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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间.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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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家的子宁有些奇怪,两岁以前父母还在身边,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不同,父母过世之后,找不到爹爹、娘亲,也没见她哭过闹过,对着彦山的老母叫“婆婆”,对着彦山叫“山叔”。
子宁其实是个女孩子,可不知彦清远当时是怎么想的,孩子出生后就对外宣称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事外人没一个知道,也没人会奇怪。
长到十二岁上,性子一直清清淡淡,底下的仆人不会多说,彦山的老母看着可心疼,于是对子宁更是呵护备至。
彦山虽说掌管着彦家的上上下下,但一直以管家自居,管子宁叫“主子”,并把子宁当男孩子教养长大。
子宁三岁上就拿出一张古旧的羊皮纸教子宁练习呼吸吐纳,五岁时请来先生教读书识字。而且先生是一年换一个,教什么的都有,琴、棋、书、画、人文、地理、算账、生意、兵法、布阵、时局、政事。
彦山也怪,只管请先生,也不管子宁爱不爱学,学没学会。反正就两字“随性”,爱学的会让先生多教些时日,不爱学的教完就走。
而先生也个个透着古怪,变着法子让子宁喜欢自己教的课程,没一个按常理教的,所以子宁还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课程,最多不喜欢的就少问几个为什么,喜欢的多问几个为什么。
子宁八岁时来了一位老先生,对着子宁看了老半天,教了一套轻功步法,三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两年之后又凭空出现,教了子宁一套防身用的搏击之术,并送了两柄通身乌黑的匕首。
十二岁的时候来了一位嬷嬷,负责子宁的饮食起居,只因彦山的老母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怕照顾得不周全。
跟着嬷嬷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丫环,长得古怪精灵,眉心当中点了一朵梅花,很是讨人喜欢,子宁就给取了个名字叫“雪梅”。来了之后就陪着子宁学学、看看、闹闹、笑笑,过得不亦乐乎。
子宁十二岁的时候府里还来了一位叫“宋文澜”的怪人,长长黑黑的头发,宽大的白色衣衫,腰间束有一根绣有银色图腾的白色腰带。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一双冰冷的眼睛,看到他的人,总忍不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彦山将他视为上宾,让子宁称呼他为宋先生。子宁基本上和他没什么交流,就晚上没事的时候会到他那儿看会儿书,顺带喝一碗难闻的汤药。
子宁看书的时候,他都会在一边弹琴,低调的音,缓慢的节奏,仿佛正诉说着什么。音低调得略微有些抖动,听起来似乎心也有些抖动,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沉闷气息,慢慢的凝结在空气中……
子宁开始时是奔着他的藏书去的,他的书十分的丰富,而且每本都有详细的注释,可是日子一长,有点喜欢上他哪儿去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小雪梅,一看到宋先生就正正经经,他呆的地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子宁也图个难得清静。
其他的原因可有点说不清了,他那儿书房的布置、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味、悠长的琴声、甚至冲泡的茶水,子宁都会有一丝喜欢或者是熟悉的感觉。
子宁一直以来生活得都很恬淡,虽说多了几个家庭成员,但依旧过着自己淡定而又有规律的日子。
转眼间子宁十五岁生辰快到了,阖府上下忙碌了起来。
子宁十五生辰对很多人来说,意义重大。在龙耀国男子十五岁就意味着成年,子宁就必须开始接手家族产业,往日悠闲宁静的日子将离她而去。最开心的是小雪梅,日后可以跟着主子自由进出,想想也开心。
子宁的生辰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满园的桂花香沁人心脾。这时候子宁总会让雪梅折一枝长得好的,斜斜地插在镏金小口花瓶里,随手放在书桌上,画上一幅丹桂图。
