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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镜花一梦 ...

  •   “所以欲知天地之阴阳者,应天之气,动而不息……”莫玉珂坐在太常宫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旁边的石台上有一盏烛灯,映出微弱的光,也足以用来读书,在烛光的辉映下莫玉珂的面部线条极为柔和,皎皎君子,风华绝代。

      人道是夜里婵娟,徒为亮月,虚有朗光。

      忽然,四郊秋叶惊摵摵,一抹黑影划破天际,飞过屋檐,落在莫玉珂的身后。那人一袭黑衣,若不留意,就像是融进了这漫漫黑夜,行踪异常的夜行者。一副黄金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孔,教人看不见面具下究竟是悲是喜。

      “道庵,你怎么会来这儿?”莫玉珂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自己身后黑衣人。

      “近来实在无聊,想找无常剑寻点乐子。”那黑衣人答道。

      这黑衣人是与“无常剑”并称为“京都双噩”的“阎罗刀”师道庵,传说京都只要有人死了,死前都会看到一黑一青的身影向他走来,阎罗刀银色的刀锋明丽的仿佛能让临死的人看见自己下辈子的模样,而长青剑中部青碧色的翡翠已然变成了嗜血的红色,如赤月一般,让人心中有着止不住的恐惧。相传,人死前的怨念、遗憾、恐惧往往是一辈子中最浓烈的时刻,这一刀一剑便是汲取这些邪气才有了如今的骇人厄命。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现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哪有人会有那么多闲心思天天跑去将死之人的眼前。

      “京都双噩”的传说并不是近年来才有的,从古老的朔月族,再到如今的朔月国,都流传着。且每一任的继承者都是由上一任精挑细选出来的。

      阎罗刀的选择通常是全阴命格的人,这种人因身上的阳气过少,在日间行走会大损其寿命,惟有在阳气最淡的夜晚才能自由存活,阎罗刀的阴气甚浓,非全阳命格或全阴命格的人不能驾驭,因阴阳相补,阎罗刀在全阳命格的人手里不过就是一把普通至极的刀,只有全阴命格的人才能用阴气滋补阎罗刀,使其发挥出最大威力。阎罗刀不出则已,而一出惊人,瞬息之间弑人无数,杀人于无形,很多人穷极无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长青剑的选择看似随机,实则精细,首先要有一身高贵的血脉,惟血脉高贵,才可拿得起放得下,其次就是绝高的修炼天赋,长青剑与普通的剑不同,其剑可一分为三,左剑仍为剑,右剑会自动弯成一张弓,弓上的箭不需自备,只要将手放在搭箭点上就会自动出现箭,箭的数目全看主人的意愿,其弦也是自动浮现的,至于中部的翡翠,则会化成无数寒针,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这三种用法同时使用会有巨大的杀伤力,使用者需将心力精神一分为四,分别控制着左剑、右弓、寒针,剩下一分用在观察形势,所以非绝高天赋是驾驭不了长青剑的。为什么说将长青剑的使用者称作“无常剑”,是因中部翡翠还有吸收魂魄的功能,就像阴间的黑白无常散男女阴阳魂魄,因而得此称呼。

      阎罗刀和无常剑有一个相同的嗜好,便是汲取人的阳寿。阎罗刀吸收男人的阳寿,而长青剑吸收女人的阳寿。

      当年莫玉珂被选中作为“无常剑”,可以说是他一生中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近来死的人也有不少,孤看你的阎罗刀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血了,刀都快变黑了。”莫玉珂道。

      师道庵坐到莫玉珂的对面,道:“没有你在白天帮助我,光靠晚上是满足不了阎罗刀这能吃的家伙的。”

      莫玉珂笑笑,道:“最近冬夷有乱,不如你去布拉城把冬夷族给屠了,恰好那边靠北,阴气浓。”

      “你可别说笑了,冬夷族的血怎比得上京都人来的纯正。”

      “哈哈,纯正不纯正的不都是血吗,哪有那么大的区别。”随后莫玉珂正色,不再是满目笑脸,道:“听说最近弦安气候异常,寒冷无比,不论花草还是牲畜全都冻死了,所以有了大面积的饥荒,对吗?”

