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改造人渣[快穿]》栾非白

43、村花6

　　或许是出于刑警的职业习惯作祟，尧芷柔刚找到她和路阳所在的卧铺格间时，就迅速把相邻铺位的乘客们扫视过一遍。

　　他们这边的下铺属于路阳，中铺是她自己，上铺则靠坐着一个外出务工模样的痞子大叔。那大叔脖子上挂着一条不知真假的金链子，稍有动作就小心翼翼地将它轻轻托起，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虽说这副打扮在现代看来俗气得很，很可能被人唾弃暴发户身份明显，但在这个物资还算贫瘠的年代，痞子大叔应该得到过他人不少欣羡的眼光。

　　对面的上铺空空如也，中铺躺着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正把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下铺则分别坐着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年轻母亲，那个和尧芷柔对上视线后便哇哇大哭的男孩，就正被母亲圈在怀里，大概是为了约束他不要擅自在公共场合乱跑。

　　“哇——”男孩对着尧芷柔大哭起来，片刻后抽抽噎噎地嚷道：“我要妈妈！我想去找妈妈！姐姐带我去找妈妈！”

　　尧芷柔刚蹙起眉头，年轻的母亲便一把捂住了男孩的嘴，歉意十足地朝周围投来视线的人们道歉：“大家伙儿真对不住，这孩子听说要坐长途火车后就闹了脾气，偏要留在村里不愿意和咱们进城。”看到众人眼里的质疑变为理解后，她佯装生气地低头对男孩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妈妈不就在这里吗，你找姐姐要什么妈妈？”

　　男孩忽然奋力挣开她的手，用最大的声音叫嚷道：“你不是我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再也不会自己乱走了！呜呜妈妈！”

　　睡在中铺的男人似乎被这动静吵醒了，面色不善地坐起身从上面跳了下来，一把扯过小男孩就开始重重地打他的屁股，边打边教训道：“你这娃儿真不听话！爹妈在家里给你说了多少好话！啊？不是说了吗，只要忍过这车上的一路就进城里给你买糖吃！你再不听话就把你一个人扔下车！让你永远找不到爹妈！”

　　“哎呀，他爹，随便打打就成了。你下手重，别把孩儿给打坏了！”年轻女人嗔怪地拉了拉男人的手臂，二人做足了一副严父慈母的模样。

　　“养个娃儿可真不容易，尤其是男娃儿。”一个靠在车窗边抽烟的大叔感叹道，“这打重了吧，怕他将来恨你；打轻了吧，又怕他不把你的教训当回事儿。唉，难咯！”

　　火车上本就无趣，周遭格间的乘客们在男孩大哭时就已经过来围观了，此时纷纷点头赞同大叔的话，没有任何人把男孩的童言无忌当回事儿。

　　本来在收拾行李的路阳却手上动作一顿，慕然间回想起了自己被拐卖到路家村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用尽全力向周围的大人求救，明明口齿清晰地对他们说明了人贩子不是自己父母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就因为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们真的是他的父母吗？”路阳直起身子，语气冷淡却强硬地询问那对夫妻。“就算他是故意和你们闹别扭，有哪个孩子会不停地否认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呢？除非……你们本来就不是他的父母！”

　　忽然被人出言指责，男人不再殴打男孩，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朝着路阳劈头盖脸地指责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看你的样子才刚成年吧？你懂什么带孩子的事儿！小孩闹脾气时候说的话能相信吗？他不是我儿子我干嘛大老远带他去城里？你不会还要怀疑我是人贩子吧？呵，这年头有把村里孩子拐去城里的人贩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年轻人嘛，估计是考上了大学就以为自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了，非得和我们平民老百姓唱唱反调才能显出他的独特来。”坐在上铺的痞子大叔嘲讽道，“念了那么多书有啥用？连中华民族最传统的尊老爱幼都不懂！居然大庭广众的顶撞长辈！”

　　他阴阳怪气的话语让路阳眉头深锁，但他本就个性内敛，并没有和大叔互怼，只是依然坚定地看着小夫妻，期待他们给出一个解释。

　　尧芷柔本就觉得这对夫妻有些可疑，此时见路阳和自己感觉一致，警觉性立刻提到最高，冷静地开口问道：“既然你们自称是他的父母，不如同时说说他叫什么名字？”不等二人互相使眼色，她迅速补充：“我数到三！……三！”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一幕让小夫妻怔愣了一瞬，没来得及对视，就在同时脱口而出了不同的字眼。

　　“小源。”
　　“致远。”

　　尧芷柔勾起唇角，故作疑惑地问道：“嗯？怎么这孩子还有两个名字不成？”

