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病入膏肓》木渔得水

4、君心似流水

　　“爹爹不必担忧，女儿没有干什么有辱窦家的事，不过好奇藏有一颗，今日又刚巧能用上，窦青，拿去给叶姑娘服下，静待半刻。”

　　“是，二小姐。”

　　叶无絮看着窦青拿过来的紫青色硕大药丸，迟迟没有伸手来接，心里不禁多了个心眼，万一，这不是验子药，而是打胎药或者毒药，窦家想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不对，不对，今日事情闹这么大，窦家怎可能蠢到在自己家里毒杀自己。

　　叶无絮思绪万千，见窦君莫冷漠，事不关己的样子，斜飞的眼角扫了窦宛如一眼，才缓缓接过，端起旁边温水，一口咽下。

　　众人见她咽下，都齐齐吐出一口气，若她不愿验证，此事便很难处理。

　　窦家家规的确甚严，连仆人也教导有方，见她身怀六甲，准备的椅子是扶手软椅，奉的是淡盐温水，备的是酸梅干果，这待遇还是对上门闹事的自己。

　　叶无絮终是忐忑的熬过了这几分钟，每分钟都如一年般漫长，窦宛如吩咐自己靠近窦管家的时候，窦青脸色一僵，有些哭笑不得。

　　“伸出手来。”

　　叶无絮抬起双臂，张开纤纤素手，只见手心与手弯处并无异样。

　　窦宛如笑道：“靠近一点，面对面站着。”

　　叶无絮看了堂上窦太师一眼，得到他的示意才尴尬的与窦青贴到一处。

　　窦威心有所悟，此女果真不是乡野村妇，心思细腻，作风大胆，眼神洞若观火，还很能讨人欢心。还未成为窦家媳妇儿，却让你有了一种高高在上唯命是从的优越感，依附感。

　　若三郎被她俘获也不是不可能。

　　叶无絮伸出手臂依然无所异样，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若是有异样，岂不笑掉大牙，证明此药纯粹无稽之谈。

　　终于轮到正主，窦昭剑眉紧蹙，不情不愿道：“家姐，非得如此吗。”

　　窦宛如剜了他一眼，骂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大不了你等下去沐浴更衣，洗净纤尘便好，若真与你有关，你当时是如何下手的，自己得好好反省反省。”

　　叶无絮在一旁听得邪火压都压不住，这两姐弟真是如出一辙唯我独尊，看谁都低人一等，难怪年龄这么大还嫁不出去，实在是活该，没人要的老姑婆。

　　说完那些话，窦宛如还能神情自若的对着叶无絮浅笑嫣然：“叶姑凉，我三弟不懂事，对你心存芥蒂，不如请叶姑凉移驾与他站到一处。

　　窦宛如笑里藏刀，神情挑衅，叶无絮眼神骤冷，恨不得插这两姐弟几刀子，今日被窦君莫诓骗至此，就算他有天大的苦衷，她叶无絮也必不会轻易饶过他。

　　叶无絮与窦昭紧紧贴着，心跳得怦怦直跳，脸都红了，虽两人相识日久，却从未在光天化日如此亲密过，个中感受自是不同。

　　窦昭把头偏到一边，十分勉强，仿佛身上有几百只蚂蚁啃噬自己，叶无絮那如山高的肚子像顶着他心肺一般，不受控制的一把推开她。

　　叶无絮没想到窦宛如会出手接住她，否则以她的身高坐到地上去不知会怎么样。

　　叶无絮心有余悸，牢牢护着肚子再不敢靠近窦昭半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越来越不安，甚至胆战心惊，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叶无絮脑子混沌，像被糊住一样，窦宛如拉起她手惊叫一声，周围哗然，不可置信的连连抽气，眼神复杂的看着窦昭，连窦太师都激动站起，嘴唇颤抖的走下台阶仔细看了看。

　　叶无絮手心与手弯处一片夺目的红紫宛如天边云彩。

　　“三弟，这，可是你的血脉，千真万确，赖不掉了。”

