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苏沅昭》夏锦季

15、曼曼不爱我了

　　郭涛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方向盘上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柔和，指尖透明，更重要的是那双手摩挲方向盘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个男人。
　　这么喜欢这车？郭涛心生疑窦，目光缓缓移动到那手的主人上，长卷发，微微露出挺翘的鼻尖和丰润的嘴唇，那显然不是苏沅昭的脸。
　　几秒之间，郭涛已经清醒，想起方才睡梦中零碎的片段，好像苏沅昭做过介绍了，所以现在开车的这位，恐怕就是今天苏沅昭特意来接机的好朋友了。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同时打着哈欠道，“睡了个好觉。”
　　“你终于醒啦！”苏沅昭说，“做医生真不容易，动不动就通宵值班。”
　　“习惯了。”郭涛坐起来，看天色都有些暗了，一边摸出手机看时间，一边问：“这到哪儿了？哟都五点多了！这么晚了！”
　　苏沅昭也才想起他晚饭还有相亲局，下午出发还是算早的，只是飞机晚点，返程路上又堵车，“你是约的什么时候呀？来得及吧？”
　　“六点……”郭涛暗恼自己睡得太死，“这还在三环呀，悬啊这。”
　　“你约在哪儿？”苏沅昭转向谢邀曼，“要不我们先送他过去，再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嗯。指路吧，我开快点。”她平静道。
　　郭涛说了目的地，很快发现苏沅昭这个女朋友开车比他想象的熟练得多，一连几个路口都轻松超车，赶在红绿灯变红的前一秒冲过十字路口，但行车依然平稳。他所坐的位置对不上后视镜里驾驶座的角度，所以一直没能看清开车人的正脸，心中却越来越好奇苏沅昭这个朋友的真容了。
　　行车抵达达饭店楼下，谢邀曼找到角度倒进车位，一气呵成，停车熄火。离他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刚好够他上楼。
　　“车开得真好。”郭涛由衷夸奖，只见她松开安全带，拔下车钥匙，然后低声回了句，“还好。”
　　反是苏沅昭像个小粉丝一样逮着机会就疯狂赞美，“女神就是女神，什么都厉害！”
　　郭涛看到她无奈又宠溺朝苏沅昭笑了下，一边把钥匙丢给苏沅昭，一边说，“你够了。”
　　下了车，谢邀曼站在一边等苏沅昭，而郭涛终于看到她的正面，那是一张全素颜的脸，相比还因着饱满的嘴唇而有些性感的下半张脸，她的眉眼倒是寡淡许多，与他目光相撞，嘴是礼貌地弯了弯，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始终那样平平淡淡，冷冷清清。
　　他想跟她说两句话，却发现自己之前在睡梦中错过了她的名字，这会儿也不好再问第二遍。
　　这时苏沅昭走过来，把车钥匙放到他手里，笑兮兮说：“郭医生，晚点回来哦。”
　　郭涛收起钥匙，小声玩笑道，“我努力。”