“主子,我们该到前厅去候着了,彦叔说了,我们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的。”雪梅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嗯!”子宁随口应着,手上的笔可依旧没停,又在画的边上题了一句‘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是的,子宁喜欢秋天,喜欢秋天淡淡的轻愁,落叶纷飞的绚丽,农人丰收的喜悦。
子宁拿起画纸,轻轻地吹了两下,满意的看了看,放下后理了理衣服,从容的走了出去。脸上是千年不变淡淡的笑容,看着亲切实则疏远。
此时,彦家的前厅已是热闹非凡,送礼的祝贺的络绎不绝,大家都知道今天过生日的正主,以后就是“彦庆隆”的当家少主人,无不想来巴结奉承,顺带看看庐山真面目的。
子宁进来的时候,大多客人已经就坐,忙着招呼客人的彦山远远看到,快步走到跟前,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少主人”,然后回过身扬声道:“各位来宾,这位就是我‘彦庆隆’的少主人,也是今天的小寿星。”
随着彦山的话语,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见门口长身玉立着一位英俊少年,身着浅紫色长衫,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白色的海水云图,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 颊边微现梨涡,身材略显瘦消。
这时子宁举手抱拳,向着大家行了个礼,朗声道:“后生彦子宁,蒙各位厚爱,小子不胜感激。”说完落坐于主人位,并示意彦山坐在副首。
于是彦山一一为子宁介绍,在座的都是天佑城商界数一数二的大掌柜或主事,有的就算本人没来,也派了亲信随从过来,算是极为看重“彦庆隆”在天佑城中的地位。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话题慢慢集中到今年皇室采买的事上,要说能成为皇室的供货商那可是无尚荣光的,可是要担的风险也是无可比拟的。
就拿多年来为皇室供货的“李锦帛”李家,就因为去年的一批货出了点小问题,差点弄到人头落地,现在虽说命给保住了,可却也是一蹶不振了。
听说今年是皇后娘娘的四十寿辰,皇上下了圣旨,皇后多年来辅佐有功,要大肆庆贺一番。而专为皇室提供丝锦的“李锦帛”去年出了事,所以做丝绸买卖的各大商号都在蠢蠢欲动。
座中众人侃侃而谈,一位主事忍不住问道:“‘彦庆隆’的丝锦本就不输于‘李锦帛’,不知这次是否有意夺得头筹?”
只见子宁淡淡一笑说:“皇室中的事,想必会派专人负责,不是我等左右得了的。再说各商号的丝锦本就各有特色,‘彦庆隆’不敢枉自称一。”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点头称是,而彦山更是笑得欣慰。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雪梅拖起子宁转头就走,说:“主子快走,大家都等着呢!”
子宁重重的“哼!”了一声把她的手甩掉。雪梅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在前头带路。
来到后院只见灯火通明,原本空旷的涟波湖上漂着百来盏五颜六色的生辰灯,煞是好看。院内的空地上,由彦山带头,婆婆、嬷嬷、以及一众仆妇黑压压跪了一地。
看到子宁过来,于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祝贺少主人生辰之喜。”
子宁快快急走几步,一把扶起婆婆和彦山,眼眶略有湿润的说道:“你们平日里那样对我,今儿个又行此大礼,让我如何生受的起呀!”
子宁也只有在婆婆和嬷嬷面前才会有此女儿之态。那边雪梅已在不管不顾的叫到:“主子快来,我们也来放几盏生辰灯
子宁感念众人的用心,不愿拂了他们的心意,是以也放了两盏下水。一边的雪梅马上双手合拢,眼睛闭起,嘴里念念叨叨的。而后睁开眼对着子宁调皮一笑说:“我知道主子不会许甚心愿,所以自作主张替主子许了。”
子宁这次可没兴致理她,瞪了瞪眼睛也就算了。边上的嬷嬷可看不过去,重重的“嗯哼”了一下,吓得雪梅愣是抖了一抖。
这时湖面上传来悠扬的乐曲之声,只见一艘花船缓缓地由远及近,花船是两层结构,一层是客舫,二层竖着四根大柱子,上面缠着各色鲜花和纱幔。
一众身着轻纱的女子,在柱子的中央娥娜地舞着跳着,在秋日晚风的吹拂下,宛若天外之音,仙外之舞。
乐声舞艺终归寂寥,只见一着红纱女子率众舞者盈盈拜倒,如耳语般曼妙的声音徐徐传来:“属下浣纱部率众贺主人生辰之喜。”
子宁轻轻的点了点头,手上慢慢地结出三个手印,红纱女子面露喜色,又盈盈一拜,花船便又缓缓的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