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守云开，夫得月明》荼臾夫y7

2、向往的光

　　生命的尽头，是一束亮光，我多么想，来到这个世界时，就遇到这束光。
　　——《须臾词》

　　“欢迎新一届的同学们来到华庚中学。”
　　小礼堂里，古校长笑意盈盈。

　　“同学们可以互相和旁边的同学认识一下。三年同窗，实属缘分，朝夕相处的日子总是一瞬而过，同学们不仅要把握好知识学习的黄金时期，更要好好珍惜这三年里与同学，朋友，老师的相处时光。”

　　莫荼强打精神，听着古校长的没话找话，无意之中望向坐在右边的人。

　　那人端坐着，微眯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鼻子如雕刻般立体，唇色是恰到好处的水粉色。

　　莫荼从那人翘起的不安分的发丝一丝不漏地扫视到了他的下颚，心想着，这个脸还挺符合人体美学的，倒真是生了一幅迷倒千万少女的好皮囊。

　　他仿佛是察觉到了炙热的注视，睁开眼睛，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望向莫荼，略过一眼，转身拿起座位上的书包起身就走。

　　“谢谢同学们，你们了华庚，华庚一定会给你们最好的未来！”

　　古校长高举着话筒，慷慨激昂地带动着同学们的情绪，然而底下就坐的高一新生毫无表示，一阵尴尬之后，古校长招着手下了台。

　　华庚是南城大有名头的重点国际高中，不分文理，是选科学习的，大部分从华庚毕业的学生都会选择到国外留学深造，甚至在国外定居工作。

　　大部分的学生来自周边的城市，少部分的学生来自英国，美国或澳大利亚。这样有些鱼龙混杂的国际学校，管理起来，各式各样的小摩擦总是往复循环，所以学校的规章制度反而松散一些。至少在早恋这个问题上，不必有点苗头，就大张旗鼓叫家长的地步。

　　虽然这个学校看上去中国人居多，但一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欧洲人依旧对黄种人有着若有似无的歧视，那种在他乡也能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的人，莫荼倒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愿主动靠近。
　　人，傲一点，挺好的。

　　坐在莫荼旁边的少年一身蓝白色的T和牛仔裤，隐隐约约地勾勒出少年好看匀称的线条。

　　少年起身站起，拔腿就走，高挺修长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散去的人海中，显得那么耀眼。

　　“男生就是好，随随便便就可以长得那么高。一个个都把生长激素当饭吃了吧。”

　　宋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把揽过莫荼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喊叫着。

　　“你可别太张扬。”莫荼瞥了一眼宋浅，无奈地说道， “到时候到处捅窟窿，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得，你这孔夫子般的念经又要来了，我呢，开学第一天，就和高二学长学姐打好了关系，瞧见刚才那个美少年没有，他的情况我可是一清二楚。高一七班的林夫，和我们一个班，以后可来日方长了。”

　　“孔夫？孔夫子的孔夫？”莫荼只听了七七八八，也没听进去多少。

　　“我跟你说，听说他开学第一天就被高二那群窥探高一小学弟的饥渴的学姐们瞄上了，到嘴的天鹅肉啊，啧啧啧，真香。说不定，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宋浅咬着吃完的棒棒糖棍，口齿不清地说着。莫荼不想理会她，借口开脱，小跑着去找高一教学楼。

　　班级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莫荼和林夫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教室，教室里便爆出一阵阵喊叫声，但其中大部分是女生的娇嗲花痴声。莫荼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个外国友人，一男一女搭着肩，看上去似乎是一对情侣，走上前来。

　　“你们是情侣吗，和我们一样？”

　　蹩脚的中文，莫荼只听懂了情侣两个字，还没等莫荼否认，林望安绕过面前的莫荼，径直走到最末一排的靠窗座位，坐下。

　　之后班主任梁sir来了，各科的老师也来了。可莫荼对他们说了什么，完全没印象。
　　只是觉得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莫荼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

　　那天她七岁，和外婆（身份上是外婆，但莫荼喊奶奶，这个细节下文还会提到）在一起生活。
　　莫荼的母亲是一位山水作家，爱浪爱自由，不愿受世俗礼节的束缚。

　　因家里催促闪婚，生下莫荼一个月后，就回归了游山玩水的写作征途。

　　莫荼的父亲是某知名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常年蜗居在学校宿舍里，写书搞学术，用一句话里概括，也就是：
　　“两耳不闻家中事，一心只攻学术书。”

