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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变天 ...

  •   34.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那个人不在了,可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还在,有了这些,至少还能让他快绷紧的神经放松一些。
      那个人没有父母,打记事起,就又是他自己一个人,他曾不止一次想给那个人一个家,一个安心的,温暖的家,可是那人却不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挫败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反正今日没有束冠,也无所谓会不会把头发弄乱。他有些烦躁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刚想给自己倒杯茶,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南宫的声音:“君上,小侯爷说时间到了,让我请您过去。”
      他推了门,跟上了南宫,几步就来了大殿,入目所见就是桑显和宛如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把自己摊在座位上。那人面色发青,神色疲惫,却还不忘偷吃御厨给他家皇上的水果。
      一见表哥这个状态,他立马又猜了个大概:“孙将军又恶化了?”
      桑显和瞥了他一眼,才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段顃说了,这是新罗特有的毒,解药也只有新罗才有,他只能尽可能的替孙昭奚吊着,能不能撑到人找回解药还不知道,况且找到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了,即使有了解药也不一定……算了,不说了。”
      余敬晖垂下了眼,坐上了主座,他轻轻笑了一声:“都说桑家出情种,我本想着你会是个意外。”
      “我也以为我能成为一个例外。”桑显和苦笑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余敬晖:“可是,敬晖……你只流了我们桑家一半的血,就不要学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了吧,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大殿又重归了安静,静得让人压抑,过了好一会儿,余敬晖才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叔朗回来了。”
      桑显和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叔朗就已经押着人走进了大殿,毫不客气的把人往地上一推,同时抽刀抵住那人的脖子。
      余叔朗已经长开了,身量修长,甲胄在身也丝毫不觉得拘束,提着刀,长身而立时,那一身杀伐之气反而比余敬晖这个久居上位的长辈重得多,只看那还稍显稚嫩的眉眼才能勉强看出他少年人的身份。
      被押着的那人在刀尖抵上自己时就停止了正在,却还是恶狠狠地冲余敬晖唾了一口,然后被余叔朗毫不客气的踩住了后背。
      “老实点!”
      那人瞪了余叔朗一眼,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逆子。”
      余敬晖看着面部表情动都没动的余叔朗,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他优哉游哉的走了过去,蹲在那人面前,低着头既饶有兴致看着自己此刻脸贴着地面无比狼狈的亲弟弟:“二弟说笑了,叔朗是咱们雍王朝的皇储,跟你这个造反的丹阳王有什么关系?从他过继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他父亲了。”余敬晖笑眯眯的对他的至亲说道,一如很多年以前,他亲手送他父亲上路时得样子。反正他这一生就在不停的送他血脉相连的人上路,熟能生巧,心也木了。
      丹阳王听了他的话,那表情一脸狰狞,看上去恨不得把余敬晖生吞了,但架不住余叔朗踩他的那只脚越发用力,生生把他一肚子骂人的话全踩回了肚子里。少年面无表情,全然不在乎自己脚下的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余敬晖见着余叔朗的态度,心情无端好了八分,连带着笑容也变得真心实意了许多:“我的好二弟,我把你封至吴兴,咱们雍王朝最富庶的地方,你大可安安心心的带着老婆孩子过完下半辈子,你反什么啊?好端端的亲王不做,非要做长官满门抄斩的反贼,你说你自己图点什么?”
      “我呸!……咳。”
      刚听见自己亲生父亲对余敬晖出言不逊,余叔朗就下意识的加重了踩在那人后心的力气。
      见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控制力道,余敬晖又看了眼因为呼吸不畅满脸通红的二弟,才不慌不忙的抬手示意余叔朗松脚。“我告诉你老二,朕给你的,你可以不要,但是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放屁!当年父皇已经立好了废嫡诏书,要把你送去和亲,然后书房被烧父皇驾崩,诏书也不知所踪,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是。书房是我烧的,父皇是我毒的,诏书也是我毁的……”
      余敬晖话未说完就听丹阳王打断道:“余敬晖,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叔朗……”
      余敬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脚往上移了几寸,踩住了那人的脖子。
      “哈哈,老二,连亲儿子都不帮你可见你比我更不是个东西。”余敬晖扯了扯那人的耳朵,却被蹭了一手的血,他嫌弃的把手指往那人衣领干净的地方蹭了蹭。“可是你知道吗?毒他的药是御厨替我下好的,诏书是他的侍卫告诉我的。朕从来没有想着要去拉帮结伙、勾结党羽,。但是因为朕仁义,所以他们变着法儿的想保朕做皇帝。因为朕得民心。”说完他挥挥手,示意侍卫带人下去。
      丹阳王却不乐意了,脱离控制的瞬间他就开始破口大骂:“狗屁的民心,余敬晖。余叔朗这混账东西能手刃了我这个亲爹,,早晚也会宰了你!余敬晖,就算当了皇帝,你也是皇长子!哈哈哈,你现在风光又如何?早晚成为一个阶下囚不得好死!余敬晖!我等着那一天!”