      “不错,其北部的冬夷更是深受寒冷之害,本就是不毛之地,如今更加寸草不生。”

      “所以,这就是他多次冒犯我朔月的理由吗?”莫玉珂其人吧,说他爱国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说他不爱国吧,他又偏偏很关心民生疾苦。

      师道庵摘下黄金面具,这才得以让人看出他的容颜,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其中之一吧,冬夷人野心勃勃,早在三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就想吞并了朔月,可惜空有一身志气,没什么实力,不过近来,”师道庵面色阴沉,“在如此寒冷的情况下,其国力竟突飞猛涨,看这个势头,想超过朔月也是指日可待了。”

      “照你的意思,冬夷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了?”

      “不错。”

      “照这形势,若冬夷出军,首先遭殃的定是弦安,”莫玉珂打开扇子看向夜空朗朗星光“看来,孤是必须要去弦安了。”

      师道庵面色嫌弃,道:“就你?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抛了弦安自保性命呢。”

      “当然不会,就冬夷蛮族还伤不了孤,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帮孤吗?”

      “别,皇上,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不会帮你的。”话虽如此,但师道庵还是把黄金面具递给了莫玉珂。这黄金面具外表狰狞,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十恶不煞的恶鬼,但就是这面具会让人凭空生出恐惧,腿软发抖,以致丧失抵抗能力。

      “孤就知道。”莫玉珂笑嘻嘻的接过了面具“这面具你还是少戴吧,多好看的一张脸,遮住了可就可惜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可不喜欢和美貌女子不清不楚的。”说罢,师道庵便隐没在黑暗之中,离开了皇宫。

      莫玉珂看着师道庵离去的背影,道:“正是因为如此,长青剑才会那么乖啊。”每当莫玉珂和女子一起的时候,长青剑都会吸上那女子的阳寿,不过有一个人,莫玉珂从不会损她的阳寿,因为她是莫玉珂在这清冷的皇宫中,可以说得上是唯一的朋友了,即使她现在已经走了。
      采怜。
      。
      。
      。
      “皇上,这,这,奴才也没有办法啊,您没有出宫令牌,奴才也不敢让您出去啊!”一位身着粗布蓝袍的太监焦急地跪下说道。

      莫玉珂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怒道:“出宫令牌?孤在这宫内生活了近二十年,可从没听说过皇室出宫还需令牌。”随后他笑着拍拍太监的肩,道:“实话告诉孤,这规矩,是谁他妈定的?”语气倒是很平缓,但莫玉珂笑得实在是阴森,搞得太监毛骨悚然。

      在昨晚,莫玉珂已经定下主意去弦安,不过还不急在一时,今日他便出去逛逛,常年待在宫中使他竟还不是很清楚京都的大街小巷,所以他微服出宫,只着一袭青衫,并没有穿皇帝应穿的龙袍。

      结果呢,这狗奴才当他是哪个将军大臣家的纨绔子弟便誓死不让他出宫。朔月皇宫有令,凡不是皇室族亲的人,管他有多么位高权重,出入皇宫皆须令牌,于是这奴才二话不说就将莫玉珂拦了下来。

      可是,在宫内待了这么久,这太监竟连他天子莫玉珂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逼得莫玉珂只能拿出皇帝才可佩戴的和氏佩,这太监才认出来。不过也不能怪他,莫玉珂除了上早朝的时候会在宫内走走以外,其余时间都会待在太常宫里看书习武,故而除了老一些的宫人以外极少有人知道莫玉珂的容颜。可是,莫玉珂现在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过,是莫玉珂一巴掌扇了过去,在太监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红的掌印。“认玉不认人是吧?”莫玉珂捏着太监的下颔,逼迫他直视自己,“好好看看,孤就是你们的主,朔月的皇帝。”

