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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九、高一八月——军训第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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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
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雷击雨打,造成了如此残雕,
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波德莱尔(法)
长日撕裂了晴空,那是春花的葬礼;浪游者吟唱着一首绝望的歌,她等待刀尖已经太久。唐璜说,爱是地狱冥犬;忘川岸边开放着恶之花,上面满是水与土;草叶上的尘土是唯一的秘密,代表整数26。
厌倦可真是个可怕的同胞,我藏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享受快意生活。“叮”的一声,高中生活的裂纹展现了,我好想把这个表面镀金的水晶金钵从头顶举过,高高地砸下,将它摔个稀巴烂,仰天大笑出门去。扭曲的脸,蒙克在夜中看着我像个青春期小女孩与他对视;培根正老远地坐着给我画了一幅像,跟他以往一样,喜欢把大猩红色换成罪恶的蓝紫色,套在画中人的身上,一根绳子狠狠地勒住他,用万千线条刺穿他的身体。巨大的撞击声又在脑海中不断地响起,重复的自习,单调的唱军歌,一切都是冗长的回声。我在投下的阴幕中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感受干燥的风刮在脸上,一个一个的队伍正在往前走,一行一行又整齐地码好在主席台前的草坪上。我想起了我小学四年级的少先队入队仪式时,我在班级前面举着旗,跟着排练,那个时候我们刚结束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从午饭时间算起),重新站好时,没半个小时我的脚底板就开始疼,两个支点首先发难,一种反向上的压力不断折磨着我的脚,好像许久没有活动过僵硬的肌肉一样干疼。我把重心移到前面去,一会儿前面就发热,我能感受到血在热烈地流,灼热的痛楚生上脚前掌;把重心移到脚后跟,能轻松很多,只是有种濡湿阴冷的压力(原谅我这不得体的比喻)。总之,那个时候我几乎都要难受得崩溃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离开,可是难受的感觉让我快受不了了,浑浑噩噩之中,也不得怎么结束的,只是这段记忆还一直在我的痛苦库里。否极泰来,泰极生否;我总归是在变化的,终日奔波于尘土之中,偶尔感叹春花的美丽,坚强又脆弱地生活下去。在这条成长之路上,注定都是窄路,幽暗狭小,让人一踏上去就浑身不自在。积压的沉默即将爆发,在胸腔中撞击着冗长的回声。我只是在做虚妄的事,只为这一时的珍重,就会喜笑开颜,把诸事都抛在脑后,待复归孤独的黑暗中后,又大肆地叫嚣“早知如此”“长记性了,再也不会把热情注入给他人”,把这些绝望发泄到下一个接触自己的人,让他承受无中生有的怒气。巨大的阴影横贯在心头,一直挥散不去,一切都从原点出发,只是幸福变质成了苦痛。
其他人仍是那样的兴奋,为什么?高中生活开端的这五天是多么好的机会!我跟老陈一对,整个高一就我们班成的人多,一下子还没开学呢,成了五对,那还真是把自己积蓄已久的欲望都一股脑给释放出来了。军训的时候来展现自己不是最好的方式么?大家可能会错认为这样一件事,从第一天到现在我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语气来让大家介绍学校的情况,可是这只是一些遮羞的法子,我是比任何人都要俗,要是有女孩稍微向我表示一下,不用送个秋波我就能献出自己最炙热的诚心,大谈海誓山盟相爱到永远。
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黑下来,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天天晚上都相当的无聊,书也没发全,就一本英语书,我要是英语好早上考上直升班了,班主任、主任就在我们旁边,做点什么也不可以,说些什么更不行,只能沉穆地低头看书,一天操劳得那么累,真是看书都能看睡着。我都听得到老七的呼噜声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听得很清楚,同学们先是一滞,然后哈哈大笑哄成一团,主任站在门口,我们赶紧低下头学习,望着我们有五分钟,什么话也没说,从前往后巡视了一圈,慢吞吞的回去了。