　　苏沅昭带谢邀曼去另一个湘菜馆吃饭，等上菜的空档两人便聊起来，数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苏沅昭也终于有机会跟人完完整整讲述自己这一年的大起大落。
　　“原来是这样，这可以说是……一条狗引发的血案吗？”谢邀曼顿了顿，说，“简称狗血案。”
　　苏沅昭哭笑不得 ，“别开我玩笑了，鬼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我真的跟他没关系了，我们现在最多就是室友关系，最多一年，哦不，半年！等周围的人都淡忘这个事儿了，我就搬家。”苏沅昭信誓旦旦。
　　“就你这黏黏糊糊的性子，我看半年后你不是搬家，是结婚还差不多。没准结婚前一晚，还在满脸无辜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结这个婚的’。”
　　“……”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谢邀曼突然问。
　　苏沅昭立刻摇头，“我不会重蹈覆辙的。”
　　“哦。”谢邀曼神色微缓，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你还喜欢那个网红前男友吗？”
　　“周言？”苏沅昭有些惊讶，像是没料到谢邀曼会关心起他来，她想了想，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觉得挺遗憾的。他是个好人。”
　　谢邀曼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求你睁大眼睛去爱个正常点的有担当点的人吧。”
　　苏沅昭撒娇：“要是你是男生就好了，我非你不嫁！”
　　两人一顿饭直接吃到饭店打烊，买完单出来，在路边打车，苏沅昭自然是准备带谢邀曼回家，可是谢邀曼却摇头，“我定了酒店。”
　　“住什么酒店啊？就跟我睡呀，床很大的。你不用在意他，我们俩分房睡的，我住主卧他住次卧。”
　　谢邀曼自然想得到苏沅昭口中那张“很大的床”应该是从前两人的卧榻，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适。
　　“不了，我已经订好酒店了。”她坚决道。
　　苏沅昭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清楚曼曼的性子，“那我送你去酒店……不准说不！我要看着你安顿好。”
　　“好好好。”谢邀曼让步。
　　两人坐上出租车又继续聊了一路，都快到酒店了，谢邀曼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哎，我的行李，好像还在你们那车上啊？”
　　“对哦！”苏沅昭问于诚要了郭涛号码，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而人家手机竟然关机了！苏沅昭苦笑，“可别真好好执行我的建议，晚点回来呢。”
　　谢邀曼随身衣物和用品都在箱子里，回酒店也没法洗澡睡觉，只好先随苏沅昭回去，等郭涛回家拿到行李再回酒店。
　　苏沅昭忘记带钥匙，于诚开的门，像是没料到谢邀曼也会一起回来一样，眼里掩不住惊讶，“好久不见。”他礼貌地微笑。
　　谢邀曼点点头，然后迅速低下头找拖鞋，于诚把苏沅昭的踢给她，又倾身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新拖鞋，弯腰放在谢邀曼面前，“穿这个吧。”
　　“谢谢。”她说。
　　苏沅昭一边换鞋一边絮絮叨叨，“郭医生可真是人不可貌像啊，相亲居然能相到这么晚，你还说他备胎专业户，明明是个高手！”
　　“瞎猫总有撞上死耗子的时候。”于诚反正没句好话，“喝点什么？茶，咖啡，橙汁？”眼睛是看向谢邀曼。
　　“白开水。谢谢。”
　　于诚点头，转身准备去厨房，听到苏沅昭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喝什么啊？”
　　他头都懒得回，“你这几天除了红糖水还能喝什么。”
　　“……”果然住在一起就没有隐私可言。
　　于诚帮她们准备好茶水，便识趣地退回书房。
　　苏沅昭和谢邀曼聊了会儿天，发现她心不在焉的，老走神，苏沅昭以为她累了，毕竟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还没好好倒时差。都十一点多了，郭涛竟然还没回电话。
　　“要不今晚就住这儿，毛巾牙刷什么这儿都有新的，睡衣就穿我的。”苏沅昭拉着她的手，“咱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正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呢。”
　　“不了。”谢邀曼起身，“我直接去那个医生家看看他回来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先回酒店了，凑合一晚也没事，你来大姨妈了，早点休息，别跟我出去了，外面冷。”
　　“曼曼！”苏沅昭不肯让她走，“我想跟你一起睡嘛！”
　　“好了。”谢邀曼端起那半杯还微热的红糖水递到她手里，“喝了去睡觉。我走了。”
　　送走谢邀曼，苏沅昭走进书房，满脸的不高兴，“郭医生怎么回事嘛！难不成才相亲见第一面就全垒打？不是吧！”
　　于诚抬起眼皮，“她走了？”
　　“嗯。”苏沅昭闷声道，过会儿，又重重叹了口气，“唉，曼曼不爱我了。”
　　于诚手指翻飞敲着键盘写材料，但仍分出一丝注意力应付她。“嗯？”
　　“今晚我邀请了她三次跟我睡，她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抛下我走了。”苏沅昭语气失落。
　　“哦？”于诚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左手撑脸，微微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其实如果你今晚需求确实这么强烈的话，我可以提供陪睡服务啊。”
　　“……滚蛋！”

　　郭涛零点到家，掏钥匙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一个酒店房号，还有一个名字，谢邀曼。
　　郭涛第一反应是：小区物业不行啊，特殊服务都贴到家门口来了。
　　他撕下来揉进手里，开门进去。
　　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就去洗澡，躺到床上之后才开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点开一看，是苏沅昭打来的，她闺蜜的行李还在车上。
　　郭涛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睛，忽然想到刚刚贴门上的纸条……该不会？
　　郭涛一下弹起来，冲到客厅去翻垃圾桶，翻出那团纸，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一会儿，最后扑哧一笑：名字挺好听。
　　他重新穿上外套，出门。
　　第二天一大早，郭涛去于诚家还车钥匙，苏沅昭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啧啧，看不出啊郭医生。曼曼都跟我说了，你送行李到酒店都那么晚了，昨晚起码是12点以后才回来的吧。”
　　郭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同行聊得比较多。”
　　事实上是女学霸的表达欲太强，相亲局几乎变成学术演讲，好不容易捱到饭店打烊，出于礼貌准备送她回家，结果她一上车就看到后座那一大束玫瑰。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花的复杂由来，她就立刻认领为自己准备的惊喜，欢喜抱在手里，并且一定要跟他约第二场。
　　“看来郭医生快脱单了。”苏沅昭故意打趣，“那谁说的来着，能聊一晚上的人，比睡一晚上的难找。”
　　于诚白她一眼，没搭理。就昨天给她开个车的功夫，就混这么熟了？还能开玩笑了！
　　他穿上外套，接过钥匙，“走吧。”
　　苏沅昭赶紧跟上，郭涛也一起出去，顺便搭个顺风车。
　　冬天车里温度低，于诚开着引擎热了会儿车，手指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郭涛坐在后座看着，忽然想起昨天那个位置上那只温柔轻缓在方向盘上滑过的、女人的手。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于诚正好从后视镜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昨天这辆车好像开对了，她好像很喜欢。”郭涛意味深长。
　　苏沅昭以为他说的是相亲对象，又八卦地“啧啧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