　　小夫妻慌乱地对视一眼，女人喏喏不敢出声，男人则梗着脖子找补道：“一个是出生时候起的小名，一个是上学后起的大名，有什么问题吗？”

　　围观群众不禁窃窃私语。

　　他们俩的表现的确显得有些心虚，但这大名小名的解释也未尝没有道理，这年代，哪家的孩子不是为了上学才会起个更书面的大名呢？

　　“呵，行吧。”尧芷柔冷笑一声，“那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几月初几？”

　　这下，本来态度强硬的男人也不再吱声，眼中闪过心虚的神色。

　　周围的人们此时不得不开始怀疑，或许这对夫妻的确不是男孩的亲生父母，或许他们真如这对少年人所猜测的那样，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但谁也没有站出来大声指责两个人贩子。

　　拐卖现象实在是太过普遍了，哪个村里的不曾和人贩子打过交道呢？生不出儿子的愿意买个儿子来防老，生出了儿子的也可以买个水灵的小姑娘当童养媳，即便有的人自己不曾做过这种买卖，总会有亲戚或邻居曾经做过，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说到底，只要不是自家的孩子被人贩子拐卖走，大多数人们最多也就在言语上表达一下同情之意，很少有人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而走心。

　　尧芷柔冷眼看着旁观者的嘴脸，因为他们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心寒。

　　诚然，他们并没有出手相助的义务，也或许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站出来的勇气，但正是这种怯懦的旁观，很有可能就会完全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比如此时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比如站在她身旁的路阳。

　　“我来看住他们，你去找列车的乘务长过来。”尧芷柔凑到路阳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对他说道。“顺便看看列车上有没有乘警之类的人也在。”

　　路阳迅速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隔间。

　　见他消失在眼前，做贼心虚的小夫妻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拉起嚎哭的小男孩就像离开现场，躲去其他的车厢。

　　“哟，想跑？”

　　尧芷柔冷哼一声，在打头的男人经过自己身边时使出全力将他胳膊一扭，左脚顺势踹上他后腰最脆弱的部位！

　　男人立刻惨叫一声，踉跄着失去了重心趴倒在地。尧芷柔迅速将他两只手反剪在身后，不客气地用一只脚将他牢牢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年轻妇人见丈夫被人制住，大惊失色之下却并没有前去搭救或求饶，反而抱起小男孩就要独自冲出人群的包围圈。她很清楚这些围观群众的心理，此时他们围在这里也只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真要对她一个弱女子出手，这些大老爷们儿是万万放不下身段的。

　　精光从她双眼中一闪而过，年轻女人抬脚就要开溜，却骤然“唉哟”地厉声尖叫了出来。

　　她吃痛回过头，发现自己随意搭在背后的麻花辫竟然被坐在下铺的老妇人给紧紧地揪住了，任她如何嚎叫也不肯撒手！

　　尧芷柔见状诧异地挑眉，明白自己之前是想岔了。

　　这位年老的妇人大概和人贩子并不相识，也是在火车上才刚刚遇到的，只不过看在人家带着孩子的份上，才好心让“母子”二人坐在了自己的下铺上休息。

　　看着年轻女人怎么也挣脱不开的狼狈模样，尧芷柔和老妇人相视一笑，各自“深藏功与名”地转回头。

　　不出片刻，路阳带着乘务长和乘警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走到被围观的隔间这儿时，三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只见那看着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给死死踩在地上，而年纪轻轻的女人则被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揪住了头发，拼命扭动也摆脱不了对方的控制。

　　路阳：“……”我好像再走慢点也没事诶？

　　反应过来的乘警很快控制住局面，三言两语就从崩溃的小夫妻那儿问出了实话。他们俩承认自己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但自己也并非专业的人贩子。刚刚新婚的他们本是打算一起前往城里打工，无意间在火车站遇到了和父母走失的男孩儿。想到在城里生活需要不菲的开销，身上的财物又不够他们周转多久，小夫妻当下决定铤而走险，把孩子拐走后卖掉，给自己赚一笔生活费。

　　了解清楚情况后，乘警提出把他们俩带到自己所在的车厢里严加看管，也承诺会努力帮男孩找回失散的父母。

　　哭累了的小孩儿被乘警抱起，昏昏欲睡地趴在他肩膀上，离开前还记着努力抬起脸对尧芷柔和路阳招了招手，小模样格外乖巧。

　　路阳看着男孩获救后洋溢着笑容的脸庞，恍惚间觉得对方的小脸仿佛和十几年前还是个孩子的他渐渐重叠……

　　如果那个时候的他，也曾遇到愿意为他挺身而出的人……

　　“谢谢你。”路阳垂下头，用只有尧芷柔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你救了他。”

　　也救了沉溺在过往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