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好仇》红粉郎君

36、第三十六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满地白云，东风吹散。竹舍前，十三眠山草，神色恬静澄澈；绍冥戏野花，欢喜明丽。

　　此时，十三忽而睁眼，望向绍冥，凝眸视之，笑意不减。

　　一刻钟后，十三起身至绍冥旁，忽而道：“下月朔，我要去凉山寺，小冥可愿一同前往？”

　　只见，绍冥笑容满面，嘴里叼着根翠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忽而，绍冥双眼圆瞪，小嘴张开，翠草掉落，粉脸发白：“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十三抬头一脸关切：“怎么了，小冥？”

　　绍冥挠了挠后脑勺，连忙摇头，勉强一笑，咬唇道：“没事，应该会没事的。”遂抿嘴一笑，不再苦恼。

　　十三见状，微微点头，复一脸认真：“下月朔，小冥可愿一同随往？”

　　绍冥点头，抚掌笑道：“乐意至极！”

　　十三目光温和，缓缓道：“好，我等你！”

　　只见绍冥眸光精亮，一句一句道：“放心吧，提前一日，我便来”，复又道，“十三，你可一定要等我！”

　　十三笑意加深：“好。”

　　这方，绍冥以手抚额，笑嘻嘻道：“十三，话说回来，其实我对那佛经并没多大兴趣”顿了顿，一脸快意，“还不如练武，来得痛快！”

　　十三缓缓一笑：“也是！”

　　片刻，十三长目忽转，远望青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十三睹而笑道：“对此景物，岂可不与他判断之乎”

　　遂扭头问道：“闻小冥善舞剑，愿作气以助挥毫。”

　　绍冥拍手笑呵呵，遂起身。

　　这方，十三起身回屋，遂取羯鼓，来回抚摸，自言自语道：“八音之领袖，诸乐不可为比。”

　　话说，十三天纵知音，凡管弦，必造其妙。尤爱羯鼓。

　　此时，小冥扭头挥手，含笑直呼：“好了，十三，快过来。”

　　十三点头，遂走近绍冥，临风纵击《春光好》，神思自得，穆若清风，醇厚悠远。

　　绍冥遂拔剑而起。

　　只见，绍冥两脚并步站立，双臂微屈，左手反握剑柄，剑身紧贴前臂内侧，剑尖朝上，复目视剑尖，扬眉一笑，应声高歌。

　　遂又将五指并拢，前臂内旋，双腿直起，向右后转之。真挚秀杰，活泼轻狂。

　　此时，短剑发出清脆音响，与羯鼓之声交融，高昂澎湃，复而婉转瑟瑟。

　　只见，绍冥忽而掠花飞去，桃腮愈艳，翠叶漫天，声调越清。

　　暖风回身，烈阳含笑，娇花嬉戏，翠鸟齐飞，纷至环绕二人四周，宛若画卷。

　　曲罢，十三文思如泉而吐风，落笔为海而吞鲸。顷刻间，奋笔立成，若有神助。

　　绍冥执起整幅观之，风骨巨丽，峥嵘雄秀，结构丰丽，挺拔别致，绝无山野气。

　　绍冥一脸赞叹：“十三，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头一回见到这般好的字，就连我家阿兄不及你十分之一”，顿了顿，“师父也不如你！”

　　十三神色超然，目光一动：“过奖了。”

　　只见，绍冥捧着字，一脸爱惜，遂可怜巴巴道：“十三，你能教教我吗？”

　　十三淡笑道：“你若有心，我自是愿意的。”

　　绍冥双手合十，一脸慎重，遂点头。

　　日隐青山，孤烟袅袅，山间如画。

　　二人过水田，忽闻人声：“大家伙儿，都听说了没有，郭太后又替咱们百姓积阴德了。”

　　四周之人纷纷放下手中农具，议论声起，皆歌颂太后之功德！

　　话说，绍冥闻言，一脸困惑，扭头问道：“十三，何谓积阴德？”

　　十三沉吟片刻，遂答道：“简单来说，即常操不害物之心，出人起居，时刻注意，此是积阴德。”

　　绍冥摇头，咧嘴一笑：“绍冥不懂。”

　　十三略微思考，复又道：“这积阴德包括食素放生，供佛布施，烧香念经，刻经造像等。其中尤以放生为重要。”

　　此刻，又有人言：“听说，郭太后用一根竹竿作桥，让一群蚂蚁渡过小溪……”

　　绍冥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复道：“十三，太后之举，就是所谓的放生？”

　　十三点头，淡淡道：“一切众生皆吾爱子，一切血属皆吾性命。若能够放生，不但与物为恩，而且又集无穷之福。”

　　绍冥忽神采奕奕道：”譬如，我看见飞蛾扑火，苍蝇坠水而能救它，也是积阴德？”

　　十三笑道：“不错，小冥甚有慧根。”

　　复又道：“行善积德，供佛诵经，就可以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绍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并未解其中深意。

　　十三眉眼带笑道：“走吧。”

