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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十一、高一八月——军训第五天,回家 ...


  •   现在我的时光在流逝啊,我那年少正俏的芳华,我那纯洁光洁的心灵,都从现在,无情地流逝,开始即是结局,结局也是开始,西西弗的神话就在我们的生活当中,翻滚的大石从上往下滑,又从下往上使劲。我眼睛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看的东西太多了,宿舍又没有镜子,我只能忍到回家了。老师布置完事——我也没心思去听他讲的是什么——我们就连忙冲了教室,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我的东西并不多,因为我的衣服都洗了晾好在外面,也不用背什么,其他人讲究地把被褥都给装了起来,想回家洗晒一下。老三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学校给准备这些东西,结果他跟父母匆匆忙忙赶回家拿了一点东西给弄好。我们还打趣他说下次可别再忘带东西了,毕竟换洗的衣服是不会给发的。我们从老师那时了解到了我们每两周回家一次,从周五下午第二节课后一直到周末的晚上六点之前,算是拼凑的两天假期。我也准备回家了,我们一起走,从阴又亮的楼道尽头往宿舍外走去,到处都是人,只有男生罢了,我们途经了其他几个宿舍,也进去看了看,那些人也跟我们一样都相互关系很好地一起收拾一起走。眼前的是横贯的虚空。我走过过道,很长的过道。巨大的石路一望无际,不往下看根本不会发觉这里是绝境。我觉得两边实在是窄,有些害怕,有人说楼道尽头的宿舍是阴气最重的地方,邪门极了,出事就从那里出。有个女孩,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握住了我的手,那一瞬间好像过了一世,手上的触感仍是停留在指尖,跟真的一样。我们出了宿舍,老七还扛着大包,里面全是他的被子,就属他讲究,东西又多又杂。来到外面,我看着各样的人拿着各样的东西做着各样的事,还有人在食堂紧挨着宿舍的间隔的水房门口的水龙头接热水。我们出了门。好像她一直在牵着我的手,我可能爱上了她。我向来就对某东西很容易就喜欢上了,却很难去厌恶地舍弃。我有些难受,这五天总是有这种莫名的难受,可能是我以为的高中与现实的冲突而导致的寂寞,或者一到新环境没有人关注而伤感,对未来未卜的害怕。我们出了门口,外面车站全是人,我还是比较难受,人一多一热闹我的心就冷。还没仔细看这个学校四周的风景,现在是新奇的,三年下来总归是要看烦的。四面全都是店铺,大部分是水果摊跟小吃店,挤得很两边的路,天渐渐阴了下来,全披了一层灰,人也是灰的,什么颜色的灰都有。一个小车站亭子全都是人,抱着大行李,从路沿上都给挤了下来,铺在马路上。她拉着我的手,我丝毫没觉得烦,她已经反复出现很多次,可能很多读的人都觉得烦,实际上几乎我每走一步她就会出现在我眼前,即使没有脸只有一个印象,可我仍忘不了,看到一个熟悉的女生一闪而过的白色连衣裙,老远望见海又浮现出她牵我手的情景。我们学校门口全给接孩子的车堵上了,一个公交——还不是我想坐的——从一百米左右的红绿灯处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慢慢悠悠爬到我们面前,然后空空的车厢一下子全都充上了人,跟我的书包似的,快给涨裂了,有几个人最后给挤了下来,我就黯然地看着它们发生着。我有些饿,抽手看了看表,十一点半,已经闻不到从巨大的食堂传来的饭菜味道了,都已经习惯于这个学校了,抬眼看去,陌生的周边也像是多年生活过的地方,因为早已失去新鲜感。车远远地就出现在百米之外,我有些着急,人太多了,全是像锅里的热油,不过轻轻地冒小泡,可一碰触它们,油就炸了开来,剧烈又静止的狂暴,我想我是不是挤不上去,跟刚才那几个辛苦的人一样,在快要下雨的阴天里,现在就像是夜幕降下似的,远远的车头射出亮堂的灯光,人皆模糊。
      天下起了雨,不怎么大,我也没试到头上有湿润的感觉,只是看到在阴暗天空下灯光映照的光线中有扭曲的光,细线似的落着。四周的人都注意,玩着手机或同人说话,直到地湿了才发现下雨了,打开伞合撑的,急忙躲到车站牌边的棚子拥挤着的,还有不顾仍保护原样的,各样百态被我收入眼底。刚才还觉得吵,雨一下就安静了,只剩下车声,雨默然从天上奔波到地上,一丝一点轻敲着虚无。从下往上看去,有种雨从地上往天空飘的错觉,细密的雨越来越多,遮住了目光,马路不知是什么颜色,让阴暗染了之后连光都反射不出。
      终于车缓缓地穿过学校门口的车堆,费劲地爬到我们面前,刚一来,热油们全开始剧烈地动,大块裹着的行李箱,搂着的女孩都在人群里挟着冲向车,我在人前,等待着车停,尽量去找一个能好上车的位置,车后门那样宽大,搬行李箱的人自然是在那挤破头,那么我尽量往车头靠就得了。车还在缓缓地往前开,想靠到车站牌那边,所有人都跟着车,像车淌过粘稠的油似的。车一停下就有人把着车门借力等待车门打开上车。真是十分地蛮横,为了方便就得先用最不方便的方式来解决麻烦,没有人心存礼貌,能挤就挤,我的脚上被压了一个大箱子,疼得我连忙用力往上抬脚,想让那人把箱子拿开,可她就从我脚上碾了过去,箱子被我的脚挑起来还晃动的时候她看也没看就死命地往下压,箱子真是可爱,大小也合适,女孩长得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标准不可一世脸,衣服也很好看,说话也动听,怎么看都是个让人为之倾心的佳人。如此的混乱,所有人的欲都在尽情地为自己运行,丝毫没有一种自律的心,没有自己为自己谋利益而为伤到他人利益的自觉。不过是挤个公交车。有些人会骂我小心眼,说你不挤别人就会挤,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都在伤害他人的利益,自己又何必找不痛快,在这种情况下,不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是损益,还谈什么维护不伤害他人的利益。我没想到车头争夺上车顺序的人还有老年人,他们都是常年的老手,仗着没背东西,一身轻快,全都蛮横着用最对自己方便对他人不方便的姿势上了车,车头也堵得死死,几个女生还非要把箱子从车头前门搬上去,卡在那里上不去,下来又会被人给挤走,就倔强地往上拉,所有人都在等她,我烦躁得不行,后面人也快没了,我只好到后面,后面又快满了,人都填得整齐,我到下车的台阶上用力抓着栏杆,栏杆上全是手。车门过了有十几秒就关了,前面的人好像也上来的上来,挤不上来的也放弃了,车门关上的时候我正好紧紧地贴住了后门。
