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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有我在,又如何? ...

  •   阿山皱眉仔细想着,眉头皱成一线,吃饭的嘴也停下了。过去半晌,他一拍桌面,甚是愤慨。
      “既然净光未下杀手,此事必是天阳明法阁恣意滋事,不能不管!”
      “哎哟,呆子,你那嗓门,喊到街上都能听到了。本公子又何时说不管了?既然你如此心急,那便来说说赶往应天郡的事。”
      方子慕伸手拉他胳膊,又叫他坐下。阿山听到他终于点头允诺上路,顿时大松一口气,猛又坐回椅中。
      “明日一早就上路!”
      阿山说着,拿起杯子灌下一大口,忽然咳嗽起来,这才发现方子慕不知何时竟神不知鬼不觉往他茶杯里倒了酒。
      看他呛着,方子慕很是开心,边笑边慢慢啜酒。
      “你打算怎样走?”
      “什么……什么怎样走?”阿山正呛得厉害,眼里含泪地抬头瞪他。
      方子慕一脸大惊小怪:“往应天郡,便是要下江南去。有水路与陆路两条道,你说怎样走?”
      “这……”阿山一怔,“自然是……选快的,不……选便宜的。”
      “哈哈哈,究竟如何,你倒是说清楚。”方子慕捏他的脸。
      “别老是动人脸面!你这人,手是该治治病了。”
      阿山虽不高兴,可方子慕说的问题,他却真没想过。这些日子跟着商队,又有方子慕在身边,他竟开始习惯仰赖此人见识,心里总觉得方子慕定会给他指引,便没操心打听过往应天郡的路怎么走,真是惭愧。
      “便宜的,自然是水路。可从潭罗往应天去,水路也分好船与劣船,你要选最便宜的,便最是颠簸难乘,本公子倒是无妨,你可受得了?”
      阿山呆坐片刻,赶紧拿起碗筷,不想叫他看出自己一无所知。
      “我……只要能去得了应天,路途辛苦些又算什么。”
      “呵,你连鱼都不会吃,那你会游水么?”
      阿山顿时没了气势:“这……不会。”
      方子慕仰头一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不会水,还走水路,你这胆量,连本公子都自叹不如。”
      阿山更是窘迫,皱眉抓起一个脆饼大口大口咬着:“你就莫要取笑人了!人生在世,总有不擅长之事,学不就好了?”
      “呵,你盛夏不学,现在学?况且游水那也是要天分的事,就你这一身的秤砣肉,扔进水里,怕是连个泡都看不到,那时神仙也救不了你!”
      阿山心里焦急,脱口而出:“那不是还有方兄你在吗?!”
      说出这句,他不由愣了。方子慕听他一喊,细眉挑起,俊脸上也难得露出惊讶之色。
      “我……?”
      方子慕拿起酒杯,两眼含笑盯着他,嘴唇轻碰着杯口啜酒,拉长了声调,实在是意味深长。
      阿山不知回什么话才好,想将杯中酒倒了,又舍不得,左右想想,闭眼喝下去,赶紧捂着嘴倒茶。
      方子慕倾身贴到他耳边,酒气也围拢而来,令人无处可逃。
      “有我在,又如何?”他盯着阿山的脸,笑得自在,看少年不理会,还伸手拍拍脊背。
      “……没什么。”阿山自知失言,不敢再说话。
      “怎么,你心里已认定,若是掉水里,方子慕还真会去救你一命?还是说,你寒冬腊月的,要本公子这娇贵之躯,下河教你游水不成?”
      见方子慕捉住这话柄不放,阿山只得抬起头来,脸颊都泛起红色了。
      “我……并未那样想。”阿山小声说。
      方子慕顺手就揽住他的肩,不让他躲开。
      “那你便是觉得,跟着你方爹爹,必然是不会遭遇什么危险,也掉不进水里,全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方子慕贴耳柔声问。
      “何必问个没完,我不就是——”
      阿山转头,极近处看到方子慕那双星目里盈盈流淌着微光,心口一热,竟忘了后半句话要说什么。
      看着他欲言又止,呆呆愣愣的样子,方子慕忽然伸手捏着他鼻子,看到他皱眉躲开,便仰头笑出声来,
      “说得好。这便对了。既然认我这方爹爹,你便忠心不二,好好跟着,保你消灾弭祸,一路顺风顺水到天阳。”
      方子慕大大方方说着,将阿山的背拍出响声,不再看他的脸,笑着转身去窗边眺望风景。
      “什么忠心不二,你还当别人真会认你做爹不成……”
      阿山摸着背,只觉得皮有些发麻,却不疼,知道方子慕未用真力气。这人明明总是笑他欺负他,可世事人情如此淡漠,每每说到正事,这人却从不害他。
      什么时候,他竟开始真心相信方子慕这江湖骗子了,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方才无心快口说出真话,这才将心意看得明白。
      “那,明早天不亮就走,方兄你起得来吗?”
      等着脸上烧得慢些,阿山拍拍脸颊,装得若无其事,向窗边的人问道。
      “嗯?有要事,自然起得来。况且本公子何时睡何时起,你又怎么记得,你何时跟本公子这样熟了?对了,本公子改主意了,明早可没人去那烂草棚里接你,你便在酒楼住下,正好洗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别再这样灰头土脸的,丢人。”
      “我这打扮是方便做活!又有什么丢人的……”
      阿山虽然嘟囔,但想想方才自己那真心话,实在是没底气,只得站起身来,对窗边的人抱拳拜上一礼。
      “多谢方兄关照,小弟不客气了。之后去收拾行囊算好工钱,便来店里会合。”