下午直接瘫在床上,饭都没时间吃,让汗淌了好一会儿,每个人都在等着洗澡。我已经受不了了,这才第四天,而且还是军训,都没正式开学,重复不停地重复着,走行走行看,高兴,自卑,想念,讨论,恶心这些个感受漫布于我的脑子,没有具体实在只有一个精神告诉我这就是我的一天,经历了什么留念什么都是过去的,过去的过去那么快,将要到来的将来却那么慢,以此时的点为界限,我过去的消逝的时光好快,未来的到来却那么慢,每个时间点又在不断变换,现在很快就成了过去,未来消逝的同样快,尽头遥不可及。我们在排练的时候就快要疯了,又累又无聊,疯狂地拖着时间,什么话也在说,不停地消磨时间,时间在这一刻是我们永远也感受不到的漫长,不会加速的时间跟加速的精神时间碰撞在一起。爱德华霍尔说过:“很多人喜欢把时间看作是固定不变的,时间在我们四周,使人无法逃遁,是环境的一部分,无处不在,宛若我们呼吸的空气。如果说时间竟然有其他体验方式,那种感觉既不自然,又很奇怪。即使我们开始发现,其他人使用时间的方式的确不同,我们的感觉也很难改变。”台子上的人虽然不一样,讲的话也不一样,可我们的体会与感觉七八年了,都是一成不变的,厌倦的我们跟明知道我们厌倦的领导们。他们在台上讲,我们大台下讲,并非我们对于那些话麻木不仁,可站了一天喊了一天积压着三天的疲惫的我们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听边不要有任何的声音,就让我们安静地躺着,足够。
下午的伊始是在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我们都没来得及睡上会儿就集合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一点儿累也听不出,我好惊讶她们的活力,女孩的活力真是跟男人的厌倦一样无穷无尽。好久没有让我的心休息休息了,一到中午就很难睡着,下午四五点该吃饭了又嗜睡。在这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兴奋又劳累地走向我们入场的地方。所谓的演练就是为了明天让那些吸饱阴凉的领导们观赏我们这三天的成果,只要我们训练的好,他们就认为这五天没有白费,在以后的学习中我们也吃苦耐劳,可往往最认真训练的人是学习最平庸的,学习成绩好不爱训练只想学习,或者他们没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来训练的好;成绩差的运动好的人又不会认真训练,因为这种训练经起他们喜欢的篮球或足球来说显得太过于无聊。领导们也好,什么学长学姐们也好,所谓工作上的前辈也好,这些人总是以自我的意志出发来说服我们,因为他们也是度过了这样或那样跟我们一样觉得绝望的时候,也接受了这样让人觉得很没有必要很痛苦的训练,所以他们将这些施加在我们身上就理所当然。当权者在行使权力——无论是民主社会还是封建社会——时总是会取巧,一方面他们宣布自己的绝对权力,受命者必须要去区别自己与当权者的关系,绝对不同与当权者相提并论,然后在遇到被当权者的质疑时又把他们跟自己放在同一个位置上,亲切地告诉他们自己在他们那个时候也承受了许多,他们应该向他看齐,学习他的这种精神。这种把戏从几千年前就开始用,到现在经久不衰。我倒是很爱听他们在台上讲,因为提前知道他们讲话的内容之后就会习惯的,这种讲话的内容大致相同。停下笔来想一想自己这几年的学校生活,各种各样的大演讲听了十几次,大家都揶揄说这是传销活动,一个什么某著名讲师,不敢自称先生,却僭越称自己是老师,在上面讲一些现在叫心灵鸡汤的话。什么同学们,他来到这个学校为了将来的奋斗应该先感谢,感谢父母是每个讲演的老师最喜欢提的,这是中国学生永远都会竖起耳朵听的一个话题;大谈父母之恩为儿之不孝,让我们畅想自己父母老了之后自己由于不努力的无能,声嘶力竭的,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哭腔,把同学们的感情调上来,讽刺的音乐——震耳吵人的轻柔感人音乐——响起。这时该找哭的人了,他们就爱找哭的人,由其是那种憨壮的大汉,他一哭,那些创造地狱之声的柔弱的小姑娘心都要给泪溶化了,大家都开哭,这些所谓讲师再祭出自己的必杀——倾诉故事。从来没有将自己心事在大庭广众之中分享出来的人就开始争相着上台,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平台,有很多人想倾诉,只是缺少一个平台,现在网络方便了还好说,在封闭的学校里,只跟几个朋友享是不够,这时候那些就开始大谈自己的不孝,大谈自己的梦想,这一下子更触动了底下没有胆量的人的心弦,平时麻木不仁的心渐渐地复苏,绝望下的希望从中诞生,再经由这些老师那么一拨弄,这个演讲就成功了,虽然很多人在几天之后没有听到自己的觉得有用的话,可这种一次性的精神慰藉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也没有瘾。