      车正在行驶,跟观光的车一样,船行般开着,不宽的马路上两边都是小摊,要么就停着不少车,前面还都是各样的出租车、私家车,都是来接孩子的,塞得满满当当,两边我看到了正在骑车行走的同龄人,大概是离家近的人吧。明明那么挤,可是车里总是很骚动,老是有人在动,大行李箱都把腿给固定了,有想下车的骂骂咧咧的,然后那些箱子的持有者就反骂,婴儿的哭声,上班的人打电话的抱怨声,一起回家的学生肆无忌惮的讲话声,都荡漾在空气中,吵死了,被挤压的窒息感让我快要吐了。既然想说人皆自私,为什么不用《史记》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来呢,看来无论是善还是恶,都不要去引一些自己所不熟知的文段最好吧,我看着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在一边骑着车一边跟我打招呼,就在心里说道。
      车子还在开,闷臭的车厢也在动,是躁动,喧哗与骚动,无声的争端在发生,有声的安静在出现。我紧贴着车门,冰凉的触感让燥热的我能冷静了些,我看着沿路的店铺对比着我们初中,这里的确繁华,什么样的小店都有,全是细小的零件,摆开在路两边,每个店藏着的力量却又不小。要下雨了,我看到外面的空气变得扭曲,有人打开了窗,我看到被撕扯的景象中闪烁着扭曲的光,外面萧瑟着小雨,跟喷雾似的毛毛雨,落在物上也有声,濡湿着马路。
      时光已经侵染了我的一切,我是如此拉扯着时光哭着求它给我留下些东西,一切都被时间给卷走了。明明初中开学前我还买了糖醋小排的方便面,明明我还在玩游戏王,可是全都没有了,没有糖醋小排的方便面,没有人陪我玩游戏王。现在的小孩已经不屑于廉价的方便,小孩们拥有电脑也不用拉着几个人玩规则麻烦的游戏王,新生活取代了旧生活,可为什么我仍不满足?中国用了几千年文言文用腻了,白话文成为潮流后所有人都把文言文打到阴沟里,光用白话文再也不用文言文;现在白话文用腻了,人们又开始追求经典,痛心疾首于对文言文愁眉苦脸的孩子,让我们别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导致现在人们虽然喜欢古典文化,却是叶公好龙,恐惧他们所不熟知的文言文。
      到家附近时天是晴的,大太阳仿佛从未离开,我下了车,看着我小学常走的那条路,无言的泪差点淌下来,没了,已经没了,我愤怒地跑回家,我要质问大人们。我们小学边上有一条马路,很长,从这头看到远处看不到的尽头估计得有一两千米,两边都栽着巨大的树,我叫不上名字,每棵都在十几米那么高,绵延在整条路的两侧。小学时我们都爱从那里走,夏天高大的树阴投下阴幕,根本晒不到人,林间的蝉也在享受清凉,不怎么发出声音吵到人与自己,偶有传来的微飔卷着不知从哪来的水汽打在身上,格外的舒服;即使是秋冬树叶都落了,两边高大的树骨也不显寂寞,仍是为我们挡着冷气,如果觉得寂寞了,它们还会拍打着枝子给我们排解孤独的氛围。可我初中的时候就不爱从那走了,觉得没思,哪里都不如家有意思,没有人陪的地方都是无趣的,上学不会途经,放假不爱走那边,初三时我为了给想要我照片的网友拍自拍,想找个背景好点的地方时去过那边,但最终没有选择那里,这是我最后一次与它们相见,本来泛泛之交,不过数年,天人永隔。
      从尽头走过去,我望着四周两边,断树桩的伤痕还新着,伤日高低不接,还插着断肢,还傲气地挺出地面一大截,想必锯断这些树得花线不少功夫吧。太阳光亮得让我不适应,眼越发的疼,两边的空地让我的目光不知所措地往外探。想一想可能从我没有军训就开始收拾这些树了,明明就在眼前,转个后就能看见,可是我一直在放纵,放纵着我的拥有,用它换后悔。刚下过雨,风却那么干,径直地透过留白似的空间卷着些我意想的石子刮在脸上。走了一阵,经过一个马路桥,桥下淌着一个小溪,高悬起来的崖子不矮,从上面临下去,曾经涌着的水已经蔫了,底下两边堆积着垃圾,水还没青绿的苔草多。只是周边的厂子仍在那里,就属它们忠诚,怎么也不会改变,连小学都迁了他们还是坚守在那里。
      不知道用什么颜色形容那边单色调的地方,巨大的冲击让我反应不及,我从来没有这么失落,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风景的人,看到什么景色不会在意,不会依靠从山水得来的快乐感,但是,越走我越难受,经过的一片片小私人厂传来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我对它们的回忆,我就是在上学路上进行我美妙的幻想的,排解我的寂寞,放大我的孤独。从小学那边走个五百米插进一条路去,两边都是旧厂子,然后逐渐地渐变成楼房跟店铺相间。我静下心来看这个地方,对比我的记忆,发现一件叫我啼笑皆非的结论,我竟然没有思乡之情,这个结论很突兀,一下子就印在我的脑子里面,缠绵着我的记忆,怎么也甩不开。城市也好,乡村也好,不过五六年什么人事都变了,我所在的家乡全是冰冷的楼墙,异乡的城市也都是冰冷的楼墙;我家的树荫路没有了,异乡的树荫路也是没有的;我家的人冷漠自私,抬头不过五厘米视线,异乡的人也行走匆忙六亲不认;我们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特产,异乡什么都没有,就是除自己家乡以外的地方的东西多;我们家乡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风俗,没有以前过节的热闹,不复旧时的淳朴,异乡也整年过西洋节,中秋春节不过集在一起吃点平时也能吃到的发东西然后散伙在家的各个角落各行其事,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独守着发热的电器。我不明白我的家乡跟异乡有什么区别了,从前的异乡与故乡可是死和生的关系,如今的异乡不过是少了几人需要的人就可以称为流浪之地了。无论是人成长还是民族国家成长,在落后之后的成长必然要取舍,等价交换成长的结果,用自己最珍贵的去换成长,无论这成长是不是让自己满意,失去的已然是事实。
