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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他叫清厌,是道士陆亭的关门弟子,捉鬼除妖,替天行道。

      说来此行也够荒唐,荒野乡间半山腰有一间破庙,那庙年久失修甚是凄凉,近来传闻庙中异相不断,长着獠牙,青面骇人的邪祟频繁出没,抽人筋骨吸人精血,但凡被他缠住便无法脱身,至今算起来已经失踪了几个人。

      本来七师兄杨之骅要随他一同前往,奈何清厌素来看不惯他指点江山的模样,索性留了个纸条一个人先走。

      没想到,一踏入这破庙,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清厌强忍着恶心之意,极力压抑着喉咙里发出的闷哼声,此时此刻,他正被人压在身下肆意欺凌,浑浑噩噩不知所处之时,脑子里始终有一个想法:我要杀了他。

      他跟随茅山道长陆亭四处驱除邪祟已经有些年头,作为陆亭的众多弟子之一,他虽然不是最好的那个,却也是名声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

      今日,却栽在了这里……荒唐。

      清厌生性薄凉,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从来不见笑模样,桃花眼没有一丝潋滟的感觉,却偏偏生出几分厉色,冷漠得没有意思温度。

      此刻在他身上作祟的孽障,是他自己轻敌小瞧了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什么都没用。

      那孽障还算温柔,虽然依旧痛到就连呼吸都在颤抖,可那无法言明的感觉却还是让他迷离恍惚,一度无法反抗。

      奇耻大辱。

      他看不到那邪祟,却可以轻而易举的碰触到他,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他瘦削的臂膀和滴落在自己眉间的汗水。

      清厌终于摸到了刀,他用尽全力刺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孽障在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抽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如果不是空气中残存着旖旎的气味和撕裂的痛楚,清厌几乎要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清厌大口喘着粗气,他面色绯红,神智混沌,只记得那孽障在他踏入殿门的片刻间就将他压在了身下。

      他接连祭出几道符咒,都丝毫不起作用,就连他那口用朱砂铁水打造的利剑,也被震得插入了房梁上。

      过了好久清厌才缓缓坐起来,他俊眉微蹙脸色惨白,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半响,他握着短刀,狠狠地刺向喉咙,受了这般屈辱,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就在电光火石间,一个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手腕上,短刀应声跌落,清厌惊愕地抬起头,试图找寻那孽障的踪影。

      耳边传来玩味不屑的声音:“既然来了,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还没容许你死。”

      一番挑衅的话,让向来清冷的清厌心中泛起波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眼底闪过凌厉的杀意。

      清厌虽然看不到他,可是心里却非常清楚,那孽障就在庙中不曾离去。

      他索性祭出一道道符咒,将所有的门窗贴得严严实实,又用自己的血布下一道法阵,只身打坐,不怕那孽障不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清厌的想象。

      那孽障完全无视朱砂黄纸施了法术的符咒,他只动作了一下,所有的符咒便在瞬间燃起,连同那法阵一起化为虚无。

      一连七日,清厌都被他压在身下欺凌。

      到最后,眼前绚光一道接一道,清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开始求饶:“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听到这样一声无奈的哀求,那孽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开口道:“为什么求死?”

      声音温柔清亮,没有想象中邪祟该有的凄厉,清厌微微一颤,顿了好久才道:“你说呢?”

      “我是在救你,日后你就懂了。”那孽障似乎叹了一口气,轻得像幻觉一般不真实。

      出乎清厌意料的是,那孽障竟然俯下身子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紧跟着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清风拂面,他确定那孽障已经离开了破庙。

      他颤抖着整理好衣衫,一跃而起拔下房梁上的长剑,推开了庙门。

      一刹那涌进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紧跟着便跪倒在了陆亭的面前。

      原来在他只身前来驱鬼,却迟迟未归的第二天,洞悉异状的陆亭便带着几个弟子循着踪迹来到了这里,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全部都听得到,奈何庙中这孽障异常的强大,众人使尽解数也无法冲破屏障冲进庙中。

      “将我逐出师门吧。”清厌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声音却压得极低。

      陆亭一袭白衫胜似谪仙,他眉头紧锁,绣着精致金丝的衣袂在风中飞舞,半晌才开口道:“不必,非汝之错。”

      清厌摇头浅笑:“奇耻大辱,我尚且有自知之明,望师父成全。”他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雾障中。

      从那之后,破庙安宁了,再也没传出什么厉鬼作恶的事情来,陆亭的众多弟子中,也再没有了清厌的名字。

      清厌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追寻那孽障的踪迹,从繁华京城到荒凉裂谷再到无尽大漠,他变得有些偏执,因为突然生出的头疼劣疾,常常昏倒在路边。