　　此时，耳边依旧传来歌颂郭太后之言，十三神色一顿，眼波幽迷，若有似无。

　　话说，绍冥回到竹屋，依旧不见浩然，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

　　顷刻，遂起身，端坐于案几前，执笔落下几字。

　　复拿起观之，俏脸通红，将其揉作一团，又羞又恼：“哎呀，好难看啊……”遂把玩着毛笔，叹息不断。

　　这方，浩然归来，不闻声响，心下大惊，遂奔至绍冥屋。

　　至门口，神色微漾，忽而停下。

　　话说，浩然望着绍冥，拧眉沉思：“这丫头，莫不是转性了？”

　　片刻后，遂至身旁，执起纤腕，探向脉搏，面色舒缓：“还好，没有大碍！”

　　话说，绍冥忽见浩然，喜不自胜，眉开眼笑，遂扑向至浩然：“师父，师父，你可算回来了。”

　　浩然虽一脸疲态，却紧紧抱住绍冥，笑容满面：“我不在，可又有干坏事？”

　　绍冥连连摇头，遂捧起笔纸，献宝一般：“师父，你看，我有在勤奋练习哟！”

　　浩然捏了捏粉嫩的小脸，点头道：“肯用功，就是好事！”

　　忽而，目光落在绍冥身上，浩然仔细打量，遂道：“好像是，瘦了些许。”

　　绍冥一愣，转了一圈，雀跃道：“是吗，师父。”

　　浩然一笑，松开绍冥遂牵其手：“走，陪师父用饭。”

　　饭罢，二人面对而坐。

　　浩然问道：“这些天都在作甚？”

　　绍冥笑嘻嘻答曰：“那还用说，当然是练武！”

　　浩然似笑非笑：“果真如此，没有偷溜下山去？”

　　绍冥面上一红，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师父，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徒儿。”

　　浩然冷哼一声，数落道：“谎话连篇，从明日起，不许外出”，复慢条斯理道，“为师，亲自指导你！”

　　绍冥“啊”了一声，哭丧着脸，却也无可奈何，只道应道：“好嘛。”

　　浩然忽而展颜一笑，一脸安然：“休息去吧。”

　　话说，自这晚起，接连四日，浩然都寸步不离，时刻监督绍冥练功。

　　绍冥心下又焦又躁，眼见临近与十三相约之日，却想不出好法子下山。

　　练武之时，绍冥遂频频出神犯错，浩然哪会不知，面上却佯装不晓。

　　云霞如画。浩然轻飘飘说了句：“少跟那人接触。”语罢，转身离去。

　　绍冥又惊又羞，遂愣住不前。

　　夜间，屋里突然来了个小和尚，神色匆忙，一脸哀容，绍冥不便打扰，遂回房而去。

　　这方，小和尚双手合十：“师父，于长安，圆寂了。”

　　浩然目光一窒，茶碗滑落，打湿衣衫。

　　良久，浩然叹息：“道净大师既收了我的信，为何还要去了长安？”

　　小和尚摇头：“师父不曾收到先生您的信！”

　　浩然脸色忽变，遂沉思不语。

　　这方，绍冥躺在榻上，正欲入睡，浩然推门而入，横眉冷目：“起来，跪下！”

　　绍冥睡意朦胧，心下更是一头雾水，遂抱着被子，又气又恼道：“师父，我又怎么了？”

　　浩然倚着门，良久之后，方轻声道：“道净大师，圆寂了。”

　　只见，绍冥猛地跃起，小脸发白，哆嗦道：“死了，大师他怎么会死了呢？”

　　忽而不断摇头，咬唇小声道：“前些日子，我分明……分明还见过他啊。”

　　浩然缓慢逼近绍冥，一脸怒容，咬牙道：“还在撒谎！”

　　绍冥满眼泪水，躲在床角，绞着被子，瑟瑟发抖。

　　盯视绍冥良久，浩然忽一脸寒霜：“最后再问你一次，锦盒是不是，亲手交给了大师？”

　　绍冥扑倒浩然跟前，哇哇直哭，泪落如珠：“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遂跪在浩然跟前，断断续续将那日之事，交代清楚。

　　这方，浩然双眼紧闭，有气无力说了一句：“道净大师，是我的救命恩人……”

　　绍冥愣住，复嚎啕大哭，遂用手牵浩然衣角，涕泪横流。

　　浩然却微微侧身，避开绍冥，轻声道：“滚出去。”

　　斜月半明，绍冥跪在门前，抱头痛哭。

　　到了四更，声嘶力竭，体力不支，倚着竹门，昏睡而去。

　　月被云埋，雨声萧瑟。

　　山下，竹舍前，人影清瘦，雨声笛声相混，一夜未休。至第二日，笛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暮雨初晴，天清云淡。

　　清晨，绍冥艰难起身，探向屋内，轻声唤道：“师父。”

　　良久，无人应答，绍冥走进浩然房间，空无一人。

　　绍冥一脸黯然，遂独坐在大石上发呆：“师父，到底去了哪里？”

　　绍冥叹了口气，复落下几滴泪来，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去了凉山寺？”

　　此时，绍冥脸色大变：“凉山寺，不好！”遂一路狂奔。

　　冷冷晨光下，竹舍一片沉净，冷冷清清，好似从未有人居住一般。

　　四顾茫然，绍冥遂蹲在竹舍前，凄凄惨惨，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