　　窦宛如神色古怪，窦昭傻眼，如被巨雷劈中，扑通一声晕在了地上。

　　叶无絮看着被自己怀孕吓晕的窦君莫，简直哭笑不得，窦君莫，你装得倒是挺像。

　　窦昭被抬走，窦威如释重负的宽慰几句，让她放心在窦府住下，待诞下麟儿再择黄道吉日正式进门。

　　叶无絮被安排住进了窦府西侧的听竹轩，据说是曾经大公子的二夫人所住，这已是极高规格，按照当朝礼制，最多也就拨个小院待产，至于名份，大不了算个侍妾，光明正大迎娶，更是绝无可能。

　　如今境遇大不相同，一跃成了长安城最锋芒毕露的窦家未过门的新媳，叶无絮心里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如飘在空中摇摇欲坠，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叶娘子，喝杯水吧，你先坐一坐，奴婢收拾收拾再伺候娘子更衣。”

　　叶无絮低头瞧了瞧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难怪连丫鬟都看不下去了，与这间布置精巧的屋子格格不入，挺着个大肚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窦君莫，你以前追我的时候可说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如今，连你也欺负我，还是欺负我最厉害那个。

　　呆呆的坐在桌前，看着橘黄色的丫头忙进忙出，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拾掇衣物，以前这些她做起来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晴霜姑娘便被她安排得妥妥的，挑不出一根刺来。

　　碧水瑶的丫鬟与深宫内院伺候主子的奴才大不一样，不过是秦楼楚冠打杂的，没签卖身契，不用伺候小姐外的客人，每月按时领月银，比小姐自由得多。

　　她与晴霜如同姐妹，私下里互诉衷肠，也算看尽世间繁华，人情冷暖。

　　“你叫什么名字。”

　　她张了嘴，才觉嗓子嘶哑干涩，像是荒漠中被沙尘封了喉，不禁咳嗽起来。

　　“娘子，你先喝水。奴婢叫月华，以后娘子随便唤我。”

　　月华把水送到叶无絮嘴边，服侍她喝下缓缓拍着她的背脊，叶无絮缓过劲来喃喃道：“你这名字倒是比我的高贵许多。”

　　月华也知道她的经历，碧水瑶的打杂丫鬟还没她地位高呢，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夫人叫什么名字。”

　　叶无絮倒也不介意，“无絮，草无根叶无絮之无絮。”

　　月华脱口而出：“那岂不是身世飘零。”

　　说完发觉不对，赶紧捂着嘴。

　　“叶娘子，奴才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您不要生气。”

　　叶无絮哈哈一笑，眉眼清爽明朗，“这有什么，叶无絮自由自在，随风飘动，看尽世间悲欢，逍遥天地。”

　　“那娘子这名字定有不一样的含义。”

　　叶无絮浅浅一笑：“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阿翁，他没什么文化，请天桥下的一个瞎子摸象，据说这瞎子身世飘零，心有所感，便给我取名叫叶无絮，这叶无絮，草无根，是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足见这个瞎子…不怀好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无絮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自哀自怜的意思，顶多是对给她取名字的人的不满。

　　月华却听进心里去，以为新夫人在给她警告，不快她有个如此招摇的名字，遂低了头，备好干净衣物，轻声道：

　　“奴婢伺候娘子沐浴更衣。”

　　叶无絮折腾一天也已精疲力尽，洗完澡连晚饭都没吃便侧卧在锦帐中睡着了。

　　夜幕降临，子时刚过，叶无絮半夜醒来，睁着眼无所事事的瞪着头顶藕色的丝罗帐，轻薄柔软，如蝉翼一般，望得久了，心里沉重的思绪才缓缓卸下，便听窗外有异动。

　　叶无絮心里一紧，缓缓坐起，便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推开窗户，露出丰神俊朗的脸来。

　　窦君莫眉目清俊，在房内摇曳的的暖光中直直看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叶无絮身上。

　　“无絮，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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