      不过离家五天,感觉像是从烂柯山下来了似的,街景在我的眼中都陌生了起来,细想自己有三年多没有从这边走了,正常回家的路从车站穿过马路从笔直的大道一直往前走五分钟再拐一下走上一两分钟就到了我的家。而今天我是在前一站下车,然后从车站对面的小学边的马路走过,拐过一条中等宽度的路后一走五分钟再拐再走五分钟再拐才能回家。如此麻烦的路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没有理由地走,我当初也这么想,“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这句话人人会说会念,可所有人都得证明了这句话才去认可它,不失去就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里,一旦失去了脑子里面全都是这些话,烦得很。如今已经失去了我心中最美的风景,可是已经荒凉不堪的那条路却是我经常走的地方,对着已经消逝的残骸行使应珍惜之物的感情,多么悲哀又讽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四周静得很,我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家门,我刚到房间就扔了包躺在床上,也不饿也不困,除了兴奋之余的沮丧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我打开手机,放到床上让它放开机动画发出声响,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饭都放在热饭的锅里面,还带着温度,可能他们刚睡下。我胡乱地拿了一盘肉和一个馒头回房间就着水吃,翻看通讯软件,没有任何的消息,我就小声地放起了歌。在鲁宾斯坦的不知是肖邦的哪个曲子中,我无所适事地吃着已经凉了的肉跟温热的馒头。
      吃完饭有些无聊,歌一首一首地换,手机流量又不多,我打开电视,打了几个台,都没有什么好节目,被逼无奈,我去老陈家里逛逛。他给我打开门后我没有去客厅,而是在他房间里先称了一下自己的体重,47KG,我觉得还挺满意的。从初中开始我就发现我比女生还瘦,不到一米七五的个,只有九十来斤,腿比很多女生都细,对此我为终于报复了我感到羡慕的女生而开心。老陈也称了他自己,我俩一边儿高,他比我重二十斤左右,不过看上去他在外表上也没有比胖多少。我们回到客厅,他在看电视,是《亮剑》,我心想这是多老的电视剧了,过时了还看,但不一会儿我看得比他还津津有味。
      我们坐在狭窄的沙发上,他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马扎坐了,脸紧贴着电视,还戴着眼镜,弯着腰,身子前倾着,认真地看着。我们正看到在某些人心中二战中最“经典”的战役——“平安格勒战役”。当然是玩笑话,我学着李云龙的腔调,他说一句我也说一句,讲到那句——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我拉上来!我也跟着喊了起来,自娱自乐地笑。我们看了一集,然后我上了个厕所,跟老陈聊着家常。我三句当中有两句是在问老吴在哪,虽然他离老陈家不过两分钟的路。老陈说老吴刚走,我俩又默然无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俩的话变得特别多,有种悖论的感觉,相识了有六七年,从一开始的只是经由朋友介绍而相识的尴尬无语,到后来开始说得多了起来,到最后只剩了我们两个在说。我看着他的脸,感觉像和尚的脸,电视里传来炮火的声音,后窗也传来蝉炮声,我不断刷新聊天界面,觉得声音太吵了。
      我小学的时候死乞白赖地要跟着我们家附近的人一块玩,我知道他们讨厌跟我在一起玩,我也讨厌跟他们在一起,可是一个人走实在是太孤独,让人看着可怜,我不想让人可怜我,我就插在他们中间,——左青龙,右白虎,中间插着个二百五。他们用玩笑地话来骂我时我也当作没听见。我插进过很多的二人组,他们因为二元平衡被我打破了而厌恶我,但又不想撕破脸,就明示般地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表示对我的厌恶。某天下雨的时候,我家附近的那个人领着我到了不远处的一户一家里,当时我记得是我不愿在雨天出去,我讨厌雨。明明离家不过一两分钟,在外面玩的时候他因为要避雨就带我去了那里。那户人家是合租的,一人一半区域,中间是隔起来的,共同的门而已。我进到一个阴暗点的房间,他们坐在一起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下雨,我们从小被告诫不能在雨天打开电视。就好像那个梦一样,我们的位置,中间隔了老远,他们惊恐地看着我,在以后的相处中,我能感觉到他们也有种二人世界被我扰乱的厌恶,我能隐约地感觉到。所以我是那么讨厌雨,讨厌把声音都冲散的雨,我听不到他们厌恶我的声音,默然地站在那里,如同我幼儿园时被转入大班时我面对众人时的状态。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自始至终我都觉得有隔阂,没有同他们深入,后来那个附近的人回老家了,说好了会回来,可是没有实现他的诺言,就爽快地带着不情愿放弃了我们,那个同他一起走的朋友也没有过多地展示他的悲伤,不过是仍是那副样子,那副我怎么看都讨厌但怎么也记不起来的无所谓的样子。后来不知哪天,我闯入了老陈与老吴两个人的家,同他们成了熟人,一直到现在,也将维持到以后,越是可笑又简单的认识,越是能毫无滋味地苟活着前行,越是奇妙充满激情的相遇,越是能轰轰烈烈地像烟花一样很快结束。
      外面的风叶声、蝉声像雨声似地轻敲打在窗上,电视里放着广告,一个药品的广告,拍得跟个新闻记录片一样,磨磨叽叽絮叨了半天,还怪有意思的,我们两个都在看,然后互换着军训的感受。我们考了一所高中,当时我本来想去名声据传比较好的另一所,奈何那些学校之前有一次直升生考试——也不知是过了加分还是直接跳过中考,我因拍近照而晚了报名,最后报得晚了抢不上只能报考了排名第二的现在的我所上的高中,直升生考试落选后这所学校就成了我的第一志愿,心灰意冷下我也没有改,结果这个录取分比第一还要高的第二就志了我的归处。老吴则是去了另一边,他本身的愿望之处。被分割了我们逐渐又显现处刚结识时的那种距离感,可是我已经没有那时感到隔阂的恐惧,所谓的成长,就是让曾经害怕恐惧的自己变成自己所恐惧的本身。又让回忆给勾走了思绪,手握着遥控器的老陈仍是弯着身子看着电视,广告又变成了减肥茶,也是十来分钟的,他不停地换着台。我不停地在说话,说着我都听够了的学校生活,说着有共鸣的住宿的事,时间一下子消磨了两个小时,此间我们讲了什么,如果真的说出来,那么其定义怕是与此句一样是为废话,明明很有意思,可的确让我找不到有什么能讲给别人听的点。我不断刷新手机聊天软件的界面,终于等到了那句“我回来了”。我惊喜地迅速回复我的网友,不,是我的朋友。虽然不过认识两三个月,可我们感情自然比已经结识了六七年坐在电视前岣嵝着背看电视的那个人要深厚,我以为。