      莫玉珂毕竟是有修为的,刚才那一巴掌可是下手不轻,这下,太监的脸是不红了,却肿起来了,再加上他本来就小的眼睛,现在更是有种鼻青脸肿的感觉。现在这太监铁定是确定莫玉珂就是天子了,但还是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怎么,这皇宫还改规矩了?孤怎么不知道。

      这太监就是太倔了,挨了一巴掌还是如此。莫玉珂便问其故。

      奴才颤颤巍巍的,像是特别害怕,道:“不瞒皇上,是……是柳尚书定的。”

      “柳尚书?呦,你吃着皇宫的饭倒还为别人办起事来了,孤怎么不知道皇宫里有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家伙。”莫玉珂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太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皇上要发怒的前兆,就算他先前没见过当今圣上,也好歹知道不少关于皇上的消息以及流言蜚语。不过,宫里传的都是什么皇上谦谦君子、泽世明珠,哪有今天的这般暴虐,回去得好好跟同事说说。不过,照这形势,想说也得保住小命啊。

      莫玉珂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捏着太监下颔的手不断加力,太监感觉他的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五官已被疼的扭曲得不成样子,莫玉珂冷笑一声,道:“呵,我问你,如今当权的是我莫家还是他柳家?!”语气暴怒中夹着几丝冷森,令人不觉胆寒。

      太监已经吓得说话都难,只露出:“不……不……柳……莫……莫……皇、皇上”他本来是想说莫家的,可是,可是却控制不出自己的恐惧,导致话都说不好,完了,在皇上听来肯定是大不敬,他不想死啊!

      “柳尚书是吗?……果然啊,他还真有那么两下子,从朝中到宫中,哪里都有他的狗……也是,权倾朝野的人,怎么会那么简单。”莫玉珂的脸色阴郁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太监的错觉,他刚才好像看到皇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红光,于是更加恐惧,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莫玉珂的一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太监,业已爬满血丝,在太监看来犹如厉鬼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啊,倒是他身边很忠实的一条狗,只可惜,一条狗命,他不可能在乎的,”莫玉珂将手搭在了太监的天灵盖上“下辈子,就做个普通平民吧,别再来皇宫了。”莫玉珂的话语中充满了危险,太监不寒而栗,天知道他有多大的冤屈。

      “喀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死神宣判的话语,血浆血脓流了一地,太监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空气逐渐染上了血腥味,令人作呕。

      就在刚才那一瞬,莫玉珂亲手捏碎了太监的天灵盖。太监死前,终于看清了莫玉珂眼底的红光,那是“无常剑”的标识,不过只有在临死前才看得见,所以这标识有没有都无所谓,“无常剑”是何等可怕,要怪就怪自己命薄吧。

      风卷残云,一位青衣公子在碎了头盖骨的尸体面前若无其事地拿出手帕擦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真是骇人得紧。

      莫玉珂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走着,他刚才已经去过了所有可以出宫的门,所有的太监都不让他走,于是下场就和第一位一样,脑浆迸裂,当场死亡,死相奇惨。刚才那些事当真是坏了他一天的好兴致。

      莫玉珂停在一面碧瓦朱墙的宫墙前,面色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翻墙?但他是皇上啊,总得有个底线吧。算了,翻就翻。莫玉珂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墙檐上,向身后的皇宫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便扬长而去。

      他今日竟和一个奴才耗了那么多时间,真是吃错药了。

      在莫玉珂看不到的死角处,一位白衣人正在看着他,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京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小贩的叫卖声不断的高叫着。姑娘们流连在珠宝胭脂铺子,看到晶莹润泽雕刻精细的珠子总忍不住试戴一番,中意后则望着她们身后的郎君,问他美不美,告诉他她想买,而男人们则是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灵动秀丽的妻子或是情人,眉目间是数不尽的温柔。

      “小郎君,接着!”一道甜美的声音传入莫玉珂的耳边,他转过身去接住了一把银锁,抬头看见一位俏丽的姑娘正看着他。

      莫玉珂看看这把锁,对着姑娘笑了笑,道:“那就多谢姑娘的好意了。”

      旁有其他姑娘嬉笑道:“哎呀,翠儿的眼光真不错,这小郎君果真生的风神俊朗。”

      那名被称作翠儿的姑娘道:“那是当然啦。”

      莫玉珂本来很是奇怪,京都的姑娘怎得如此热情,原来,今日是京都每年都会举行的花街盛市,姑娘们可以把自己的东西送给街上她们想送的人,公子们也可以把东西送给姑娘,在这里,没有谁会认为自己是个陌生人,与大家打成一片。

      不过,既有落落大方的闺秀,自然少不了泼妇骂街。

      “这菜十五文钱一两?什么时候这么贵了?你们是不是黑心商贩,这价格长得也太多了吧!”