      余敬晖盯着那人被拖走后留下的红痕出神,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可惜你等不到了。”
      “皇上?”南宫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余敬晖摇了摇头,虽然说是回答南宫的话,可却更像是在对自己安慰,他叹了口气,随即吩咐道:“你带我的令牌去找羽林军,让他们带人按名单抄家,所有人无论男女,均移交大理寺处理,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那……”南宫下意识地看了眼立在大殿中央的小太子,“那丹阳王一家呢?”
      余敬晖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南宫的担心,背过身去拿起桌案上还未完全冷掉的茶,随意说道:“以前怎么办还怎办,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余敬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桑显和叹了口气:“你变了。”
      “是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立马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变得更像个皇帝了,不好吗?”
      桑显和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叔朗打断了,那少年飞快的解了甲胄的系带,金属制的铠甲乒乒乓乓的被脱到了地上。
      闻声,,余敬晖便转凉了过来,就好像是刚发现少年一样,问道:“怎么,想……”替丹阳王求情?
      他话未说完,就被突然扑入怀中的少年撞了个趔趄,他下意识地回搂住少年,任由他过高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他的身上。余叔朗的声音透过衣服传了出来,有些闷闷的,少年搂住年长者近些年越发细瘦的腰,把脸埋在那人的胸口:“为君者重民心,为臣者忠民意,我杀反贼护君主,顺民心而为,这是你教我的。”
      “那你这是干嘛?突然想起来撒娇?”余敬晖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垂到胸前的发丝,几缕青丝中混合着白发,白得扎眼,少年又想起男人那张脸,那张眉心眼角爬上细纹的脸。男人刚过而立之年,却没有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好像记忆里整日变着法儿骗他喊自己爹的男人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一样。
      “到底怎么了?”见少年没吭声,男人温言问道。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清冷又浓郁的远杉木香慢慢把他包裹,“已经没有值得担心的祸患了,休息一下吧……父皇。”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叔朗。”男人轻轻推开少年,故作轻松的说道。
      少年有些慌了,他一直都感觉会有一天,一切荆棘被斩尽的一天,这个吊着一口气强撑着的男人就要魂归西天。少年猛得上前一步,抓住了男人的袖子“父皇,能不能……能不能别因为他折磨自己,我求您了,您……您还有桑叔叔,还有我。”
      男人看了少年一眼,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不顾少年的眼神,生生把那只手扯离了自己的袖子,“叔朗,你累了,下去休息。”
      “父皇……?”
      “下去休息。”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桑显和,却只得了个无可奈何的摇头,少年咬了咬唇,还是认命的回答道:“是……儿子退下了。”
      待年走远了,坐在一边老实当摆件儿的桑显和才开口道:“这孩子很厉害,十四就敢带兵挑了叛军的大营,要是真放他去开疆拓土,说不定还真能灭了周围那群家伙。”
      他轻轻摇了摇头,否定道:“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开战的借口,况且现在百姓安定惯了,哪愿意跟你打仗,除非有什么契机……”
      “还说呢,好好的狼崽子,生生被你养成条狗。”
      “挺好的,起码知道该怎么收着爪子,如若登基,跟我比起来,恐怕只好不差。”
      “.…..”桑显和皱了皱眉,“你想禅位?”
      他看了桑显和一眼,不甚清楚的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的回答道:“我累了。”
      “如果他在,是不是.…..”
      “是啊,如果他在。”他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没有如果。”
      “敬晖……”
      “变天了……有些冷啊。”
      可是,你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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