我想起了初中开过的一次师生交流会,学校里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在我们这群小人物面前,想聆听我们可怜的意见。他们装出倾听的样子,散发着高傲的气质。开会的目的是想了解学生们在学习、生活、未来方面的困惑并让我们这些班干部提出问题。我想了一大堆说辞,只说了一半就让他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说他们已经明白我想说什么了,我感到相当耻辱,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常常打断忍着紧张与害怕说出自己想法的人,因为那些人没有说出他们想听的话。如果是学习问题可以咨询班主任或年级主任,如果是生活问题或班级矛盾那么就是我们班委应该做的,考验着我们是否有能力做班委,如果是关于高考或未来前途的问题可以去网上查。他们简直就是皮亚诺萨小岛上的司令部,按照他们要求所有的问题都不需要他们解决,可他们偏偏觉得我们并没有提什么很好的问题。年龄与地位的双重代沟拼接起来,在我们面前横出一道天堑。他们好像唱阳春白雪的诗人,教我们这些喊下里巴人的伶人怎么唱歌,他们以为他们所了解的一切都远高于我们。可四条腿的象也比能被它轻易碾死的蝼蚁少上一对腿不是么?它可以理解四条腿生物,却不能理解六条腿的。我在那群人面前明显感觉到我们是被捕食者,而他们正在玩弄着我们。他们以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的问题,可如果是这样我们提的问题在他们规定的范围内有什么用呢?永远不会催生变革。变法可以,但不能改变现在所有人事的状态;你可以把柱子新漆一遍,但不能把木柱子换成铜的,甚至连颜色也不能改变。连我们父母都不敢说拥有他们一半遗传物质的人能重复他们走过的道路,也不敢说自己能把握孩子的人生。而这些走过我们将要走过路的人偏偏觉得我们一定逃不出这条路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的循环,我们怎么做怎么想他们认为他们全了解,全能控制,全能完善。人一旦成长就忘却了曾经的反抗,只想在他人身上重演自己,避免当时的失落。这样的事在大人与小孩之间不断发生,老师、领导、家长,他们独断地强加于自己的意志于自己面前弱小的人身上,粗鲁霸道地侵略还要用文明礼貌的方式进行,这种裂隙越来越大,激化成了矛盾,使现在父母与孩子,学生与老师,领导者与服从者之间的矛盾激化起来越严重,只有与自己相同处境的人能理解自己,可这种人永远不能当权,弱者一旦成为强者就会为同种处境的强者考虑了,这是个悖论么,并不是,只要奴化成功就可以避免这种诘难了,所以现在的学生要么更放纵,要么更懦弱,凄惨得实在让人心生可怜,可怜之后又是肆无忌惮的嘲笑。
我们每个人单独站在一条跑道边沿线上,相互间隔很大,这样大的间隔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站在一起还没有感觉,分开后觉得无聊就意识到身边有人排解孤独的重要性了。我看着第一排的女孩,因为我的四周都是女孩,跟本没有人看我一眼,我只能看其他人来消磨时间。那个女孩就站在那里,在此时的我的眼里是风姿绰约的,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内衣的带子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细腰露骨地在衣服底下显出轮廓。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也觉得无聊,转过头来就想跟后面熟识的人聊聊天,她转过头的样子就像是贝阿朵莉切,开着樱桃小口浅浅的一笑,又发现没有人跟她说话,就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她的脚在闲画,就跟一位书法家似的,起初小巧脚稳稳当当的,突然就迈开了步了,背着手,模仿花样滑冰运动员表演时的动作转来转去,上身跟个蝴蝶似的扑棱着。
