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炤]玉指环》音野莲

1、第 1 章

　　珍馐，美酒。每次大捷之后的聚会都是些固定不变的内容，但参与其中的人们却总是乐此不疲。
　　戎冬与人干了一圈，正要继续时，却停了脚步转而走向火光映着的那一片嘈杂之外。
　　“难得把你从白梦泽拉出来，怎么在角落里闷着？”
　　缙云闻言便托着陶碗抬起了头，尴尬地笑了笑，瞥了眼身边的人说道：“巫炤毕竟是我拉来的，自然是要在这儿陪他。”
　　然而一边的巫炤听了却面上不快，随即摸出了一支骨笛，一言不发地就着隐约的埙声吹起了和音。
　　戎冬被他这突然一下也弄得有点懵，然而鬼师大人这般出声也是鲜少见到，自然也是不好打断，只挪到缙云身边小声问：“哎，鬼师大人这是闹别扭了吗。”
　　另一边耳尖的嫘祖姬轩辕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马上就差人把巫炤抓去火堆边一起快活。缙云先前刚被毫不留情地拆了台，自然也是没有解救巫炤的心思，于是只和善地笑着目送人离去，偏了偏头同戎冬继续道：“能闹什么别扭。自上次从魔域回来他就老是顺着我，也总有不满的时候。”
　　这一说戎冬也想起来先前的那些事，反倒板起了脸质问道：“上次你是从百神祭所溜出来的吧，不会这次也——”
　　“怎么可能。”缙云低头看着陶碗中模糊的白发，“我的身体是什么样，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接受辟邪之力后，身体的异变在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在破坏着他过去的生活。
　　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也会换来异样的目光，过分强悍的力量也侵蚀着他的寿命。每一次大捷之后都会在角落中听到些许细碎的言语，将他划进异类，小心地疏远着。

　　“那你今天可要少喝点。”还正伤感的时候，戎冬却没心没肺地打断了他。
　　“为什么？！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
　　“哈哈，这话倒是说得好。”戎冬听了便拍了拍他的肩，“下回可别老是在那块儿窝着了。有什么心事，也和咱们一起说说吧。”
　　“……嗯。”

　　×××

　　一群人闹腾了许久，总算是要散了。巫炤虽然极不愿被人拉着一起，但是嫘祖在旁坐着，加上也没人去刻意打扰他便跟着喝了一路。等缙云好容易再见着他的时候已是难得的一身酒气，皱了眉看着人一言不发。
　　那眼神让缙云不禁有些良心不安，不禁认了怂好声好气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蒙琚说今天要来找你。”先前被邀请的时候缙云并没有说破，巫炤却是门儿清。
　　“我总说不见他，他却不肯放弃。”缙云一时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就杵在原地看人收拾一地狼籍，“今日他似乎特别执着，现在不知会不会等得烦了，自行回去了。”
　　巫炤不禁挑眉：“若还没回去呢？”
　　缙云却略一沉思，拐了个弯儿说：“巫炤，你好像醉了。”
　　巫炤听了失笑，随即拿出了个小小的指环：“他今天，只是要给你这个。”
　　温润的玉色在他的掌心流转，却是少有的光彩。
　　“昆仑玉？”缙云讪讪地推开巫炤的手，“修百神祭所倒是能带来这种好处。”
　　“若是在其中灌入辟邪之力也能助你使用太岁，可以一试。”
　　缙云则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责备道：“我本来可是打定了主意去你那儿避一避的，这下可好，你把我的理由都给弄没了，让我怎么办？”
　　这话自然是说得没道理，而巫炤也不甚在意，反倒笑了：“我自然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先前就把司危和鸤鸠丢给怀曦了，今晚你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其实我好奇了很久，为什么你会养鸤鸠，明明聒噪得很。”
　　“你若能找到让它老实闭嘴的法子，我定有重谢。”
　　“我就是说说……”

