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2、书画

　　“咻——”的一下，一根留着长指甲的粗短手指将将要戳在他脸上，谢宝树急忙后退一步。

　　面前的矮胖妇人昂着头，立即毫不客气地迈进院门，将双手叉在自己原本应该是腰的部位，扭头对门外杵着的半大小子喊：“溪儿，别怕！进来，娘今日便替你讨个公道。”

　　那乌溪儿便哭丧着脸，抱着一摞书册，磨磨蹭蹭地走进院子。

　　乌大嫂一把夺过他手中拿的书册，直直送到谢宝树脸上：“姓谢的，我平日瞧你就不是个正经妖精，没想到你竟然败坏到这地步！你要看这些龌龊玩意儿，自己个儿捂在被窝里看便是了，你还传给我家溪儿看，不要老脸！”

　　很久很久之前谢宝树还是个凡人时，虽不算见多识广，但也没少跟着身边人长见识，现下他瞟了一眼那几本封面颇为神秘低调又暧昧的线装册子，一看之下猜到了这大概是什么。

　　谢宝树懵了：“大嫂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又不是那毛头小子，哪里还看这些个玩艺儿啊。”

　　乌大嫂更加气愤：“你、你还想抵赖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有那污七八糟的下流图册，就是你让你们家阿白拿去给我们家溪儿看的！你家阿白虽然恶劣，到底却也还算是个孩子，要不是你在看这些，他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谢宝树愣了一下，犹自不信：“阿白他确实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怎么会看这些？”

　　乌大嫂厚实的脚底板嘭嘭嘭拍在地上，恨不能将院中地面跺出个坑来：“那好，叫你们阿白过来，咱们当面对质！”

　　谢宝树哭笑不得：“大嫂子你这是为难我们，你明知道阿白他是个哑巴，却要怎么对质啊……”

　　乌大嫂提高嗓门、尖刻叫道：“谁为难谁啊这是？！你明知道我当家的去世的早，就留下我溪儿一个儿子，你见他长得水灵，你就想着来染指啊！”

　　说话间，她眼瞅两边院墙上已经扒满了来看热闹的脑袋，忽然就瘫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叫起撞天屈来：“你眼见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你个无良的就来欺负！先前你想染指我不成，现在又盯上了我儿子呀！”

　　谢宝树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噎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极力控制着自己：“这……！大嫂子！你、你可不敢乱说啊！”他想伸手把乌大嫂从地上拉起来，想起她方才的话，只好避嫌缩回了手，一脸怂样地任她叫骂。

　　乌大嫂理直气壮地与墙上的众邻对视：“别看我现在这样，我那当家的和我，从前可是众口交赞的一对金童玉女！我溪儿以后长大，会跟他爹一样的玉树临风！”

　　两边的院墙上传来左邻右舍的嬉笑：“呦，二狗哥，眼光够邪门哈！”

　　“看你长得这么俊，却一直却没个相好的，先前咱们还觉着奇怪，没想到你心里挂念着的原来是咱们乌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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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宝树脸皮厚，自己倒无所谓被寒碜几句，但见乌溪儿站在院中已气红了脸，忙举手连连作揖，讨饶道：“各位芳邻，大清早的你们就别跟这掺和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咚”的一声，墙头上一个脑袋被石块砸中，随即惨叫着退了下去。

　　谢宝树回头一看，阿白已化出法身，不知何时站在乌大嫂身边，初显英气的脸上面无表情，手中第二块石头却毫不犹豫地向墙头飞出。

　　“不好，这小恶棍出来了！”

　　之前那些不怀好意调笑的邻居们哄地一声便作鸟兽散，只有几个厚道点的还留在原地，等着给乌大嫂主持公道。

　　乌大嫂趁机拉住阿白：“姓谢的，不是老娘冤枉你，当着大伙的面，你倒问问你家阿白，”她指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书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本子啊图啊，他有没有看过？！”

　　谢宝树无可奈何，便看向阿白：“好，阿白，你诚实地告诉我，这些你都看过没有？”

　　阿白点点头，嘴唇是紧抿着，但白皙小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谢宝树：“哎？……”

　　乌大嫂一拍大腿：“看吧！我说的吧！阿白，你别怕这姓谢的，你跟婶子说说，这些个话本子是不是他谢二狗给你看的？！”