      尽管他费了无数的周折,也始终无法亲手将那孽障送上西天。

      那孽障并未走远,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引诱着他去往不同的地方,甚至会在他梦中出现,无时无刻,让他厌恶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他再次昏倒了,只不过不巧的很,这一跌他倒在了湍急的河水中。

      清厌头痛欲裂,几次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河水涌入自己的肺脏,狰狞地吞噬着他残存的意识。

      浑浑噩噩将死的感觉中,一个强有力的臂弯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轻轻放在遮阳的大树下,直至他重新清醒过来。

      是他。

      清厌恨的咬牙切齿,对着虚空的对面大骂道:“你个孽障,但凡有点善心就给我滚远点,你不死,就是我死。”

      “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你让我怎么死?”那声音玩味,故意挑衅道。

      清厌动了动嘴角满面嘲讽,他忽然皱起眉头捂着头,痛苦地一声不吭。

      “怎么了?”那孽障似乎有些焦急,不明就里地凑了过来。

      清厌手指冰凉,颤抖着抓住他的肩膀:“头疼。”

      “没事的,你忍一忍,很快……”话还没说完,那孽障身子猛然一阵,愕然闪身至几丈外。

      极力隐忍之下,喉咙里依旧发出低沉痛苦的闷哼,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清香,隐没在阴郁中蔓延开来。

      清厌冷笑着站起身,手中一道朱砂黄纸紧跟着燃起,纸灰漫天飞舞,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一般,朝着不远处咆哮而去。

      他手起刀落划破手掌,血喷涌而出,滴落在地面看上去触目惊心,血阵之下,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孽障现形。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孽障竟然不是青面獠牙,甚至算不上猥琐,相反,却眉目如画,清隽的面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捂着胸口望向自己,说不清其中的意味。

      清厌怔了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没有来的红了脸。

      那天,他疏忽了,尽管血阵困住了孽障,可还是被他逃了。

      怪只怪那孽障站在血阵中,坦然至极没有任何畏惧,甚至对着他笑了笑,道:“我是墨上辰,你不记得我了?”

      清厌脱口而出:“墨上辰?”

      就是这三个字,却相似有无尽的法力一般,让牢不可摧的血阵在一瞬间瓦解,那孽障再次逃了,留下一句话,虚无缥缈却又听得格外真切:“春归花不落,风静月常明,我在花月山等你。”

      清厌自然不能轻易就放过他,他孤身一人提着剑,找寻着墨上辰的踪迹。

      花月山?何处是花月山?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踏上了那万般熟悉的地方--云钦观。

      当初那场荒唐事闹得众人皆知,指指点点自然是少不了,清厌面无表情地走上一级级台阶,穿过两个大殿,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跪在了陆亭面前。

      不等他开口,陆亭便道:“你可曾记得,我教过你万事要看淡,莫要执着。”

      清厌微微颔首:“记得。”他忽然抬起头:“师父教过的,我都记得,只是那孽障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得安生。”

      “如何不安生?”陆亭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似乎能洞察他心中一切所想。

      清厌怔了一下,半晌他才清冷开口道:“斩妖除魔是我的责任,仅此而已。”

      陆亭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既然回来了,先住下吧,再奔波下去你这身子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来人,带他去偏殿好生休息。”

      “可是……”

      清厌刚要追问,眼前忽然一黑头疾突然发作,他浑身颤抖抱着头几乎没有反抗之力,意识残存之际,他大声呼喊着:“师父,花月山在哪里?你告诉我花月山在哪里?”

      陆亭所言的偏殿,清厌之前从不曾踏足过,一直都是众人闭谈的禁地,也是云钦观最神秘的地方。

      清厌醒来之后已经是三日后,却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旧疾发作之时虽然痛楚难当,可是用不了半天的时间就会恢复。

      而此刻他虽然已经不觉得头痛,却浑身瘫软无力,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这分明是被人下了药的结果,更令他吃惊的是,整个偏殿被人布下了法阵,四壁贴满了层层叠叠的符咒,在黑暗中虽然看不到,却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朱砂黄纸的威力。

      心中不详的预感闪过,他想不通陆亭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晚,偏殿燃起大火,烈焰狰狞吐着火舌,殿内灼热空气稀薄,到了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清厌试着逃出去,可他法术尽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焰在殿外越烧越近。

      原本以为陆亭想通了,故意设局引那孽障前来现身,可随着那噬骨的烈焰逐渐靠近,偏殿中的符咒犹如灭顶的力量一般压在他身上,他才意识到,这偏殿也许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垂眸冷笑,喃喃自语:“你们有事瞒着我……师父是这样,那孽障也是……”他躺在地上放弃了挣扎,完全漠视周遭的一切。

      “瞒着你是为了你好,有抱怨的功夫为什么不想想花月山在哪?笨蛋。”那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清厌仓惶睁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的一刹那便明白了所有,立刻出言警告:“不要进来,他们是故意诱你前……”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清厌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为时已晚,墨上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边。

