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血》木燕当

4、第 4 章

　　她发现，大地蛇的攻击，一直都在避开伊琳娜的脚部。但这样的顾虑恰好让伊琳娜抓到了机会，她开始用自己的双脚和大地蛇搏斗。大地蛇节节败退，长尾巴也被黑魔法腐蚀得血肉模糊，整条蛇就要被摁在地上随意虐杀。

　　不，不能这样。艾薇走上前，扬手挥舞魔杖，聚集空气中的绿色魔法元素，她将这些元素送向大地蛇的伤口处，伤口不断被复原。而黑魔法仍旧附着在上面，下一刻便将大地蛇的皮肤再次划开。艾薇又招来莹白色的魔法元素，驱赶那些暗系元素。

　　这很像两个人在决斗，其中一个耍了阴招，算计了对方，而对方却直接找了治疗师。

　　“艾薇！”伊琳娜怒吼，“你倘若还记得你老师许下的盟约，就不该插手此事！”

　　“哦，你也说了，那是我老师。”艾薇面无表情的回答，顺便加大魔法元素供给，“另外，我是奉我老师的命令，来保护菲尔·斯内尔的，你杀他，我杀你，没毛病。”

　　保护啊，身后的菲尔·斯内尔过滤到其它杂七杂八的信息，只留下这一句犹如小孩子的玩笑话，他反复在心里重复，表情复杂。

　　伊琳娜恨急，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能力低微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试图要杀她。她顾不上一直纠缠的大地蛇，转头向艾薇袭来。

　　艾薇故作镇定，手里凝聚的魔力元素瞬间变成了火红色，那是火系元素，浓烈、纯粹。她从史莱姆那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火系元素聚集的愈发快速，也愈发失控。艾薇感受到元素集中带来的压迫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我来。”菲尔上前一步，手里的魔杖卷走艾薇的火系元素，随即一连串拗口的命令从那一张一合的嘴中响起，带着特殊的韵律，一个强大的火红色的生物被召唤了出来，它带着恐怖的似乎能够毁灭一起的力量，冲向伊琳娜。

　　轰！

　　这一天，塔卡城的大家族和居民们，都看到了斯内尔家中的惊天巨响，居民们纷纷回到自己家中，闭紧房门。而剩下几个大家族，则派了人，悄悄上庄园周围打探。

　　伊琳娜在大地蛇与菲尔的召唤术的夹击之下，奄奄一息。

　　这就是纯血的力量么，艾薇看着面前的一切，愣怔起来。她老师就是纯血，但他老师早就不出手了。她父亲母亲也是纯血，但他们从不在她面前展示。她出来游历，大多和平民打交道，大家都不是纯血。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纯血的力量。

　　怪不得舅舅每次看到自己，都会摇摇头，带着疼爱和隐藏极深的怜悯。外祖父家的几位哥哥姐姐，也似乎被下了禁令，绝对不能和她一起训练魔法。

　　是怕我自卑么？无知则无所谓，如今，我却还是知道了。艾薇站在被轰炸过后的废墟里，一动不动。菲尔陪着她，也是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无聊的史莱姆打破了僵局，它从艾薇的肩膀上飞起来，直接怼到她的鼻子附近，用它那软趴趴的生物体糊住艾薇的鼻子，阻断她的呼吸。

　　艾薇一把将史莱姆撸下来提在手上，严厉的警告它：“你再这样，小心我……”

　　“小心我没收你的零食？”
　　“小心我把你赶出家门？”
　　“小心我宰了你？”

　　史莱姆摇晃着身子，淡定的替她回答。

　　“我亲爱的主人，现在你一贫如洗，根本没有闲钱给我买零食。另外，你的全部家当都在我这里。”

　　额，似乎真的是这样，史莱姆确实有威胁她的能力。艾薇现在状态不佳，完全一根脑筋思考到底，早就忘了身为伴魔的主人，这样的威胁完全没有效力。

　　噗嗤，身后的菲尔笑出声。艾薇扭头，正好瞧见长得贼精致的菲尔，笑得像霸王花一样艳丽。
　　“你知道么，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男人。”艾薇脱口而出。

　　菲尔的笑凝固在脸上，勾起的嘴角继续往上也不是，往下也不是。是在调戏我么，还是在表白？他不由的稍低下头，仔细观察面前姑娘的表情。似乎真的是有感而发，他并没有在艾薇的眼里发现迷恋，只有纯粹的欣赏。

　　他觉得胸口发闷，只是欣赏啊，这皮囊除了好看点儿，有什么用。

　　艾薇在脱口而出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她连连后退三步，主动拿史莱姆挡住了自己的脸。她以前也说过舅舅家的弟弟迪恩像小姑娘，说完后整整三个月，迪恩都没有再理过她。