好,我们前进了,走了三步,喊了四声就又停下了,前面堵得很,走走停停的,相当折腾人。教官稳住了我们,跟们讲一些事,我听不进去,我只想着结束。松大的阵型勉强维持着,我的眼只看向我前面的人的头,她扎着马尾,虽然大部分女生都是马尾。可她的马尾很不好看,看起来像是刚把短发留长就扎上了。我想起了我中考时那一队跟民国女学生一样的女生,在候场时,纯洁的短发都在树下轻扬着,这个女孩也许就是那当中的一员,初中被压抑着,太苦闷了。在小学时被压迫的是自主,因为是小孩,所以自己做什么都不让人放心;到了初中被限制的就是头发,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老师的初衷是为了让他们有学生的样——换言之就是能更安心地学习,可这么三年折腾下来,学习的时间都被头发夺去了;高中被桎梏的是谈恋爱,没有向往异性的高中生是不正常的,可向往异性的高中生也是不正常的,这种桎梏实际上并不是以老师为主导,而是感情本身,早恋的人陷进了早恋的旋涡中,打击和拆散他们的往往是他们自己,早恋失败过的人意识到了早恋的恐怖,他们成人之后就去像他们讨厌的老师或大人一样善意地告诫那些跟他们以前一样大的孩子们早恋的坏处,可是那些孩子们也像他们以前那样不屑于这样的敬告,认为这是迂腐的大人对他们的不信任。一切开始的地方就是一切终结的地方,这种轮回比恐怖游轮还吓人。到了大学,前方的死路就是自己了。从小学到中学,他们一直被当作成小孩,而他们自己也同样认为自己还是小孩,到了大学,拿到了身份证,过了十八岁在法律层面上成为成年人了,他们就认为自己是成年人了。而绝大部分刚上大学的孩子们就会溺死于这种假想当中,当他们成年后,毕业多年,为人父母后,称之为被现实所打垮,但真相是,他们都是被未闻其名的敌人——自己——所打倒的。她的头发让我想起了我初一的一个同学,名字是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初一再怎么长个也一直站在他身后,一到无聊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他的后颈,看发痕,有些无礼,明明提到那个短发女生,却一直讲别的事,我也是因为经常看那个男生的后头,所以才喜欢在无聊的时候看别人的后颈,她的后颈并不好看,有些粗鲁,从那对外八的腿就能看出主人是什么性格。走走停停,停时看其他班的女孩,走时看前面女生的脖子,一走神我老是错步,总是打到前面人的手,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内疚,平时训练的时候这些人心不在焉的总是错,错了老不改,手还甩得那么高,走得那么坚定,前面就打到我的胳膊,后面就踩我的鞋,心疼又生气,集体生活就是如此,每个人各行其是,一定会有人处于劣势,而这些人往往是遵守规则的人,虽然这么说是属于悲观哲学的范畴了,但我一直认为世界没有善,只有恶,跟恶的对立面,踩掉人的鞋不道歉,打到人手不自觉,这些不算是恶,仅仅只是一种自私的行为,而这种自私只要不妨碍大部分人的利益,就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或许可以去研究一下青春期哲学,一个青少年如何性情甚至人格突变,大人们忽视了最重要的因素——同龄人的影响。一个少年——纯洁无污染的——来到中学,离开了父母,他会发生一个生理的变化,这种生理变化的根源是自然的悖论,在这个人生长最快的、幅度最大的时期,从身体到智力都在飞速地发育,可不管是身体还是慷都极度的脆弱。很多人的膝盖上还有几条白痕,据说这是由于身体生长太快被突然拉开长成的新皮肤,身体在这个时候相当脆弱,尤其是女孩,刚来月经不久,也许不是原发性的痛经,就是那几天没有照顾好就落下终生病发性的痛经。而叛逆或者抑郁的理由也是如此,由于这个时期智力迅速地增长,接受的教育也越来越成熟,自己接触到的事情跟自己刚发育还仍旧稚嫩的大脑上相碰撞,一下子就伤到了萌芽般的人生观世界观,像长牙时没有遵守各种保护牙齿的建议,最后长了一口歪牙。在这个时候,同龄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孩子们刚步入他们认为成熟的陌生世界,必然会抱成一团保护自己,同龄人就是空气,就是环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互相试探成长的时期被这些污染性气体所感染,整个人就病怏怏的。正如《嘉莉妹妹》当中那样说的,一个十八岁未谙世事的乡下女孩独自来到大城市,要么从一开始接受一个好心人的帮助。过得像童话那样美好,要么就接受大城市的道德准则,堕落不堪,之于纯洁无垢的孩子,这种选择的结果是明显的。
