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大人太妖孽》旭沐生

20、第二十章

　　珀英看着垂花门那边探头探脑的郡主侍从，无奈揉了揉额角，说道：“将军如今被卸权在京，日后行事定然要多加谨慎，你我也算旧识，他日若是有事便差人来督造司知会一声，珀英定会尽力相助。”

　　“好。”
　　方勇忠紧皱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些，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下了石阶，李婶对他异常戒备，揣着手一直将人送出了巷子才回来。

　　珀英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之后看着空空的门廊发了呆。良久后，肩头被拍了拍，她才回神，侧头便看到乔夫人手上摇着一柄团扇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际浮云。

　　“打扰母亲了。”

　　“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孩子，人都走了，咱们别看了。你脸色苍白，眼下还是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更有用处呢。”

　　珀英点点头，说道：“不是我的终归是强求不来的，母亲说的对，与其烦心倒不如睡它一觉来的实在。

　　“好，母亲扶你回去。”

　　珀英鼻头一酸，连忙抬头看天，随后用力点点头往寝屋走去。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她便随圣驾前往皇城边的那座翠灵山上祭天，此行除各个藩王和朝中五品上官员外还有许多女眷，外加京中元真观的二十多个道士。

　　皇帝先前说了要一切从简，诚心为重，所以这一路除了皇帝和女眷坐了马车其余人皆是骑马。

　　而督造司之所以被调来，是因为当年前任掌使曾奉了先皇之命花费三年时间在山顶建了祭坛和玄清宫的三大圣殿，所以整座山的路劲堪舆图便在督造司手中。

　　珀英先前便命乌鸦和黄蜂提前将上山的路径全都勘察一边，有不妥处赶紧修缮，并在上山路上的凉亭处部署护卫，之后再由厂卫和禁军调派人手严加守护。

　　今日她一大早过来又和谢谦商量了一番，在山顶增派一倍人手。

　　“禁军、厂卫守着，你还怕有人闯上山？”

　　珀英摇摇头，眯眼看着那高山，说道：“强攻自然不易，可若是有人埋伏在山林暗处却不难，这翠灵峰被道家誉为天下第一灵山，重峦叠嶂，青山绿水，以奇峻闻名，有许多天然夹道，躲上二十来人不成问题，若是那些人早早躲在此处，我们的人马又过多，一旦突袭更本无法躲避，这窄窄山路，对护卫军来说便是弊端。”

　　谢谦听到这话眼神也严肃起来了，他手指在堪舆图的几个点上敲了敲，说道：“你说的倒也有理，这一堆人中含了大半的皇亲贵胄，若是有那不轨之人趁机作乱，祭天大礼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珀英点点头，看了看旁侧几个禁军首领，随口恭维道：“好在此次由厂卫与禁军精锐护着，想必那些人也没那个狗胆猖狂。”

　　她话音落，其中一个禁军小将便说道：“而且这次的巡卫军是方将军统辖，这么一来那些宵小之辈怕是也只敢躲在洞里头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谢谦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只是口气有些讽刺，几句话下来其余人也看出了苗头不敢再说将军的好。

　　他收起地图，扫了眼周围，说道：“近来厂卫得到消息，说是有一股江湖人士被某个神秘组织笼络，打着佛家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旗号，从江南乡下不断壮大，还建了个花莲圣教，明里宣扬仁善，实则培养杀手细作，不断祸害朝廷事务。”

　　“这么说，他们已经扩散至京城了？”

　　“没错，若是一般乱民厂卫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这些人三教九流每个行当都有且本事不低，他们能在这半年时间迅速壮大，不容小觑。”

　　珀英抖了抖缰绳往前骑了一截，正好遇上探路回来的方勇忠，说道：“上山一共途径九个凉亭，有十二处道路极为狭窄且陡峭的地方，还请将军仔细再搜查一遍，最好是能将范围再扩三里，此次贵人多不容有失。”

　　“乔掌使放心，本官先前便吩咐下去让那些人仔细搜山，尚未发现不妥。”

　　珀英“嗯”了一声，随后看着远处那些巡卫营的人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些下属是否听话？”

　　方勇忠笑了一下，敲了敲手上的鞭子，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与他们说的很清楚，此次若事发，便一起掉脑袋。没有人不怕死，那些纨绔子弟更惜命，该知道孰轻孰重，放心吧。”

　　“那将军保重。”
　　她拱手施了一礼，便带着黄蜂等人催马往前去了，她身为督造司的人，还是得先一步上山将路面，扶手，护栏和那些休息的亭台和屋舍都查看一番，免得出现失火坍塌这种事情。

　　大队人马被甩到后头，他们督造司则最先一批上山，珀英一马当先，近一盏茶的时间攀到了半山腰上，停在八卦亭歇息。

　　她让黄蜂请巡逻的护卫张虎过来问话，此人对她还算和善，不像旁的护卫那样见到她就是一脸讽刺，所以见他过来便递上一碗凉茶，问道：“张校尉，封山后的这一两日可有生面孔闹着要上山？”

　　那人皱眉想了想，迟疑道：“下官并未听说有人闹腾，这里日夜有人守着未见生人，只有上头的道士会到山下为京中人家设坛做法。先前圣上有令，不得妨碍玄清宫人到民间设坛，所以，咱们就将来往的道士登记在侧，上下山都是会仔细查问的。”

　　珀英点点头，“多留心些准没错的，这次随随便便抓一个出来便是官员王爷，各位的担子重的很呢。”

　　他喝了茶用袖子擦了擦嘴，沉声道：“大人也当小心，下官有位远方族弟在潞王住的那殿里当差，听到潞州来的那些护卫私下议论，潞王想奏请圣上在潞州修盖道家三圣殿。”