      手渐渐的凉了,手汗湿透了整个手,然后汗一挥发,手就凉透了,指尖流出冰冷的触感,不断点在热情似火的屏幕上,汗渍干结成的物质像尘土一般贴在手机上,阻碍着狂疯点动的手指,让其怠速。那个女孩是我在某个漫画杂志上看到的粉丝交流群里的一人,起先我以为那个头像是她本人,长得气质温婉,但没有交谈过,一直放了有三个月,直到我中考完她才问我是谁,有了契机后我们逐渐不深不浅地说着话,八十来天的暑假,几乎天天说,怎么说也不够。我们约好了一起联系,她人比我小两岁,初中要上够八节才能回家的。有时我在想,人皆说网络危险,怎的我遇见的人都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危险,我一直相信只要我真诚待人,就一定会有回报,这不是回报来了么,让我遇到了她,第一次认识我们就互相真诚相待,谁也不曾欺骗谁,多么完美的友谊,通讯与网络还会继续发展,我对未来的预期很是乐观。
      她刚回家,说要换衣服,我耐心地不耐烦地等着她,打开了手机的秒表,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夸张了就关上,看着手机的时间,等待她跟我说话,老陈在说着他们班的男生的事,我也分心地说着我们班的男生都有谁,是什么,什么样。老陈的班级跟我的班级不同,那里有很多我们的同学,初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同班同学、小学同班同学、初中三年都同班的同学、小学六年都同班的同学全在里面,都有几个。人是不甘成为贬义异类的人,但凡你的孤独不会让你自己承认,会让他人耻笑,那么人就会为了自保而选择逐群。拾捡圈子不过就是就近,一但就近了就会排除非就近的任何人。对于亲疏关系的分类印象,人在没有任何主观因素影响的最初,以家为范围,把身边的人亲近家人疏远外人;出去上了几个社区或村子共属的小学就亲近一个社区的或一个村的疏远外人;到远一点的地方例如镇乡的初中,就亲近一个小学的疏远不是一个小学的;初中毕业来到区或县上的高中就亲近初中同学疏远非初中同学;结束了中学的煎熬上了省内的大学就亲近同城疏远外地人;离开本省上学或工作也好就亲近老乡疏远外人;出了国就亲近国人而疏远外国人;放眼整个地球就亲近人烦疏远非人类;在外太空就亲近地球生物疏远非地球生物。而在家里,小学同学就是外人;在小学,初中同学就是外人;在初中,高中同学就是外人;在高中,大学同学就是外人;在城市内,省内人是外人;在省内,省外人是外人;在省外,中国人是外人;在中国,外国人是外人;在地球,非生物是外人;在宇宙,未知是外人。说到底这些没有真正交心有实情真意的所谓老乡同学的划分不过就是为了使自己不落单而组成的一个联盟而已,只要有更适合自己的联盟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更低一级的关系,试想,把家人、同学、老乡、国人、外国人、非人类特种放在一起,人们会选择优先跟谁接触呢?当然这个假设充满着漏洞。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排外亲内,看不起外地人而相信老乡,相信过去的同学而不相信现在的同学,真正亲近的人不论血缘、学属、地区、国家、人种,有真正的感情就是亲近的人,没有真正的感情就是疏远的人。所谓的同学老乡不过是给有歧视心理的人找的借口而已,否则大家都是人类,为何还有歧视?
      老陈满脸的满足,我看着就上火,故意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开心,他说回家了所以开心,我更生气了,质问他宿舍的人不好么,他被我问的一愣,说没有,我又说既然宿舍相处得好,那么为什么家就比热闹的宿舍要好,他只说家好,没跟我一样死抓着不放,不急不缓地磨着我的耐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了句好了,然后我就急忙地抛出早就想好的话题,同老陈聊到的话题差不多,只是我把早上做的梦也说上了,她还调皮地问我是不是梦的她,我想了想,觉得是,却又不是,怎么想怎么不对,我已经分不清了,到底那个女孩是个幻想还是真有其人的影射。不过我有些敏感,她这样挑逗着话题的意思是指她希望我梦见的是她么,我有些高兴,又有些苦恼,我不想网恋,可又觉得现实中的恋爱肯定像教皇画作那样,真实得过头了。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话题已经终止了,她只回了一句嗯,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再拣起刚才的话题,老陈又跟我搭话,我怕因为我心不在焉地说话引得他看我屏幕,就尽量分心地跟他说话。她有个外号叫土豆,我就给自己封了个虾米的外号来配她,我没有看过她的照片,所以不清楚她是胖是瘦,听她本人讲她是不胖。我谈到了我的舍友们,高大的舍友,矮胖的舍友,写错性别的假舍友,我不停地找能让她笑的话题来让她开心。我的心情却并不那么好,阴晴不定,冷热交替着。我总是为了自己行事,可行的事总是违背自己的意愿,甚至是反对着自己的意愿,非常矛盾,明明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会去做的事,而做的事本身就会引起我的不开心,然而最后收获的开心还要被命运吃掉三成回扣,引起的不开心另算,十足的奸商,可是这奸商是谁我却说不清,也许是我自己。小丑一直被人们描述成很复杂的形象,外热内冷,看似滑稽实则孤独,很多人托它言志。我也经常地用自己所厌恶的滑稽来引得他人的笑,以致于我不讲个笑话让人笑我说的话就全部是废话,明明是废话的笑话一旦不存在那么所谓有意义的主体语言就成为了废话补它的缺。一旦别人不露出高兴的态度我就会感到害怕,即使是装的,对于我来说,没有开心的氛围是致命的。所以我在引所有跟我交流的人笑,所以我并不喜欢跟人交流,一旦跟人交流我就要去扮小丑,一旦扮了小丑就有人露出礼貌性的笑,我更厌恶,明明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所作都是违心的,可为了不拂了对方的面子就心有灵犀地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她说想听听我的声音,我快没流量了,舍不得透支,也不想开流量补充包,就如实说我没有流量。她说那么就打电话吧,我想了想自己的话费是够的,就同意了。