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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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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约莫十几年前,他也这么称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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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沅年少时,常随着皇上和大臣们去郊外狩猎,只因皇子们必须随行。想想那时,真是如待针毡。宁王小殿下也没有这么整日定着自己,终于借着胡乱奔跑的契机在狩猎场边发现了一条小径。这小径是他自己踩出来的,自此之前都未曾有人走过,更未曾有人穿过小径,遇到一片枫林。
禹沅便每每在狩猎时顺着这条小径走到枫林中的一片空旷之地。这空旷之地一逢秋天,人便能见到满地铺着红色枫叶的奇景。
只是那年秋天,枫叶毯上,无端多出了一间茅草屋。
说来也巧,这茅草屋的主人是一母一子。这母亲似是想学着孟母三迁,此次便将屋子迁到了一处山青水秀之地旁边。此处是一大片枫叶林,再沿着茅草屋门正对着的方向走个两刻,便是一支河流迎着树木葱郁的青山。这孩子却是每日由母亲教导,也不知这母亲从哪里得来的书,将案上摞了一叠。
禹沅这每每狩猎便来此或练武或冥想的性子,在一个清风习习的傍晚,识得了年少时比他小两岁的尹钰。只是,尹钰的名字那时不是尹钰二字。母亲叫他揽洲,禹沅也叫他揽洲。尹钰的样貌那是也不是如今的模样。他的一眼周围,是暗玫红色的胎记。
年少时,一个少年人初探朝廷深水,一个少年人初识书外世界。他们各自教导对方武艺与文书,时不时地还会对几句诗,共赏景后互相品评。
对了,又一次还结伴着去了那支河流边,带着拾得的枫叶,提了几个字,放在流水上,使其顺着水漂走,两个稚子都想着能有哪一日,这河的上游也能给他们送来枫叶。
不恰当地说,他们都很是赏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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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了之后的变故,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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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彰寻见了九岁左右的小尹钰。在他自己的公子在那年夭折后。尹彰也是个痴情人,夫人诞下龙凤胎离开人世后便未再娶。但他终究知道尹家不可无人传承,便亲自去城外的山中找寻人。小揽洲的脸上若是没有了那胎记,便与那尹家小公子尹钰有九分相像了。
真巧啊。
揽洲的母亲自小便教导他,此刻听闻孩儿能念私塾,能习武,早早就答应了带走小揽洲的请求。
那孩子清澈的眼中最后一次映出母亲和茅草屋的样子后,便被尹彰带走了。
后来也不知那尹大人用了什么法子,将一整块胎记除得无影无踪。尹家小公子却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自此,世上再无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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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沅回过神来,却再动弹不得了。
先生的面容若是加上那胎记,与他真是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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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沅僵着身子没再发出声响,躺在榻上的尹钰也是。
当尹钰来到尹府磨平棱角几年后在一场宴饮上再次遇到宁王时,他逐渐开始知晓宁王的身份与一切。他便忍不住想向他靠近。
只是,他是皇子,自己又如何能存这般心思。
夜夜望一轮明月,如离人般辗转反侧,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此时的沉默吗。
“殿下请恕臣失礼。”这声音仿若冬日里的摇摇欲坠的冰凌。
“无妨,先生的烧还未退,先前许是烧得厉害说胡话了。”他说着,迈开步子上前为快燃尽的油灯添了些油。
是了,额头上滚烫,又有些发冷。许是我方才烧糊涂了才说出浑话来。
不过片刻,尹钰便觉疲倦困乏,陷入昏睡了。
禹沅又回到榻边,坐下,用手重又覆着眼前脸色苍白之人的手腕。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榻上,望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动,似在无声的说着兄长二字。
他心中有根弦被轻轻拨动,留下了绕梁的余音。
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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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枫树林着实偏僻,他自十几年前起便从未在此见过活人了。
今日他来此处冥想,却忽然听得耳边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循声走去,却见来人散着长发,衣装上尽是血污,在自己眼前摔下了马。他将其扶进茅草屋内,借着油灯,才看清来人。
先生这般模样,他还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