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無怨，十年不悔》莫棠離

2、第1章

　　毫無目的的在一片白霧中漫步，這裡很安靜、很美好。突然，身後有人呼喚著她的名字。那聲音是她所渴望、所期待的聲音。
　　──“蕭晴……”
　　回頭一看，那人帶著笑容朝著她伸出手。
　　她開心的朝他跑過去，同樣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道身影卻在她眼前消失，四周一片黑暗，突然，腳下的地板下陷。猛的睜開雙眼，關掉手機的鬧鈴，冰冷的手心貼上雙眼。
　　為什麼？每次都在我快要忘記的時候出現在我的夢中，總是在我下定決心要忘記的時候對我露出這麼溫柔的笑容？
　　為什麼……連在夢中都無法觸碰到你？
　　深吸一口氣，下床打開窗戶，窗外的景象讓她躁動的內心慢慢平復。微涼的早風迎面而來，吹散腦中雜亂的思緒，微微的晨光，灑落在地面，讓人不經覺得心曠神怡。
　　拍拍雙頰打起精神，現在可不是低落的時候！
　　走到浴室，盤起那及腰的長髮，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讓她打了個冷顫，拿起牙刷對著鏡子，仔細的把每顆牙齒給刷乾淨，最後拿出毛巾浸水，將臉擦了擦，就去廚房準備早餐。
　　唉……她明明才二十歲就弄得跟老媽子似的，這是當閨密又當娘的。認命的為兩個還在睡覺的懶豬弄早餐，在不知不覺中這已經成為每天必做的例行公事。
　　她的閨蜜兼室友，向忻頤跟羅雲諠，這兩個人都是從國小就認識的，從小感情就很好，她們三個也勵志考上同一間大學，從註冊那一天她們三個就住在一起了，但蕭晴不是第一次後悔跟她們兩一起住就是了……
　　從冰箱拿出食材，將鍋子加熱倒油，在空餘時間還不忘把土司拿去烤箱烤。轉身回來油溫剛好，俐落的將食材放下去，等待的時間就找出兩個盤子以及一個保鮮盒。
　　每個時機都掐算的剛剛好，幾乎都是天衣無縫的將所有時間用的淋漓盡致，這已經成了她多年來的習慣，以前為了學習她沒少做過一邊吃飯一邊讀書的事情，就連走路的時候也都在背單字。
　　誘人的香氣瀰漫整間屋子，將食物裝盤裝盒後端上餐桌，就到房間去叫兩個懶豬起床。
　　打開第一個房門，她敲也不敲的就走了進去，因為就算她把門敲塌了裡面的人也聽不到。床上的人安靜的躺在床上，睡得十分安穩，蕭晴坐到床邊，輕輕的搖著床上的人兒。
　　“諠，起床囉～”
　　動作與聲音都輕輕柔柔的，為什麼這樣呢？因為她家閨蜜有……
　　起床氣。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人兒才茫然的看著蕭晴問：“小晴……早上了啊？”
　　“嗯，趕快去刷牙洗臉吃早餐，不然上課會來不及。”
　　“喔～”羅雲諠呆呆的坐了起來，完全沒有要動作的意思，蕭晴沒有繼續叫她，反而去了另一個房間。
　　一打開門，眼前淩亂的場景就如第二次世界大戰，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但是蕭晴淡定的用腳掃除障礙物，走向床上那“一坨”東西。深呼吸～吐氣～最後在深吸一口氣，拉開被子，用上一記“河東獅吼”大喊：“向！忻！頤！妳給我起床！”
　　床上的人完全沒有動靜，反而還睡得很安穩的咋了咋嘴，嘴邊的透明液體在陽光下閃著亮光，蕭晴按住已經抬起來的拳頭，再次深呼吸～吐氣～然後……往房門口走去。
　　“今天早餐是烤土司，培根，太陽蛋，德式香腸，還有冰可可。”蕭晴看似在自言自語，可床上的人在一秒內爬了起來。
　　“小晴早！”剛剛睡得跟豬一樣的人，在瞬間充滿了活力。
　　“嗯，快去刷牙洗臉，早餐在外面了，記得妳答應過我，今天收拾的啊～”靠在門邊，雙臂交疊在胸前，笑笑的對著向忻頤道。
　　“是的！小妹立馬就去！”說完，向忻頤就想往浴室衝去，卻被蕭晴攔住。
　　“等等，妳還沒說妳會收拾啊！不要跟我玩文字遊戲。”第一百零一招，一成不變的招式還沒玩膩？
　　向忻頤停下腳步，苦了一張臉，回過頭，“小晴醬～能不能……”，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能。”
　　“我都還沒說……”
　　“我用膝蓋想都知道，妳一定會說，小晴～妳最美麗最漂亮最大方最賢慧最厲害了～幫我收拾房間好不好～”蕭晴背出了向忻頤永遠沒有改變的台詞。
　　“妳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向忻頤一臉驚訝的看著蕭晴。
　　“因妹泥每氣都醬講。”羅雲諠嘴裡含著泡沫，含糊不清的說著。
　　蕭晴瞪著羅雲諠嘴巴上的泡沫，指著廁所的方向道：“感謝諠的解釋，給我去廁所刷，如果妳泡沫滴到地上妳就知道了。”
　　收到命令，羅雲諠趕緊到浴室把口中的泡沫漱掉，以免蕭晴生氣要她拖一個月的地板……
　　她們的蕭媽媽什麼都好，但就是潔癖重了點……