把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机假意放在一边不去管它,紧张极了,头一次跟非现实中的人交换声音,胸闷得连中考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在心里数着数,漫长的六十五个数后,我打通了她的电话,我赶紧找了个老陈听不到的门口听电话。对方接通电话后,对面连呼吸声都没有,我也不敢出声,然后等,等,突然对面有两个人笑了出来,通讯软件传来的声音根本没有区分度,我分不清谁是谁,但大致我知道这两个人是我一直联系的朋友。我还是不敢开口,看着我四周的景色,老陈探出头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打电话后就回去看电视了。对面一个女声嗔怪地说我怎么不说话,我赶紧道了声抱歉,她们又笑了起来。我不知所措,木然地站在那,很尴尬。我们就无言地在电话里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之后,我们开始回到刚才在网上聊天的热切状态,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们在笑,我们谈的内容也都是我们之前聊天说过的,不过是互相听听对方的声音,让对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说起来在网上唯一能感受的感情的行为就是这些问候了,在现实不值一文的问候在网上却那么真诚与珍贵,早上起来问句早上好,晚上说句晚安,然后其他时候跟与平时同同学交往无异的状态来交谈,却能得到极大的满足。我忍心不住地又说了几句逗她们笑。
      我的心跳得快极了,不是激动,而是激动,是感到愉悦而不自觉地产生激动之情,无法压抑着,从刚开始激动地害怕,到现在喜悦得激动,,这样的感受是不同的,我不停地看着手机的通话时间,一边心疼话费,一边又渴望时间再走慢些。她们的笑声如过林间路的雨伴着风轻轻摸着我的心,我孤独了五天压抑着的感情都要炸了出来,她们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我在享受这种余韵,像听美妙的肖邦似的,纵情地享受着我渴望的女孩跟我打电话,贪婪地吮吸着她们的热情。最后只剩了下你要好好的这一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也让我丝毫不觉得无聊。我的重心全放在两个人的声音上,只停留在形式给我带来的印象上,没有去挖进深处,我明知道深处是什么,所以我不敢去,我只把外面的糖衣舔了就行。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可笑,可笑这虚伪的人,可笑这人性,幻化成一切让人捉摸不定。人到底能不能控制自己?这个问题简单,只有能与不能两个答案;这个问题难,因为我们要证明某方一论点要用一生的时间,只有结束的事物才能更方便地去评论,至少他已经不再变化了。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嘴上说我是个三分的人,一个□□两个灵魂,我以为的我跟实际的我,不同于潜意识云云的,在做某些事的时候,明明做得不亦乐乎,却在心里说这样是错的,一边自残似的自责着享受着,一边在事后又反思自己,以后不要在犯。我到底知道不知道真正的事实呢?我在做某件事的时候我到底是同意还是否定呢?好复杂,好痛苦,好兴奋。也许我是在安慰自己。比如说我在打电话的时候,我明有过一次失败的网友交往经验,也明白我们的关系可能仍会像以前的那段关系一样还得善终,却仍是在放纵自己,如果光享乐的话我又不甘成为堕落的人,所以我要自责,要反省,要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做一边骂,让自己知道自己这样是错,然后就轻松了,忏悔过的人被净化过心灵很畅快。也许我根本就应该承认这个矛盾。承认着我在享乐的同时也在反思,人是个复杂的集合,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灵魂里会有什么变化,有独立着的有混合不变的有混合发生反应的有吞噬的有新生的有各种各样的。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人实在是恶心,暧昧不清的态度,不是冷也不是热,不是罪人也不是善人,这就是讨厌的平凡之悲,如同一锅夹生饭,蒸到一半就开了锅,一半生一半熟,相当讨厌,不是好米饭,所以没办法拯救;不是生米饭,也没办法放弃。定义其很复杂,既不让人可怜,又不让人觉得不可怜,整天因为细小的疼痛而伤悲,细小的疼痛不会致人死,所以不会让人在意,细小的疼痛又一直在,折磨着人不像是失眠,一天还好,天天月月年年让就让人疯掉。
      电话打完了,我看了看时间,不过才二分十五秒,花了我将近三瓶可乐的钱,很心疼,又有些满足。这对闺蜜说是要出去玩,就急急忙忙地把电话挂了,我只能说些无用的嘱咐,然后不舍地按下红色的按键。在结束通话后,我仍站在那些,感受着余温,停了好一会儿,心情能稍稍的好些了,就告别了老陈,想去买点东西吃,毕竟在学校里没敢吃什么零食,回到家了自然就不必装好孩子了。放着歌,我一路上看着街道,一首歌的时间大约在三分半到五分之间,我就用歌来计算时间,我走了多远,花了多长时间都会有数。并且在钱上我也用了这种换元,毕竟什么埃居、先令什么的换到现在谁也不清楚购买力是多少,每次在看以前的文学名著时都理解不了他们所生活的时代的经济,所以也不能理解他们的日常。所以我用现在国际上比较常见的食饮物来代替钱,这样很多人就能方便理解了我们的生活。到了超市,我走到我喜欢去的地方,从那边翻过去再往返回来,我发现竟然没什么好买的,吃的也好,喝的也好。突然我瞥见了一边的酒水区,那些瓶瓶罐罐仿佛在吸引着我,我有些害怕,对自己对那些东西产生兴趣而害怕。不过刚出去那么几天,回来什么都变得不顺意了,打小我喜欢什么,什么就在超市待了不很久的时间,现在也是。超市在这个暑假给翻新了,全部亮堂堂的,货架的位子也换成了新的,干净又宽敞,就是有些违和。