　　阿白双手扭结着，没有立即回应。

　　谢宝树恨不能用眼神杀了他：你小子怎么不说话！奥对，你不会说话，——但你小子怎么没点反应？！知道你傻，但这还用想吗？！——赶快给老子摇头啊！！

　　只见阿白余光扫了一眼在旁浑身发抖的乌溪儿，终于——点点头。

　　谢宝树见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乌大嫂得理不饶狗，伸长了本来就长的脖子，又哭叫起来：“街坊邻居大伙儿，你们都看见了啊，这姓谢的长着个柔弱无害的小白脸模样，实际是包藏祸心啊！”

　　她拾起地上的图册，抖开展示给墙头的众妖精看：“看看、看看，他若是给孩子们看看寻常春宫图，我也不追究了，男孩子们么总爱偷看这些的。可他给我家溪儿看的这是什么？！全是男子与男子之间行的那种事情！他这是要教唆引诱我家溪儿变个断袖，要我老乌家以后断了香火呀！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谢宝树瞟一眼那摊开的图，只觉嗡的一声头脑要炸开，比自己当初被慎独剑捅了个窟窿还要想吐血。他手脚颤抖，语无伦次道：“不、不是，乌大嫂子，你你你听我解释！今日算我谢二狗求你了你听我解释啊！！！”

　　乌大嫂捂着耳朵，头摇成拨浪鼓：“不听不听，老狗念经！”

　　墙头议论声又起：“我原先就看着这谢二狗面相轻佻、一脸烂桃花，果然不是个好货！”

　　“啧啧，瞧他那一双吊梢细眼睛成日转啊转的，一看就知道是风骚勾引良家惯了的！”

　　“怪不得他家阿白这么凶悍，这小小年纪的要是不凶悍一点，怎么能在这条淫狗面前保护自己啊！”

　　“听说阿白这孩子是自小被他捡来的，瞧那小模样，暗地里还不知道遭了他多少荼毒、被蹂/躏成什么样了呢……心里肯定积累了阴影！”

　　“偏偏这孩子又是个哑巴，真是有苦说不出！哎，好好的孩子被扭曲折磨得整天板着面孔、凶巴巴的，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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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宝树越听越不像样，终于放弃了挣扎，只想赶紧息事宁妖，有气无力道：“大嫂子，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乌大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鼻子一哼，立即将脖子伸直到极限，冒出一个响亮的字：“——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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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了半天，一番讨价还价，乌大嫂带着谢宝树呕心沥血大半年才练好的那颗小还丹、以及两满筐仙草，摔上院门、领着乌溪儿扬长而去。

　　只留下散落一院的断袖情深话本子和春宫图，以及谢宝树与阿白大眼瞪着小眼。

　　谢宝树捡起地上的图册子，恨不能撕个片片稀巴烂。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阿、白！你小子——你给老子过来！”

　　阿白心虚地低着头，在墙头众妖同情的目光下，被谢宝树拎进了里屋。

　　有那富有正义感的邻居还在背后喊了一嗓子：“谢二狗，你这是要对小阿白做什么？！这虽然是你的家事我们管不着，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了，阿白他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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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墙头这些大义凛然的妖精脸，谢宝树的肺简直即刻就要气炸。

　　好么，这会你们倒是振振有辞说他还是个孩子；之前你们一个个上门来找老子告阿白的恶状那会，老子也分辩说他还是个孩子，那时你们怎么就不听、还骂老子护短会眼瞎来着？！

　　破罐子就索性破摔吧，谢宝树咬着牙，当着他们的面“呯”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进了门，阿白一改在外面的倔强凶悍模样，垂着头，委委屈屈地站在他面前。谢宝树这回不吃他这装可怜的一套，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本就不甚结实的竹椅被他压的吱吱作响。

　　喝口水，好不容易顺了顺气，谢宝树提醒自己，从前那个号称妖界第一教育专家的螽斯女妖，来村里开巡回育儿经验讲座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咱们家长教育孩子要有耐心、要充分理解孩子、要做孩子的朋友。

　　谢宝树便清清嗓子，尽量好声好气道：“阿白，我再问你一遍，那些书啊画啊到底是不是我给你的？”

　　阿白坦然地摇摇头。

　　谢宝树再次气结：“……那、那你方才为什么当众污蔑老子？！我不要面子的啊？！”

　　阿白怯生生地看着他，眼中却没有后悔反省的意思。

　　再回想方才情形，谢宝树忽地明白过来：那些话本图册定是乌家那小乌龟崽子的，藏在家中被他老娘发现，无奈之下才撒谎说是阿白给他的；然后那乌大嫂子便上门找自己兴师问罪，阿白为了替乌溪儿圆谎，这才把黑锅甩到自己头上，令乌大嫂子趁火打劫敲诈了自己的仙丹仙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