　　見羅雲諠進了浴室，蕭晴才轉頭對向忻頤道：“今晚回來我沒看到乾淨的房間，妳們倆都沒晚餐吃。”
　　向忻頤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顆雞蛋，從廁所出來的羅雲諠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小晴……為什麼連我也要啊？”羅雲諠欲哭無淚的望著蕭晴，為什麼躺著也中槍？她是無辜的啊！
　　“傳說中的連作法，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反正頤也可以順便減肥。”
　　“可是……我不用減啊！”羅雲諠欲哭無淚，沒辦法，誰叫她不會煮飯呢……
　　“沒關係，一餐不吃不會死。”蕭晴拍拍羅雲諠的肩膀吃早餐去。
　　“……”某兩人在心裡吶喊著，妳不會！我們會啊！
　　沒聽到身後的動靜，蕭晴好心的提醒。
　　“該換衣服的換衣服，該刷牙洗臉的刷牙洗臉，在晚一點妳們等著跑步去學校吧。”
　　兩人同時看了一下時鐘，愣了一下，而後……大叫。
　　“要來不及了！”
　　兩人慌慌張張的開始動作，蕭晴慢悠悠的吃著早餐，搖了搖頭。
　　每天早上都要演這齣……
　　早餐吃的十分悠閒，但只有蕭晴而已，其他兩人跑來跑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羅雲諠狼吞虎嚥的吃完早餐，則向忻頤在她們都吃完的時候還在換衣服。蕭晴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把早用餐盒裝好的早餐打包好放在環保袋裡，反正她也不指望她趕得上她們的早餐時間，在她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後向忻頤才匆匆的從房間出來。
　　蕭晴背著自己的包包，把裝好的早餐遞給向忻頤，“諾，妳的早餐。”
　　向忻頤滿臉感激的接過袋子，“小晴，妳真是太賢妻良母了！如果我是男的一定會娶妳！”
　　蕭晴笑笑的拍拍她：“我絕對不會嫁給妳的。”
　　羅雲諠已經穿好鞋子在門口等了，蕭晴抽起髮簪，長髮瞬間垂至腰後，她把頭髮紥成一個簡單的馬尾，在鏡子前確認衣著沒有任何問題後才穿上鞋子。
　　羅雲諠看了一下蕭晴的臉色，有些擔心的問：“小晴，妳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蕭晴穿鞋的動作一頓，淡淡的道：“沒事，只是沒睡好而已。”
　　羅雲諠皺起眉頭：“又夢到他了？”
　　蕭晴抿抿唇“嗯”了聲。
　　羅雲諠見她不想再說就也沒追問。
　　就在兩人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向忻頤終於把鞋子穿好，三人有說有笑的走去公車站。

　　＊

　　“昨天晚上我把那本小說看完了！小攻好帥啊！”向忻頤捧心激動的道。
　　蕭晴也笑得很開心：“我就跟妳說吧～”
　　羅雲諠無奈的被迫聽這兩個腐女的話題。
　　公車站離家不遠，三人慢慢走十分鐘就到了。其實蕭晴一個人只需要五分鐘就能走到，但每次向忻頤都會拉著她跟羅雲諠一起陪她“老人健行”，說不定老人走的都比她快。
　　到了公車站，已經有兩個男生也在等公車，蕭晴也沒去注意，但聽到旁邊那人的聲音，蕭晴不確定的道：“大神？”
　　那個男生轉過頭，見到蕭晴也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欸？是妳們？”
　　羅雲諠跟向忻頤原本聊的歡快，聽到這個聲音才順著蕭晴的視線看過去。
　　“雖庭？！”羅雲諠指著那個男生叫了一聲。
　　“嗨～”向忻頤向他揮了揮手。
　　“齁！廢諠閉嘴。”孫晉庭下巴抬的老高，一副不屑的指著羅雲諠。
　　“臭圓圓閉嘴！”羅雲諠不甘示弱的罵了回去。
　　“妳才圓，死矮子！”
　　“智商低的閉嘴！”
　　“有種比電腦！”
　　“有種比護理！”
　　…………（以下省略500字）
　　蕭晴嘴角微微一抽，這兩個真是冤家，每次遇到都要鬧上一下。
　　蕭晴跟羅雲諠是國中同學，向忻頤是她們倆的國小同學，國中也是隔壁班，所以多少都有些認識。看了眼還在鬥嘴的人兒，搖了搖頭，看來公車還沒來之前這場口水戰是不會停的，然後上了公車又是一場新的戰爭……
　　蕭晴瞄到孫晉庭身邊還站著一個人，盡管沒戴眼鏡視線模糊，但那刻在心中的容貌與眼前模糊的樣貌重疊。
　　放在兩側的手忍不住顫抖，雙腳不自覺的退後兩步，向來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平靜如水不疾不徐的蕭晴，唯獨面對那個人，這些偽裝被徹底擊的粉碎。在面對所有人，處理所有事，她都可以用最冷靜最理性的態度去面對，唯獨……他。
　　現在她多渴望那溫柔的聲音讓她不要怕，讓她有足夠的用氣去面對這個人。
　　這個時候羅雲諠突然停下了嘴……不對，是張大了嘴！