      小时候没有什么零花钱,每天要一块去换两包方便面,就为了里面的卡,再小一点的时候就只有一包方便面的钱,用那些钱到用那些私心家里某个朝外的房间改造成的小卖部买按角论的吃的,有五分之一包方便面两块的没有营养的水果糖,有五分之二包方便面的勾兑的冰汽水,有同价的不卫生的辣条,还有一包方便面的游戏王盗版卡片。天天去那里都成了习惯,在窄小的空间中快速买好走出,跟同伴分享。后来我吃方便面,每天都换着口味,各样的都吃,有几十种口味,同样也有几十种颜色,红色的麻辣承载着我在小学去春游时一个女孩睡在我肩上的回忆;蓝绿色的忘了叫什么味的牛肉面爆的卡都是我喜欢的;绿色的巴西烤肉是所有人公认的好吃,也是我吃得腻烦扔的最多的;淡棕黄色的糖醋小排是这个品牌式微时我突然发觉的相当喜欢的;还有我不吃的粉紫色的吮指牛肉,深蓝色的比红色还辣的鸡翅,某段时间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巧克力,还有黄色的玉米,橙色的羊肉等等,我们小时候吃的东西也许都是不卫生或者说是不怎么正经的,廉价又不安全,可是我们的满足度以及从中的回忆却比现在的小孩要珍贵许多。
      我走过了所有的货架,方便面已经只残存着几个粉绿色了,取了几包想看看变化,又走到饮料区,发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我不认识的品种,虽然品牌还是那几个,可是不断出现的新事物让我觉得那个经典的老品牌已经被谁从中架空了,不复于纯真的甜美,越走我越发现这些产品越来越没人情味了,商业化、机械化推动着他们从物质上更加满足我们的需求,可是新生的事物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冰冷地从工厂里出来,再到达我们手上给我们假的满足感。拿了几个饮料跟方便面,我有些不满地走了回去,一共花费了四首歌的时间,很长了。走回家后,听到了久违的吵闹声,我妈在家里做饭,我爸在那看电视,从厨房我跟我妈对视了一眼,她一直在看我,我没说话,走了过去,她在我身后说我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我不爱搭理她,撞进了我的房间。回到房间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做的,到吃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听到菜板上的声音我就知道还要五首歌的时间,来到客厅,我爸在看一个记录片还是一个旅游节目的,就是走访游览边疆,然后介绍其风土人情,刚到内蒙古,女主持人正在体验骑马,我也站在沙发一边看着节目,不一会会儿我爸换台了,我让他换回去。从大草原到小县城,边疆充满着不平凡却又是平凡的,它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奇妙,也很普通,也同时令人向往。我坐着看着上了神,边疆那么大,处在边疆上的人也各式各样,每个边境线上都有着不平凡的故事,每个边境线上也有平凡的家庭。
      我们坐下吃饭,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更喜欢跟宿舍的人一起共同进餐,跟父母吃饭并不让我感到厌烦,而是一种无力,没有什么新鲜的,只是单纯吃饭,没有什么意义的交流,天天在一起说着重复的话。我的妈妈带着让我烦躁的语气,以一种普通的卑微来面对我跟父亲,而相反的是父亲则无视了她卑微的态度,平淡的傲慢同她一样用卑微来代表平凡。我们互相吃着自己的饭,偶尔地他就会从自己的食物中走出,用像是准备好的态度让我吃点他以为好吃的东西,一边的她就漫不经心地等着时机想跟我交流。他们两个像是在演戏,表演着平凡夫妻的日常,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有着自然的假装,他们已经分不清现实了,相互不清楚对方对于自己是什么存在,自己转着圈,在巨大的迷宫里,等待着力量的消失,每一手动作都是冲突的可能诱因。一看到他的的样子我就很烦躁,他们以为这是和睦,然而这只是一种妥协,对于折磨人的平凡生活的妥协,不去讨论得与失,不去讨论好坏,只用狭小的视野专心舔食着自己的盘子,这种人生有什么意义?一旦无法自欺,就为把这种压力转化成家庭的暴力,然后重复着忍耐与爆发,一次又一次地跳着湿婆与乌玛的舞创造又毁灭。梦似的和睦有什么意义?当梦醒来,那种幻灭的痛苦是无以复加的,是伤疤下的追加伤害。
      他们在劝我吃好东西,我有些气,明明临走时用那些破玩意来代替我的生日,现在不过是用买来的现成的吃的来弥补他们因为家里少人而产生的孤独,我高兴与否都无所谓,只要我吃下去了,就像罪恶的人给被害者道歉一样,能让他们自己本身消除一些负罪感,我的感受不需要在意。我一把扔了筷子,觉得没胃口,他们也没来拦我,就是说了句怎么不吃了,我没说话,关门的时候尽量轻些不想让他们烦我。越来越讨论吃饭,我打开手机,发现她们给我留消息了,虽然藏着火,胃有些胀,但我还是勉强地挤出心情来跟她们说话,客厅里筷子撞碗的声音格外刺耳,我的好心情全没了,只剩下着烦躁,无比的烦躁,因为无法发泄我的烦躁而产生的烦躁。
      眼睛总有些让我烦躁的疼的,我去看了看镜子,眼睛很干净的,只有几根泛黄的血丝,续着我的痛苦,疼痛的根源让我找不到,眼不涨,从深处也感觉不到疼,一按就有些生硬的反弹,怎么看都是只好眼,可细小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过了一会儿如潮水般退去,然后又如潮水翻了上岸,我不想管了,反正也不碍事。我搓了搓脸,发现干净了些,没什么痘,只是有些沉着的颜色,那是我胡闹的罪过,也是代表着我青春的结束,我如此想道。放开音乐播放器,我放了一首古尔德的协奏曲,闲得慌,我回了几句也没人理我,等了一首曲子结束,又切到了Cnblue的歌,我看着天花板,一下子陷到了回忆中,关了歌,我静坐着看手机。如今手机,里很多歌都被我禁了,所谓好歌,都是由自己定义的,承载着自己珍贵的回忆与感情的歌就是自己的好歌,承载着大家共同的美好与感情的歌就是公认的好歌,所以有很多人不明白一首他们怎么听也觉得不算好歌的歌会让那么多人哭出来,如果只是被节奏或感觉所抓住,,听了一遍甚至不到,就轻易说出喜欢或讨厌,那不止是这首歌,连听歌的人都很可怜。我离不开音乐,也离不开寻求朋友,每当我在同朋友交往时总会用一首歌陪伴着他们,不断地放同一首歌,一听到这首歌就会回忆起他们的脸,当时这样做可以加深感情,可如今却作茧自缚,本来承载着不单是友情的我喜欢的歌一下子被全部否定,关进了黑屋子,删了可惜,不删却一生都不会再碰,可惜的我们两个,静静地站在没有灯光的角落,等待戈多。