　　“你…”

　　“谢谢夸奖！”菲尔先她一步，接受了她的赞美。

　　菲尔的城堡被大地蛇和伊琳娜毁于一旦，但他家有钱，特别有钱。不出一个小时，一队手里拿着小巧魔法棒的魔法师们，便将整个城堡还原成以前的模样。压在废墟里的大地蛇被解救了出来，浑身血淋淋。

　　艾薇亲自将伊琳娜脚腕上的灵体释放了出来，原本沾染了暗系魔法元素的灵体，在脱离被禁锢的法阵之后，便凶猛地向伊琳娜撞去，拦都拦不住。

　　“三天前，我在伊琳娜的住处搜出了装置禁锢法阵的魔器。”菲尔解释道，他们谁也没有阻止灵体的报仇。

　　“我们调查了他的来历。”

　　“是法理亚学院的教授，一位在魔物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的大魔法师。”

　　“伊琳娜杀了他，他的伴魔大地蛇便一直在寻找，寻找自己主人的灵体。”

　　伊琳娜本就身受重伤，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可现场没有人同情她。一边的医疗师正加紧给大地蛇救治，但它却挣扎着想要靠近主人。艾薇抿了抿嘴，心里不是滋味。因为灵体一旦离开身体，迎接它们的，不是成为没有感情的魔体，就是死亡。

　　她举起手里的魔杖，默念一长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今生今往，祈祷你来世健康长寿，祈祷你来世永远快乐。这是祈咒第十三篇，悼念枉死之灵，早日超脱。

　　灵体随着咒语以及光明元素的聚集，缠绕在其上的暗系元素逐渐被剥离。它逐渐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呆呆地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后来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它开始向四周感知，终于，大地蛇被它发现。

　　那是怎么的一个场景呢，一团白光与一条巨大的魔蛇。大地蛇小心翼翼地让灵体落在它的鼻子上，似乎是想面对面交流。可灵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没有外力支持，只有一种结果。大地蛇似乎也知道这就是离别，他缓缓低下自己的头颅，嘴里不停的发出不安的嘶嘶声。

　　“我无能为力。”艾薇小声说。“对此我无能为力。”她再一次重复。她见过很多魔物、人类去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再一次，她仍旧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们都无能为力。”菲尔补充道，“就像我的母亲，我也无能为力。”

　　艾薇抬起头，看向菲尔。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女士为什么将许诺用在这里。“可你还能够抢救抢救，别泄气。”艾薇突然说道，她还煞有介事的踮起脚尖，拍了拍菲尔的肩膀。

　　灵体消散的时间比想象中慢，它还原回自己本来的模样，给了大地蛇最后一个拥抱。随后，便向没有支撑的粒子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艾薇朝大地蛇走去，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摸上了那滑腻腻的皮肤。

　　“史莱姆，给我13号。”

　　被取出来的，是一个只有两厘米长的魔盒，盒子中空透亮。

　　“它只能用元素在其中做影像速写。”艾薇给大地蛇解释，“没什么其它用处，就只能留个念想，你集中精神，脑海里尽量回想主人的模样，它会帮你保留下你想的画面。”

　　大地蛇照做，小魔盒瞬间漂浮起来，中空各个元素碰撞，最终凝聚出一团白。艾薇抬头看向大地蛇，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大地蛇族群的语言，因为在今日之前，所有蛇类还都是她很讨厌的生物。

　　几十米的大地蛇开始缩小身子，很快就变成了人类模样，墨发翠眼，很是英俊。

　　“我和他以前关系并不好，他搞他的研究，我睡我的觉。”大地蛇握住装有影像的魔盒，缓缓说道：“多神奇，在几十年的陪伴中，我对他最有印象的画面竟是最后的灵体。以前，我睁开眼看他，绝大多数都是背影，一个忙碌的，不是在研究就是在救治魔物的背影。”

　　“那天，他和我说，说去临近的魔森寻找治疗感染的植物，因为一只一阶的雀鸟受伤了。”

　　“我等了整整三天，却等来了契约主动中断的感应。”大地蛇声音哽咽，“我以为他不要我了，却没想到他是不能再要我了。”

　　他握紧手中的魔盒，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艾薇也跟着哭了起来，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旁的史莱姆忙得要死，它双手拽着两块手绢，给大地蛇的脸上呼噜一把，再给艾薇呼噜一把。

　　太丢人太丢人，它有时真恨不得换个主人，换个能带它成为世界老大的人。

　　最后，大地蛇离开，他说他要回到主人原来居住的家里去，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