还有一天就能回家,我一边舍不得这个集体生活,一边又渴望回家。就想着这个矛盾,挤进了军训训练中。人影行近行远,叫喊声,嘈杂的唱歌声,反复跳来跳去的人,充斥着我的视野,天太热了,光是站上这十几二十分钟就烦躁得不行,更别说是再听着他们的吵闹声。昨天我就没有睡好,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听过完整的呼噜声,这次可是听了够。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就好像用泡沫板划在墙上、用带石子的粉笔或指甲划在黑板上的声音,比食堂收餐盘的箱子里的声音更折磨耳蜗,那声音化成恶魔用长满倒刺的舌头吸吮翻弄着那个旋涡,致人疯狂而死的旋涡。如果只是荒野的平凡还好说,就怕沾上了感情,对某个声音或人定义了感情,那么无论在何地情境状态下听到或见到这些东西,都会厌恶至极,在享用音乐、美食、安静的时候,一看见来人,一听到那些声音,巨大的恶心涌上了喉,好心情躲得远远的,被打扰的烦躁气愤绵延不断,而那些烦人的东西不过只是从我们面前经过,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踏进他人乐园的撒旦在愤慨地质问主人的粗鲁不好客,殊不知他再待上几刻钟就把这化成自己阴沟的家了。这种无法吞咽的烦躁越来越大,跟我搭话的人我也不想理,可不理也不行,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那里百无聊赖,做什么也不行,跟人说话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可不说话就在那里干坐着也不是个事,看女孩也觉得腻了,忍着这种压抑着无法发泄的兴奋,把它成了於血。
已经有些干的风刺在脸上,委实难受,这才不到九月,按理说过两天就应该下淫雨了,没理由这样燥。操场虽然都是塑料做的假草,却也不是土地,从那边来的风都像是扑在脸上结了一层的尘,不至于这样的干实。上午的安排是继续训练,下午是彩排,明天上午结束就可以回家了,再回班里听老师给我们嘱咐那些有关开学的事情就可以洒脱地走了。我的双腿沉重不堪,西西弗重复着推石的惩罚时,也是这样,那种已经习惯的痛苦不断重复着,骇人的是没有变化而不是永恒的折磨,如果是先站几天笼,受个几样清刑,死后从一层地狱到十八层,再堕入六道轮回受这样的罚,那也比重复着推、追、推重复到永远痛快得多,人一旦习惯了痛苦,那痛苦就成了绝望。坐着实在是难受(没办法,我只能重复着使用痛苦、折磨、难受、重复这些词),女生们待在一起,不知聊的什么,只知道很吸引人,一会儿你倚着我,一会儿我贴着你,举起几缕头发放在鼻尖嗅嗅,紧紧抱着那香软的躯体,莺啭燕呢,真是好看。男生这边保持着距离,不急不慢地说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讨论游戏,讨论时事,讨论女生,讨论学校的过往,讨论着教官。几个人在石头那边,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打闹着,没有什么美感,几个人跑到女生群里加入了她们,很是受欢迎,说着她们爱听的男生的八卦。我在早上好像听到她们跟某些玩的好的男生说那天刚报道的事来着,那天晚上她们也跟我们一样,讨论着我们男生,而且主要是针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把每一个人都印在心里,并且进行评说。当时我就想我应该知道我自己在她们心中是什么样子,人不中二枉少年,虽然我从下台就已经臊得想死了,可是现在我一想起这些事又放大了这种藏好的后悔。
突然有些想听歌了,没敢带手机到学校,早上会听到从楼道传来的音乐声。我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听什么歌,想了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有记忆没感情,跟没有一样。他们都不唱歌了,以前相当渴望这个时候,现在几乎没有了,有也不过是一次两次的。在听歌的时候,总是会幻想自己也有这样的唱功,在众人瞩目中唱着歌让人沉醉,马斯洛说过这种满足感级别是大于其他需要的,诚如斯言,不管是运动还是学习,抑或是文艺表演,只要是大众聚集在一起,我们就都有一种渴望,渴望得到大家的关注,可这种想法对于自身来说只是空想,一边渴望着上台让众人钦佩,一边又没有能力,在他人欢笑之时自己十分痛苦,郁郁寡欢。对台上人的感情更是复杂,不是嫉妒,却也不是羡慕。老一套又开始了,教官开始训我们,然后一排一排地检查,时间越来越紧,我们的效果也没有跟付出的努力成正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