      我有些口渴,下了床走到客厅,发现电视开着,人却没了,空气还残留着饭的味道,新闻频道播着新闻,我换了下一个台,发现里面在播《三国演义》,我用抽屉里拿出了一套残的三国的卡,忍不住静坐在沙发沿上,没有任何目的地看着卡,听看主题曲。琴声响起,“有~缘~有情~有义!肝胆相照!”,老年沧桑的诸葛亮隐机而坐写着《出师表》,镜头一拉,“是非~终结、善恶”,是刘备在桃园;“分道~扬镳~”张飞把着大哥,为二哥的死哭诉;乱世两个字刚写,“文韬、武略~卧龙、凤雏”满天火雨,“哪堪寂寥~”;涌动的唱声,万千兵士被碾碎于战场,“结~伴~结盟~结交~”,奔流着人群;长发老人抱手倚剑行志,却“难结同好~”;雨中诸葛“羽扇~轻~摇~”,“荣辱~兴亡”雨像泪仰面流下,“皆一肩挑”;不甘的刘备,呆愚的刘禅,沧桑的老人心力憔悴,“梦在燃烧!啊!”却倒下了续命的火烛;蜀将先出于红天,“问鼎、三足怎~落脚~,隆中、对、分晓”“只盼、来日~登蜀道~,再~续~出师~表!!!”,魏将鼎立于青天下,“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似山崖间炸开出来的吴将。我看着这个开头,内心一阵激荡,然而冷酷的黑底浮出了四个大字,沉稳的男声淡淡说出了“三国归晋”,我就没什么心情了。
      回到房间,她们两个回来了,一个是她,一个是非她,两个人都跟我打过电话,但是我跟她们聊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一样,明明内容是一样的,可就是不一样。
      从小我就假装爱看书,以至我自己都以为我很喜欢看书,因为孤独,在上课时,在课间,我拿出那些学校发的课外读物认真地读着,一个安一个字地读,可不久我发现,书不多,这样认真读完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忘不了,看两遍就会打心底腻,所以我开始粗读,一遍只是浏览,一遍补遗,一遍回味,一本书足够我读一个月。而在最近,我发现,因为这样的阅读习惯使我对书本身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对于我来说看书本身这个行为更像是一种概念,书是一个实物,而去看书时,书中的内容就成了虚幻,我不能理解认知这个概念,仅仅只是发现了它,所以从书当中我得不到任何我以为我想得到的东西。我无法认真地去阅读一本书,所有的文字与意义在我的视网膜被处理成信息,无法进入脑海。每阅读一本书这种感觉就会被放大开来,我实在无法分辨文学与文学排列,这样异样不知从何时出现,又将会何时消退。在真正地看一本书时,我正在思考与书本身可有可无的关系,每句话每个字我都没有读进脑子里,可我当时思考的却全部都来自于书。仿佛我正在读的书的内容被分配到了另一个意识当中,并且从来不会反馈给我,就事实而论,所有的内容都没有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没有任何一本书一个作家能影响我,可是我的字里行间却全部都是借来的知识。我有些害怕,我是不是不是喜欢看书,我对于所有我臆想的喜爱都是假装的么?作为我的意识世界的主人,我可能并不能支配我的心灵世界,并非有本我与超我这些同一意识的几个分离,而是单独的意识,几倍的悲哀。
      一个人默默无言,另一个人劝我别想太多。无法被理解,我的脑海里挤满了这五个字,无法理解书时的失落也顶了上来,我含糊地回复着她们的热情,她们催我唱个歌,下午在电话里我记得我有过保证。说什么无法理解,但这些属于我自己的幻想却充满着矛盾,一方面,我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被非我所理解,即使我来听某个人说这些话,我也说不出什么别人想听的话,从一开始自己的妄想就不会被人所理解,可是我仍在期待,自欺着,渴望着有人能跟我一起讨论我的想法。另一方面,一旦我的想法字面意义上被人理解了,那么我就会像被剥光了一样无助地扔在世界上,没有未知所保护,这样被完全打开的我展现在他人面前,会让我感到害怕。每天我在重复地这样的发展,不停地抛出那些别人无法理解的想法渴望别人理解,但在内心深处却想保护神秘,让人所敬畏着,羡慕着。这种感觉粘稠着粘着我的脑子,我能感觉到细小的眼疼在呼唤着应和着。窗外响起了雨声,呼吸声大过了雨,敲击声大过了我,我的意识在喊,没有人在听。——在消逝,在沉落,茫然从一个时辰,到别一个时辰;像山间从岩石,被抛向岩石,长年坠入杳不可知。
      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的持续,不满与渴望,渴望与泄气,就好像是自己的一支价格中等的钢笔丢在了领导们叫我们这些破学生开会的不经常开的会议室里一样,内心极其抵触与托人跟那些管钥匙的领导请求他们在百忙之中为我这个三天前丢笔的人打开门,同时又在这种麻烦的情境中找到了一个解决方式——放弃那支笔。不管自己的抉择是什么,这种纠结感会一直地持续着困扰着我,在问题解决之后也不会有意料中的满足,只能说全怪我自己把自己弄到了这种地步。胃涌上了一阵胀,气泡破裂般的触感化成了疼痛,可能是发过了脾气。我妈又闯进我的房间,给我扔了两瓶饮料,说是从外面拿回来的,别人送的。她转身走后我的胃里的气一下子全放了出去,然后又吸了一大口,什么时候我能给自己的房间门修个锁就好了。好久没喝过这两种饮料了,碳酸跟冰糖雪梨,之前迷得不行,转眼就连回忆与习惯都挽回不了这种失去的感情。我放到冰箱里放了两个小时,又从厨房里拿了些肉吃,一边吃一边擦手上的油,然后喝一大口有鱼腥味外壳的雪梨,耳机里的歌十分吵。
      如今我到底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这样对我们好,即使不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在这种安逸的生活中自然会有人提出质疑,这种牺牲到底是从何而来,又要到哪儿去?它们发展的终点是我们么,还是我们的下一代,甚至于就是他们。父母之于儿女的感情已经不能从一个大类中去广泛地概括了,这种无私是无法去比喻或用其他意义的词句代替的,甚至于这可能也超越了人类本性的一般程度。在对儿女付出时,已经没有性别之分了,虽然在家里的分工与角色会情不自禁地沾上性别的味道,但在中国家庭中,真正为儿女付出的父母只有字面意义上的性别。用词语代替男女精神的话,我肤浅地把现在人类男女分工下的性别区别用两个词语概括出来,男人普遍代表的是负责,女人普遍代表的是牺牲。在面对子女时,父母是作为父母——如果很多人不信服的话我就只表达对我自己的父母的评价——这一个整体来行使他们为人父母的所有使命。在我小的时候我很难理解一件事,我碗里的食物——大多是肉——不小心被我翻到桌子上后,我的父母都禁止我食用,因为那很脏;但当他们自己不小心把岗位给洒出来时,我提出疑问时他们如此回答:不能浪费食物。很有意思,在教育我的同时又不希望我吃坏肚子,以身作责却又保护着我想让我保持快乐健康的生活,就是这种父母才会让孩子在无尽地忏悔中做出无比邪恶的罪啊!
