼻子，正和红月还有几个闲着的无聊公子聚在三楼一间卧房里。
一旁的红月关心问他是否着凉，浔儿摇头，只说是鼻子有点痒，没什么事，红月便也没太在意。
屋里有几位公子正趴在门缝上向外张望，还不停议论。
公子甲：“阁主被轰出来没有啊？”
公子乙：“没动静……”
公子丙：“哥哥们押得什么？”
公子甲：“不留呗。”
公子乙：“我押留，阁主都被轰走那么多次了，总不能每次都轰走吧？”
公子甲：“要不你去门口听听墙角打探下？”
公子乙：“你怎么不去啊！”
公子甲：“我胆子小嘛……”
公子乙：“滚……”
公子甲和公子乙一起看向公子丙，异口同声：“要不你去？”
公子丙：“……”
这里与李子惜的房间其实有些距离，但大家还是压低声音，除了那几个蹲在门口的，屋里还坐着好几位打扮花哨的公子，桌上摆着两张纸，一张上写着“留”，一张写着“不留”，每张纸上面都放着不少铜钱，旁边还有人拿着纸笔记账。
这不过是无聊的消遣，自然没人真打算拿这个狠赚一把，都是图个乐，押得不多，赢了固然高兴，输了也不过就几个铜板没什么可心疼，不过都是热衷八卦，寻找谈资的闲人。
阁主被踹下床这种喜闻乐见的戏码自然是浔儿想看到的，刚要用几根冰糖葫芦的钱给李账房助威，结果又一个喷嚏，手里几枚铜钱不慎脱手。
“……”浔儿无语的看着还有一枚铜钱在桌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竟一个不剩全都掉在“留”字上，抬头，看着这次赌局的庄家，“哥哥我能反悔吗？”
“不能。”
“……”
思归纤细修长细腻白皙的手指，因常年抚琴磨出了薄茧，这双手有时候十分笨拙，沈健清见过它打翻家禽的饲料，弄碎过他辛苦洗好的茶杯……
但只要放在琴弦上，这双手就会变得灵活，波动琴弦，琴声悠远。
“古人云，‘众器之中，琴德最优’，是说琴的品格高尚，是乐器中的君子，琴音的松沉旷远，能够静心，是修身养性之物……”
思归语气缓慢柔和，耐心讲琴，只是身旁的人基本没听进去。
昏暗安静的环境，容易让人心生杂念。
甚至——
歹念……
沈健清盯着眼前人的侧脸，那人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低眸望着手中的古琴，睫毛微颤，那抹动人的绿，在浓密的墨色之下，若隐若现。沈健清看的痴了，忘记收敛自己灼热的目光，直到那双水润的绿色眸子转过来，四目相对。
思归看着一旁明显在发呆的人柔声问：“沈哥？你在听吗？”
“啊？哦……在，在听……”沈健清一惊，连忙移开目光，心虚的抓抓头发，“这东西太难，我没记住。”
“嗯……”思归顿了顿，才道：“我刚刚讲的那些……沈哥了解便好。”
“啊……”沈健清讪讪的点头，努力回忆人讲了些什么，竟只记起只字片语，还都是开头几句话，“原来这么多讲究，你懂得真多。”
这马屁拍的毫无心意。
思归摇摇头：“这些都是家父教的，我差的还远。”
“思归的琴已经如此好，令尊要多厉害啊？”
说起父亲，思归眼里闪过怀念：“我在琴艺上的造诣……不及家父一半。”
他虽然平静，但沈健清还是感觉到了气氛变得压抑，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毕竟凭之前的猜想，思归家是受了难的，他父亲很可能是遭遇了不测……
沈健清连忙转移话题：“我听思归平日里弹的都是雅乐，可会些俗乐？”
思归略蹙眉想了想，轻轻摇头：“不多，家父……很少教导俗乐……”
思归的父亲是位修养颇高的才子，独爱高雅之音，俗乐除了几首名曲，一般的估计是入不了他的耳，思归所学全是父亲所授，或者自己照着父亲留下的琴谱自学，无一例外。
“没弹过总听过吧？”晚上阁里公子唱的曲儿大多都是俗乐，只是……曲词比起外面的那些自然要奔放许多……
说到这里思归有些羞赧，来风雅阁这么久，他自是听过，但那些东西，思归终究是接受不来。
见他脸红沈健清知道这人定是想到了平日里有些公子们唱的，一笑：“俗乐内容多样，有的是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有的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当然还有……”
“导欲宣淫”他没说出来，只是笑的更甚。
思归问：“沈哥是有想学的俗乐吗？”
沈建清：“不算是，我啊，常帮公子们搜罗些话本和乐谱，自己手里难免落下几本，不如拿与思归看看？”
沈健清见思归有了兴趣，连忙下床翻箱倒柜的找出乐谱，认真挑出几本，拍拍上面的尘土，转头看着其余的乐谱突然起坏心思，又挑出了一本掺在一起，递给思归。
思归看接过人手中的东西，都是些做工粗糙的手抄本。随意翻开一本，上面大多都是写的男女情爱，内容也还算含蓄。
“怎么样？我觉得思归偶尔也可以弹弹这种，最起码有的公子定要学这些，弹得不好定要来请教你的。”
“沈哥说的是有道理……但这词………”即使只是表达爱意，思归也是说不出这些话的。
“你教他们抚琴就好，词他们自己会唱，有人指点他们总比让他们自己照着曲谱琢磨来的强。”
谱子上的曲调和思归平日里弹的差距极大，但其中也不乏有心意吸引人的，思归忍不住又看了几本，大多都是情爱的内容，然后又翻开本很不起眼的谱子，纸张破旧，连封面上的名字都快看不清。开头也只是两人情意绵绵互诉衷肠，只是越到后面越露骨，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思归：“……”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思归，你会俗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