　　“他想让督造司监造！”
　　“是。”

　　珀英冷哼一声背手看向蜿蜒的山路，从这里可以看到大队人马还需要再行一炷香的时间才能上来。

　　皇帝一身雪缎长袍被人护着走在前段，裕王与潞王则穿着灰色素袍，一前一后跟在着，三人不知在说着什么，似乎心情不错，都挂了笑。

　　谢谦领着十几个缇骑半包围着这几个人，慢慢往前挪，他面色如常，步履轻松一边走一边朝四周上下打量，偶尔停下脚步，一跃而起立在高石上查看队伍是否安全。

　　珀英少见他这样认真严肃的样子一时间竟移不开眼，跟着他忽上忽下，那翻飞的衣摆显得也很是飘逸。

　　忽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纵身跃下拨开人朝着队伍后头跑去，那里是个弯道，她正好瞧不见。

　　正猜测着，黄蜂过来问道：“老大，咱们继续上山还是等着后头的人。”

　　珀英迟疑的朝底下一眼，刚张嘴说了个“走”字，就见一个护卫快速跑来，喘着气说道：“乔掌使，香云郡主和欣荣公主一行女眷，在弯道处被忽然跑出的蛇吓到，香云县主不慎从弯坡摔下，似乎是腿脚受了伤，圣上命你折返回去将她们护送上来。”

　　“是。”
　　她行了一礼便返回原路，一边走一边冷笑，那些个女眷怕蛇被惊她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香云受惊她是不信的，当年她可是跟着乔家春游一同抓过蛇的人。

　　那剥蛇皮的本事，比那些农夫还利索，所谓的受伤怕是另有目的吧！

　　对于这个女人的心机，珀英还是忌惮的，这可是笑着便能捅人刀子的狠角色，相识七八年，直到最后被抢了男人，坏了名声，才总算知道了轻重。

　　其实，这些日子，香云回京后还往乔家递过帖子，只不过都被她以公务繁忙为由推了。

　　眼下的惊吓受伤，在珀英看来更像是苦肉计罢了，皇帝没有亲女，对她这个被爱妃收养在身边的县主还算喜欢，只要宫中有个什么庆典，都会让她出席。

　　在珀英看来，香云和潞王才是绝配，面上卖乖，实则心黑。可她就这么倒霉，硬是将这两人都得罪干净。

　　她带人快步返下山，总算看到弯道那里挤着的人，好不容易走到后头，就听到香云那熟悉的哭泣声。

　　嘤嘤呜呜，虚弱的好像一只无助的幼崽，自己当年不就是被这个声音骗了的么？原来这一招她到现在还用着呢……

　　她放慢脚步过去，第一眼就看到被几个婢女围在中间的方勇忠，他眉毛拧着眼神中透露出不耐，却忍着没发作。

　　跪在地上的婢女则抹着泪絮絮叨叨的说:“那条蛇胳膊那么粗，缠住我们县主便往下拖，那嘴碗口大，我家县主为了护着几位官家姑娘，便被咬住了小腿，呜呜呜，将军你快救救我家县主吧……”

　　珀英看了眼拽住方勇忠衣摆哭喊的婢女，又看着嘴唇发白瑟瑟发抖靠着一位姑娘小声抽泣的香云，这一家主仆都是这番做派，只会示弱博同情！

　　她不惯刚要上前就被谢谦拽住，“那两人之间的事，人家自会处理，你跟着参和什么！”

　　“让开。”
　　“乔掌使，先看看戏再说，这么着急做什么？”

　　珀英左耳朵里是嘤嘤的哭泣，右耳朵是谢谦一副看好戏的阴阳怪气，她脑子里嗡嗡，在那女婢又尖声喊了句“将军救命”后忽然爆发，她推开身前的人，大步走到坐在一旁大石上似乎只剩半口气的香云跟前，还不待众人反应便蹲下身抬起她的胳膊腿检查了一遍。

　　随后起身俯视着那个哭天抢地的婢女冷声道：“郡主被一条无毒的蛇咬了口，你就在这里哭的好似死了娘，腿脚不过是外伤，太医也已经包扎过了，你却拽着方将军喊救命是什么意思，将太医置于何地！”

　　她厉声质问后，周围的人才缓过神，缓缓朝后退了两步，似乎是被混乱场面吓到了，所有人都闭了嘴。

　　倒是香云那婢女胆子着实够肥，不惊不慌的看着珀英，委屈道：“大人英勇，又常年习武自然不怕蛇，也不惧这些伤势，可我家县主从小娇贵，哪受过这般苦，那血淋淋的口子，奴婢看着就心惊。主子怕拖累队伍惹得圣上不快，可眼下走不了路……”

　　珀英抬手打断她唱曲儿般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声音，依旧冷声道：“本官确实皮糙肉厚比不上县主金贵，可你既然知道拖延了进程便该让开道儿，拽着巡卫首领不放，成何体统！方将军今日是负责护卫圣上，你家主子多大的脸面，可以让他不顾圣上安危反倒来护着她！”

　　她怒斥那婢女，一旁香云总算忍不住了，掩面一哭，便要起来下跪，被人拦下。于是哽咽的辩解道：“乔掌使何必指桑骂槐，你不就是想骂我么！可惜，我早在远走边塞时就没了脸面，人人都笑话我。方才黑蛇窜出，我太过惊恐，想起在边境时的情景这才抓着忠哥哥不放，我……我只是不知该信谁，不过是害怕而已！掌使如今盛宠在身，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啊！”

　　梨花带雨果然是把利器，香云郡主这一张嘴，众人便想起珀英这妖女的名头，于是，那一双双厌恶的眼神便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