      半瓶子冷饮下去没多会儿,大约三首歌的时间,我就如同饮了酒一般,感情要溢满出来似的,想什么都难受。想想我的家乡,发现旧的没有,新的也在建,半新半旧的城市,到底是不自然,拆了这些,补了那些,商品各类越来越多,可只是换了件衣服,吃着无味,街边的人不停地在换,由高壮变得矮瘦,从活力变得萎靡,时光在不停地折磨着我的家乡与回忆。我放了首老歌,又慢慢地喝着未温的雪梨,刚想浸在回忆的忧伤中,曲子就变了。轻扬的男声,俏皮又温雅,我没听过,打开手机看歌名发现是猴子把戏的歌——《Valentine》。那种轻松又快乐调子给我的感觉不知其意,说来可笑,第一遍我就让这曲子给俘虏了,喜欢得不得了。如果现在的我来比喻当时的感觉的话,就好像恋人接吻的柔软的舌头轻伸进我的嘴中,俏皮地弹了我的上牙又磕了下牙,再抹了下我的舌头,然后退了出去,只留有唇边的触感。手机一晚上都没有响过消息音,我在不停地等待,看书看不进去,听歌听得久了有些腻,关了播放器,有种欢乐之后的孤寂与空虚。
      好在我的身体如我心意,一阵胃疼涌了上来,胃以我能感觉到的速度填充了起来,我有点想吐,胃在不停地扩,扩得我烦躁,说疼也不严重,就是细小的像岔气的感觉,也没有那种明显的呕吐感,可就是嗓子堵得慌,胃发胀却根本不见大,打嗝打不出来,去上了个厕所没有任何的感觉。这种胃的不适一直在持续,我渐渐有些头晕,因为我在不断调动我的脑子能暗示我疼痛会减轻,可丝毫不见好,我躺下,躺下之后脑子里的血好似一齐涌上了头,我眼着一暗,更晕了。平躺脸朝上后我发现情况没有好转,胃里的气在肆无忌惮地往平地的四面八方流,我感觉嗓子里会有什么东西淌出,就侧了身子,身子一压胃就报疼,说不舒服,我只好趴着,想着压压,但越压越觉得它们要走出我的身体。我去厕所吐,没有吐的感觉,只是在不停地嗳气。回到房间,感觉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身体都像要膨胀了似的疼,附有的疼痛感告诉我这种感觉是活的,它们在不断地变化与成长。说是大疼也不算,说只可以忽视也不能,我就与他在消磨着时间,不断地翻出我的各样脾气性格,忍到骂,骂到求饶,求饶之后就是无助地后悔,后悔之后就是感觉轻松一点了后的死不悔改。我看了一眼手机,愿意地发了句我先睡了胃疼给三个人,就又去吐了回,刷牙洗脸,关灯睡觉。
      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想的全都是今天的电话,过了不知有多久,胃肠已经不难受了,我下床找了本书,随便抽了本是《傲慢与偏见》,书中三分之一处有上次留下的书签,读了三页,就觉得无聊,放回去又拿到了《第二性》,打开看了一段。
      ——女人的处境促使她在文学与艺术中寻找出路。她生活在男性 世界的边缘,不是以它的普遍面貌中,而是通过特殊的幻象去把握;对她来说它不是一个工具和概念的总体,而是一个感觉得激励的源泉:她对在事物 饮食的无根据和秘密的显现出来的品质感兴趣。她采取一种消极的拒绝的态度,没有淹没在真实中;她用文字对抗真实;她通过自然寻找心灵的形象,她沉湎在 遐想之中,她想触及她在存在;她注定要失效;她在想像的领域里弥补她有存在,为了不致让一无用处的内心生活沉没在虚无中,为了确定自身,对抗她在反抗中忍受的既定现实,为了创造一个世界,不同于她无法实现的自我世界,她需要表现自己。我起床,忍不住念了一段。
      ——她们在男人身上几乎只把握男性;但她们时常成功地描述出她们自己的内心生活、经验世界;她们热衷于对象的隐秘内容,迷恋于自己感受的特殊性,以美妙的形容词和肉感的形象传达她们最新的体验;她们的词汇一般比句法更出色,因为她们更关注的是事物而不是它们的关系;她们不追求抽象的典雅,反过来,她们的话语谈论感觉。她们最热衷探索的领域之一是自然;对少女和没有完全退让的女人来说,自然眼中女人本身代表的东西;她自然和她的否定:一个王国和一个流放的地方;她的一切都在他者的面目下。
      读毕,我才把书放到床头,安心地睡下。这并不是形容他者的,而是在解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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