      清厌扭过头去不肯看他,黑暗中两个人都沉默着,只有四周烈焰燃烧发出的声响,将两个人吞噬在与世隔绝的殿中。

      终于,清厌冷冷道:“今日无须我动手,是你自投罗网的,这法阵你进得来出不去,束手就擒吧。”

      “你真的记不得花月山了?”墨上辰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

      清厌淡漠地挣脱,道:“滚,我只记得在破庙里你对我做过什么。”

      “刻骨铭心是不是?这样值得你惦念?你若想要,我还可以给你更多……”轻佻的话语尚未说完,墨上辰只觉得喉咙一热。

      清厌的手毫不留情地探入他的胸口,抓住那颗跳动着的心,咬着牙,迟疑着……

      清厌昏倒了,他做了很多梦。

      在梦里,到处都是血,都是烈焰和凄厉的哭喊声,墨上辰孤身一人提着刀冲过来,对着他接连拍下七道符咒,在他耳边大声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还梦到无数的邪祟对着墨上辰跪拜,叫着鬼道冥主。

      还有……他跟墨上辰认识了很久,久到他自己也难以置信,两个人可以在月下对酌吟诗,可以手牵手在泉边戏水,可以同榻而卧却什么都不做。

      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陌生人。

      他睁开眼睛,所有的记忆潮水般的涌过来,他记起了所有。

      在拜入陆亭师门之前,他旷澜山白氏之后,出身名门正派,享尽美誉和声望。

      然而,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让他在一夜间失去所有,与鬼道冥主相守相伴使他成为天地不容的罪人,为此,白氏受牵连满门惨死,他成了不可饶恕的对象,墨上辰为了掩去他身为白氏后人的印迹,一连施加七道符咒,封印的同时也封住了他的记忆。

      花月山,不止在鬼妄川无尽的黑暗中,更在心中,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志趣相投,谈天说地的珍贵之地。

      那七日墨上辰在破庙中的所作所为,恰恰不是欺凌戏弄,而是迫不得已在解除他身上的封印,清厌知道有大事要发生,腥风血雨无法避免,才让墨上辰铤而走险。

      “醒了?”墨上辰的声音忽然传来,清厌失神手一抖,碰掉了床边的玉碗。

      “我在哪?”他挣扎着坐起来,目光落在墨上辰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

      墨上辰笑了笑:“老地方,你还记得?”

      清厌扬起嘴角笑了笑:“记得,这里是花月山。”

      墨上辰带着清厌回了终日不见阳光的鬼妄川,在那里,有一片温暖如春的地界,是他用自己的一口心头血为清厌幻化出的宁静之地,名曰花月山,只因为他常常把那句:春归花不落,风静月常明挂在嘴边。

      “你把他们都杀了?”清厌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他想知道陆亭如何了,毕竟曾经逆境提携,不能相忘。

      墨上辰摇头否认,却不肯多说,清厌冷冷地勾起了嘴角,不再过问。

      花月山是一片难得的安宁之地,青山绿水,景色宜人,找回记忆并没有使清厌变得温和,他依旧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就连看向墨上辰的眼神也不起任何波澜,整个人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一直走不出来。

      他常常独自坐在老树下,一个人看着眼前的棋盘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上辰也不打扰他,每天都会早起做一盘青玉方糕给他,再配以桃花酌酒,清风拂过香气扑鼻,甚是惬意。

      一月有余,墨上辰突然孤身外出,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两日过去了,不见归还。

      清厌寻了他身边最得力的鬼使,打探他的下落,鬼使支支吾吾不肯多讲,他知道出事了。

      漫天的朱砂黄纸飞向那鬼使,无尽的灵力铺天盖地的蔓延在了整个鬼妄川中,鬼使吓得浑身瘫软,终于说出了墨上辰的下落:“冥主说你魂魄不全,解除了七道封印也没用,他一个人去帮你找记忆去了。”

      魂魄不全?清厌眉头紧锁,浑身充满了莫名的戾气,哪个混蛋告诉他自己魂魄不全的?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擅自替他做决定,就连他也是这副鬼样子?

      然而,出乎清厌意料的是,就算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踏离鬼妄川半步,他参不透墨上辰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封印,将他困在了这里。

      清厌愤愤地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久久不能平复。

      鬼使的消息不断传来,墨上辰到了哪里,与谁交手,受伤与否都一并传到了他耳中,清厌都不屑地冷哼,听也不想听。

      转瞬间过了七七四十九日,鬼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对着清厌叫道:“清公子,不好了,冥主他……他……他被六大道家围剿,生死不明,怎么办啊?”

      清厌瞥了他一眼,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漠得让人觉得头顶一凉,凭空就生出几分惧怕。

      “他临走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鬼使一愣:“说去替你找魂魄。”

      “还说了什么?”