      ——

      “方……方兄……”
      坐在船头,看着两岸山色,方子慕转头瞧向身后。
      他与阿山清早上船,离岸不久,那少年便忽地神色大变捂嘴要吐,叫他眼疾手快一把按在船边。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功夫,阿山已从上船前兴高采烈变为此刻脸色铁青,如烂泥般扒着船边,说话都打着颤。
      “叫我何事?”
      方子慕喝口葫芦中的酒,懒散开口。
      “你为何不说,坐船竟是如此折磨人的苦差事……”
      趴在船舷边,站都站不起身,阿山看着波光粼粼划向后去的水面,只觉腹内翻江倒海,又伸出头去对着外面干呕不止。
      若是知道坐船会害上如此严重病症,阿山就是再多花几日工夫多费些路费,也要走陆路的。
      初时还吐得出东西,到了两个时辰后,便已经只剩干呕。他原本健康的脸色,现在苍白泛黄,两眼无神,已然晕头转向吐掉了半条小命。
      方子慕坐在离他颇远的另一侧船边,这船不稳当,水花不时拍溅上来,打得阿山更是不适。
      “坐船,当然不是什么苦差事,只是你不识水性,从未坐过江船,晕也是自然的,往江南去还有好些天,你每天晕一晕,就习惯了。”
      方子慕毫无同情之意,只对他向外摆摆手,都不愿迈步过来搀扶一下。
      因阿山要坐便宜船,同船挤了十几人,虽也有身体不适的,却没有一个像他如此昏天黑地的难受。听着他唉声叹气,原本好好的人都听得犯病了,要不是方子慕顺手塞赏钱,说不定中途就被船夫扔下江水里去。
      “这……要如何……习惯得了……”
      阿山捂着嘴,喉咙火烧火燎,眼前发黑,瘫软在船边,哪还用说什么功夫,现在他四肢瘫软连幼童都不如,若是再有个大浪头打来,能将他直接打入水中。
      “哎,你真是想不开,看看两岸风光如此好,今日天色明朗,晴空万里,你抬头看看这美景,自然就心情舒畅,大病转小,小病化无。渡河时不可盯着水看,坐船当然也不能只顾着吐,你静心欣赏风景,说不定性子文雅些,山水也和你亲近了,就不晃你了。”
      “听你胡说……”
      阿山知道方子慕不过是幸灾乐祸,满口胡言,却没力气再骂,趴在船边,半昏半睡地捱过半天。
      不知睡过多久,在肠翻肚搅中醒来,暮色中又是一番死去活来。
      “方……方兄……你在哪……”
      看周围天色,已然夜半时分,阿山都爬不回船舱内歇息,嘴唇已焦渴得裂出血口,腹内空空如也说不上是疼还是恶心,只觉饿得钻心挠肺,却一口干粮都不想吃。
      “就在这,你面前的人,都看不见了?”
      本想着出声喊也没人理会,没想到他刚一开口,方子慕的声音就清清亮亮地在前面响起来。
      不知阿山睡着的时候,他究竟如何打发时间,却是每次醒来都在附近。只见他坐在船头,借着一挑小灯,似乎是在自斟自饮。阿山视线模糊,实在看不清楚。
      “确实……看不清楚。我实在如同到地府里游走一圈,方兄也知道,咳……”
      阿山说着说着,嗓子里就没了声,咳嗽几下,又低头歪在船边。这回,是有出气没进气,真算半个死人了。
      要是让师兄弟们知道,他阿山离开师门出外闯荡,却活活晕死在一条下江南的小客船上,那岂不是要被耻笑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阿山正恍惚乱想着,只觉下巴被什么力气托起,有清凉水流灌过齿缝,淌进咽喉,胸口清清凉凉,他不自主地大口喝着,十几口后才发现那是方子慕正用一只小瓢往他嘴里灌水。
      看他睁眼清醒过来,方子慕拉起他的手,将瓢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慢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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