　　莫荼跟随外婆在郊外待着，整整待了四年。
　　到了六年级，才因郊外没有好的初中，被父亲安排去了南城读初中。

　　这样一个看似幸福稳定的家庭，其实早已经是婚姻的替代品，从一开始就步入了坟墓。
　　莫荼不是不了解，只是当她还小时，爸爸妈妈在莫荼面前总是装作他们很恩爱，恩爱到如胶似漆，其实回房后，就只剩相顾无言了。

　　莫荼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坑蒙拐骗这一套总比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好得多。他们愿意演，莫荼就愿意看。两情相悦的事情，何来讨厌喝厌烦呢。

　　莫荼向来没有家庭的观念，形成了大大咧咧的小男孩性格，爬树下河，无乐不作。

　　巨大的变故发生在七岁那年，莫荼的父亲协助警局，破了一个十几年的杀人分尸案件。
　　凶手身份虽然已经确认，但没有下落。

　　五谷丰登的秋季，天气渐渐转冷了。

　　小莫荼从学校回家，冷风簌簌，莫荼正踢着公交车站旁边的小石子，哈着气，暖暖手。

　　陌生的气息渐渐逼近，莫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死死地捂住了嘴巴，禁锢在男人宽大的手臂里，往回家相反的方向半拖半拽地走着。

　　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来到荒无人烟的田地上，男人一只手提起田地边的井盖，捏着小莫荼的衣领，重重地扔了进去。

　　然后立刻关上井盖，随手搬了两块砖头，放到井盖上面，眼看四处无人，掏出一支烟，插兜走了.

　　井盖下是一个下水道，下水道里的污水混着垃圾牲畜的尸体，恶臭难闻，莫荼忍不住干呕。

　　等她缓过神来，下水道的水位已经慢慢上涨，涨到了莫荼胸前，莫荼四处查看，可没什么发现。

　　这时的天色大概已经很晚了，井盖的遮挡，莫荼完全被黑暗笼罩，不敢动弹不得。

　　死亡的恐惧渐上心头，莫荼抬头往井盖处，有一个不名物体在发着银光。

　　莫荼的求生欲重新燃起，她四处探索周边可以绑束的东西，做成长布条，用了十五分钟，才将布条挂到井盖下方的钩子上。

　　莫荼用尽了力气，爬到上面，想要用手推开井盖.无奈井盖太重，莫荼力气也不够，只好横架在井口，不断地敲打井盖，喊叫吸引别人的注意。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莫荼的体力严重不支，手脚发软，快要支撑不住。
　　“搭.....搭.....搭....。”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莫荼用尽了力气，想要喊救命，嗓子却突然堵住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听着脚步声渐弱消失，

　　莫荼心灰意冷，已不抱希望。

　　她摸索着井盖的小口，可小口早被砖头遮盖住。

　　“有人？”

　　莫荼惊喜万分，吞了吞口水：

　　“有人在，有人。”

　　井盖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亮清澈的眼睛。

　　他伸出手，莫荼愣愣地搭了上去。

　　她得救了，莫荼不敢相信，傻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孩看。

　　这个男孩穿得很单薄，但很正式。

　　莫荼敢肯定，他一定是来参加外婆家的丰收节的。

　　他的胸前还别着莫荼做的胸针。这是参加丰收盛宴的贵客才有的。

　　男孩也不说话，脱下了他的西服外套，拉起莫荼。

　　后面的事莫荼记不清了，只知道他送她回家，还有他的手冷冰冰的，比莫荼的手还要冷。

　　但那时男孩拉她时，男孩紧锁的眉毛，散乱在额前的碎发，眼眸里清冷的光，和他手掌的冰冷。

　　莫荼一想起还仿佛就在眼前，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难以忘记。

　　谁会知道，莫荼为了报这份恩，会用了整整十七年的时光爱着这个男孩。

　　谁都不需要知道。

　　莫荼的思绪被一阵骚乱拉回了现实，方才坐在最末一排的少年从座位上起身，拿起书包，走向莫荼旁边的一个空缺位置上，坐下，枕着手臂，埋头睡觉，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莫荼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就趴着一头“小蓝鲸”了。

　　莫荼当时对林夫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头小蓝鲸，一身蓝，也不怎么说话，最重要的是，闪躲得还特别掩人耳目。

　　“真是的，早知道就矜持些了，频频回头看，这下亲手把别人送到虎口了吧。真是糟心。”

　　莫荼右后方的一个微胖的女生提高了音量，故意想让莫荼听见。莫荼对女生充满敌意的眼神视而不见，转头继续收拾着桌面。

　　“我？虎口？”莫荼气不打一出来。

　　我就算是虎口。也吞不下这头小蓝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