      鬼使挠了挠头,动脑想了半天,迟迟疑疑道:“好像还说了肯定会回来。”

      清厌冷笑出声:“不是说了会回来?你还怕什么?等着便是了。”说着便又盯着眼前的棋盘出神。

      “哎,怎么这样……”原本抱着很大希望跑来求救的鬼使,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日子,鬼使再也没有带来墨上辰的消息,不是他不说,而是就连他也找不到墨上辰的踪迹,他死了,他活着,无人知晓。

      又过了很多日,死寂的鬼妄川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凝重的气氛也在刹那间变得轻松起来。

      倚在老树下小憩的清厌睁开了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袭黑衣的墨上辰出现在了他眼前,一如往昔般风采照人,手边一盏提灯中七抹焰火在跳跃着,发出阵阵幽光。

      清厌的视线扫过提灯缓缓向上落在墨上辰的脸上,半晌才冷冷道:“我可以走了吗?”

      墨上辰怔了一下,浅笑道:“好,这鬼妄川也本不适合你,想走的话,你随意,我不强留你。”

      “这个拿着。”他手起灯落,那七抹焰火化为一点红,落在了清厌的掌心,一闪即逝。

      清厌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觉,不是厌恶,不是疏离,更谈不上什么久别重逢的欢喜。

      他感受着重新融入自己身体的纯灵之息,有种死去又复生的感觉,墨上辰去找的,哪里是什么魂魄,而是他作为白氏一族所独有的法力。

      如此一来,正邪殊途,再难并肩而立。

      清厌抿住嘴唇垂眸不语,清冷绝世地站在那里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墨上辰抬起手想抚摸清厌的脸,被清厌悄无声息地躲了开。

      他笑了笑,转身向花月山外走去:“你想杀我,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在正殿等你,你若想离开,也再没什么能拦住你,我没杀陆亭和你的师兄弟,你若是想追寻他们而去,也无不可,只是提醒你一句,他们曾经对你动了杀心。”

      清厌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收起藏在身后泛着凛冽寒光的三清铃,淡漠开口道:“你不是墨上辰。”

      墨上辰身子一震,背对着清厌,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

      “你不是他,从一开始在破庙里就不是,对吗?真正的墨上辰已经死了,是不是?你出现在那里,就是在故意引诱我上钩是不是?”

      清厌缓缓走向墨上辰,青色的衣袂随风飞舞,仿似谪仙般超凡脱俗,若不是眸子中令人畏惧的冷意,几乎就是人间绝色。

      一连串的追问都没能让墨上辰转过身来,反倒是清厌身后的棋盘没由来的裂了开来。

      清厌绕到墨上辰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墨上辰瞥了一眼花月山外不远处,扒着大树偷偷看热闹的鬼使立刻吓得一惊,连滚带爬的跑了。

      “你是离君?”清厌声音颤抖,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复杂的情绪。

      离君,这世间最令人心生畏惧的名字。

      鬼道冥主墨上辰生于鬼妄川遗弃之地,无形无影,却又因为超乎常人的神识而不甘就此沉浮,而离君,是这世间无尽黑暗的代名词。

      墨上辰孤注一掷,施计封印了离君的神识,将他的魂魄压在万丈天柱下,自己则占据了他的身体,行走于黑暗中。

      离君没想到,墨上辰竟然跟清厌坦白了这样不堪的过往,更惊讶于清厌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两个人,即使他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墨上辰。

      “你若是现在杀我,还来得及。”离君看着清厌,指了指自己重伤未愈的身子,又淡淡的笑道:“或者,你可以留下来……这花月山……”

      “花月山已死,这里不是花月山。”清厌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君落寞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一抹青色隐没在山林间,逍遥自在,却又让人心里空了一大块。

      自从清厌离开了鬼妄川,鬼使总觉得自家大人好像有点魂不守舍,总是一个人坐在那棵老树下,对着一盘青玉方糕各种失神放空。

      这都是什么毛病?放空还带上瘾的?鬼使心里嘀咕不敢说,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听到盘子摔得稀碎的声音。

      鬼使四脚并用匆忙赶了过去,发现离君大人正激动得对一张纸傻笑,纸上寥寥数字,看不清写着什么。

      “大人……”

      还没等他说完,离君面露喜色急迫地问道:“你可知,这是他何时写下的?”

      鬼使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的自家大人,用看二货的眼神见怪不怪道:“你出去的那段日子,清公子天天在大树下写这玩意,写了撕,撕了写,多了去了,写完好像压在了盘子下面。”

      “怎么不早说。”离君扔下一句话,跑了。

      那张脱手而出的纸正飘落在鬼使脸上,他一把扯了下来,定睛一瞧,上面清隽有力的几行字:你若平安归来,我愿相伴左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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