      “都这么贵!我家还算便宜的了,你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家已经很实惠了!”

      “不是,七天前还是八文钱一两,这才几天功夫,就涨价涨了这么多!”

      这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大妈和小贩争来争去喋喋不休,引得有不少路人围观,虽说在花街盛市上可以以物易物,但那基本上是针对颜值高的人,就这大妈,一身横肉,头发油糟糟的,也没人愿意跟她换。

      那小贩也是不耐烦了,道:“你嫌贵就别买,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雨淹了不少菜,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买就别打扰我,其他人还要买呢!”

      “你!”大妈尖锐的叫声震得莫玉珂耳膜直疼,他很受不了这噪音,于是加快步伐离开了人群喧闹的地方。

      终于是安静了,莫玉珂边走边感受着微风的吹拂,清神气爽。一阵悦耳的琴声随风而来,莫玉珂定住脚,抬头望着一栋华丽却充满烟火气息的建筑,门的上方的匾额题着“镜花楼”,门左右题着两句诗:

      “乱世桃花逐水流,仙郎为女笑春风。”

      是说命里桃花因这乱世都躲进了镜花楼内,等待着她们的仙郎为她们拈来一缕春风,笑看人生百步吗?

      莫玉珂笑笑,这是盛世,哪里来的乱世。

      不过根据这名这诗,莫玉珂也能推断出这是烟花柳巷之地。他之前为了给长青剑吸收足够多的阳寿和魂魄,也没少来过这种地方,只是镜花楼,他还是头一次知道。

      “呦,这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不妨来我这镜花楼里坐一坐?”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纱的女子,约莫三十左右,风韵犹存。

      莫玉珂打开手中折扇,笑道:“自然。”便跟着女子进了去。

      这是一座环形建筑,中部镂空,共有六层,装饰奢靡,金碧辉煌不亚于大户人家的房屋,却少了庄重,时不时的传来女人的嬉笑声。妖娆的舞者伴着乐声起舞。

      来这里的男人不乏文人墨客,但大多数还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带他来的这位女子是镜花楼曾经的头牌,如今的老板娘——徐浅,镜花楼的女子一般都叫她“徐妈妈”。

      “不知公子贵姓,可否告知?”徐浅道。

      “小生姓莫。”

      “原来是莫公子呀,公子来了我这镜花楼就不必拘着外头那么些礼数,说话做事大可不必那么拘谨。”徐浅的声音独有一番诱人的滋味,一股成熟女性的风情,令人拒绝不了。

      莫玉珂轻笑,道:“那是自然,来了便是要放松消遣。”

      徐浅闻言,大气又不失礼貌地笑了几声,道:“莫公子好生直接,不过奴家就喜欢这样的。不知我这镜花楼里的姑娘,公子喜欢哪一种呢?”

      “我看您就不错。”莫玉珂开玩笑道。

      “莫公子可真会说笑。”

      莫玉珂环视一周,这些女子都是中上之姿,却给他一种胭脂俗粉的感觉,不少女子对莫玉珂暗送秋波,示意他到她那里去。

      莫玉珂微皱眉头,这些女子实在没有能和他的意的,但既然来了,真不好意思再走吧。

      忽然,一抹红色闯入他的视野,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窗边弹奏着古琴,独有一番出尘的气质,而那面纱,又给她平添了一股神秘感,教人一眼无法忘却,正和莫玉珂的意。

      莫玉珂笑着对徐浅说:“就那红衣女子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镜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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