　　×××

　　巫炤难得喝了一身酒气，收拾起来自然也花了不少时间。缙云一人闲着无聊，坐在榻上等人的时候便想起没多久之前自己还在魔域，每天就只面对着单调无趣的魔物，一晃就是十年。虽说与巫炤在一起时也总觉得与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这只属于自己的十年却是给他加了些隔阂，到独处的时候便有些不自在了。
　　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就算不去问，司危也会一脸怨气地同他说巫炤怎么怎么念着他，然而巫炤却是从不会开口问缙云那十年中想了什么，是否想起过他还有一个远隔着时空的友人。

　　“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睡，是没晒够月亮么。”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巫炤已经洗漱妥当，换了身宽松的袍子坐在塌边梳理起披散的长发。
　　巫炤的侧脸向来是温和的，只与他二人独处时缙云亦会放下心防，说些不太会说与旁人的东西。
　　“我可是会被人当成怪物的，哪会因为少睡这一会儿就出什么问题。”
　　巫炤听了手上也不停，只淡淡地说：“你要真是怪物，也不会有现在这些烦恼了。”
　　“这些事还真是麻烦你了。”
　　类似的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巫炤也不愿回应，只是收了梳子在他身边坐下，施展起巫之堂的治疗术，平和着缙云体内霸道的灵力。
　　缙云在一边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模样，忍不住叹道：“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我就无法再上战场了吧。”
　　巫炤此时却睁了眼，几乎从不示人的琥珀色眸子里映着缙云的轮廓，“那就跟我回西陵，我会守着那里。”

　　“巫炤，你醉了。”
　　“你是有熊的缙云，我自然是说服不了你的。”
　　“巫炤，等找到下一任的鬼师，你不是想去寻找巫之国吗？我怎么可以拖累你。”
　　“是吗？”灵力的流转慢慢弱了下去，巫炤却仍微眯着眼看着缙云，“我本想收个弟子，可我又忙于其它的事，始终找不到契机。”
　　他向来是抱着那个理想的。血源，力量，自己的“根”。
　　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于当下无需费心，那看向的便会是更远的地方。姬轩辕嫘祖看向的是人族的未来，而巫炤，看向的却是巫之血的过去。
　　这几年中发生了什么缙云也明白，想问巫炤是否后悔蹉跎了这些年的岁月，却又开不了口。
　　然而巫炤却没察觉到他的想法，径自说了下去：“遇到你的时候，也是在西陵……或许这便是命，让我一直守着西陵。”

　　缙云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向来认为巫炤是更肆意妄为的人，所求的不过是小小一方天地，所想的也不过是些简单直白的，认准了即会执着地追逐下去，直到身死才会回头。
　　然而现在的巫炤，已经掺杂了更多说不清的感情。而自己，也被巫炤紧紧缠绕在了其中，成为被纳入巫炤的世界的一分子，被当成了巫炤的所有物之一。
　　毕竟在巫炤的世界里，他占据了太多。然而他却独自拥有了空白的十年。
　　此时的缙云看着微眯着眼的巫炤，却下意识地伸手理了理他的长发：“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巫炤垂眼抓了他的手：“你已经不是西陵的缙云了。”
　　“我只是一柄利刃，只会在需要我的地方。”缙云有些无奈地说，“虽然你从不认同，但是那些地方才是真正需要我的地方。”
　　巫炤却懒得争辩，低头吻上了缙云小臂上因辟邪之力影响产生的白色纹路。
　　“巫炤…………你醉了。”
　　这般无力的规劝并不会起什么作用，巫炤的行为很快就过了火，将缙云扑倒在了榻上。
　　“需要你的地方？”巫炤居高临下地看着缙云，“那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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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缙云见到姬轩辕的时候，他正与嫘祖依依话别。两人向来都是不避讳旁人你侬我侬的，一旁的臣子们也纷纷走神八千里。
　　“说起来，你不是要跟巫炤一起回去吗？”
　　然而走神归走神，姬轩辕的话还是让缙云一下白了脸，绷紧了听他俩又在说什么。
　　“说是前天夜里喝多了，还躺着。”
　　“啊？”

　　一旁的戎冬似乎也跟着回过了神，小心翼翼地凑到缙云的耳边问：“咋回事？终于有人憋不住下毒了吗？”
　　“瞎猜什么呢。纯粹是被灌惨了。”

　　缙云说着，摸了摸手上的昆仑玉指环。
　　辟邪之力正在其中悄悄流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