　　“江信佑！你怎麼會在這裡啊？”羅雲諠非常訝異的望向大神身邊的人。
　　江信佑雙臂交疊挑眉問，“幹嘛？廢諠妳可以在這裡我不行？”
　　“你很奇怪欸！不就問一下嘛，動不動就罵我廢，吃素的沒資格說話你不知道嗎？”羅雲諠不甘示弱的罵了回去。
　　向忻頤見到蕭晴的失態，趕緊握住她的手。
　　在被握住的那一刻，蕭晴整理好雜亂的思緒，扭頭對著向忻頤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感受到江信佑的視線，蕭晴硬著頭皮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江信佑也露出跟當年毫無差幾的笑容，但蕭晴卻沒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情緒。
　　挺直著腰桿，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慌，越想心越亂。最後實在忍不住，抄起手機傳了個訊息。
　　──阿珩……
　　對方很快就回了。
　　──怎麼了？
　　──我……見到他了。
　　停頓了一會，那人回。
　　──深吸口氣，不要慌，我剛做了首曲子，妳聽聽。
　　蕭晴戴上耳機，打開語音檔。
　　“小晴，不怕，有我在。”那令人懷念的聲音以及台詞，讓她的心忍不住平靜了下來。接下來，柔美的前奏響起，那溫柔有磁性的歌聲伴隨著她最愛的古風曲子，飄浮不定的心沉澱了下來。
　　一曲收尾，蕭晴露出笑容發了話過去。
　　──阿珩的歌依舊麼動人心弦啊！
　　──就知道妳會喜歡。
　　──嘻嘻，知我者，阿珩也～
　　──現在台灣是早上吧？趕緊去上課吧！
　　──知道啦～
　　不斷循環著那首歌曲，心情也逐漸的好了起來。
　　公車到了，蕭晴上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原本以為會是閨密坐她旁邊，沒想到卻是她現在最不想面對的人。江信佑自然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為了避免尷尬，蕭晴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覺視線竟然轉到玻璃反射出的影像上。那麼久沒見，覺得他變得更加好看，從國中時代的稚嫩懵懂到現在的沉穩內斂……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八年了，他們也認識八年了啊……
　　她，也喜歡他八年了。
　　“在聽什麼？” 一個低沉好聽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摘下一邊的耳機，把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裡：“古風歌曲。”嘴角努力揚起到最適合她的弧度，微微彎起的眉眼掩飾著裡頭那抹淡淡的哀傷。
　　江信佑把耳機塞的更嚴實點，在摸摸耳後那還未散去的涼意。
　　“妳的手還是一樣冰。”
　　蕭晴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隨後笑了笑：“夏天這樣很好。”
　　“是啊，不像我們只會發熱。”
　　蕭晴帶著微笑，手撐在窗框上看著窗外，心想：原來他們還可以享朋友一樣的聊天啊……
　　兩人戴著耳機，過了良久，江信佑開口問：“這些年過得好嗎？”
　　蕭晴看著窗外的景色，雖說在笑，但眼裡滿滿的傷痛以及苦澀是他見不到也無法體會的。
　　不好，很不好。
　　可……他會懂嗎？
　　最終她吐出一個字：“……好。”
　　這幾年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有些事不說反而對大家都好。
　　她的狼狽，她的墮落，只有「他」會懂，也只需要他懂就好，他對她來說不是愛情，但在她心中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江信佑把頭撇向一旁，不去看那雙極力掩飾悲傷的眼眸。
　　看到他的動作，蕭晴扯出一抹苦笑。
　　朋友嗎？或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早就料到會有今天，但在面對的時候卻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江信佑突然喚了一聲。
　　“蕭晴。”
　　不再是飄渺虛無，是真實的存在，轉頭看向他，並沒回話。她怕一出聲，他又會不見。
　　“妳要去圖書館吧？”
　　點頭。
　　“一起走吧。”
　　“……好。”
　　也許，在他心中是如此稀鬆平常的事，但卻是她等了五年的那句話。
　　──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