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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后会有期 ...

  •   方子慕闪身躲开,笑着抱拳一礼:“啊哟,生气了?别恼别恼,玩笑而已,你不知道吗,那青蓉寺的住持,前日才多出三个儿女来,三个泼妇拉来戏班子,在寺门口唱戏喊冤,整个江湖都传为佳话呢。”
      “你……”阿山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讲笑话给你听,怎得更生气了?别,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方子慕笑嘻嘻地再礼一下,言辞却毫无悔意,若不是知道自己功夫差着这人数层楼,阿山非得现在就上去打得他肝胆碎裂口吐鲜血不可。
      “我真心待你,你却口出妄言!”
      阿山不想打他,只好重拳一击,捶得树木摇曳,“我早说过我被人装在篮中,放在寺前,是师父将我收养,是师亦是父,不许你说他坏话!”
      自打两人相识开始,阿山无论受到怎样挑衅嬉笑,都从未动过如此大怒,方子慕反倒有些吃惊。
      “我没说他坏话,玩笑罢了。你若是觉得我出言有失,那我已赔礼道歉,你还想怎样?”
      阿山喘两口气,知道自己怒得过火,气消下去几分。
      “……不怎样。往后你若再说我师父一句不好,我便与你绝交,再不当朋友看。”
      方子慕转过身来,月色下两弯笑眼盈盈流光,毫不受他怒火减损半分,倒是相当高兴的模样。
      阿山被他看得背后发凉,不由后退一步:“你笑什么?”
      “我倒不知,你何时已当我是好友了?”
      “我……”
      阿山手指摸着嘴唇,深深懊悔涌上心头,悔不该一时冲动失言,可他生性如此,又怎么能轻易改得过来。
      “嗯~?”
      “我……师父常对我说,少树敌,多交友,你既不是与我有仇,那自然是友,又有什么可奇怪。”
      “哎,本公子英俊潇洒,风华无双,此世少有,你就是被本公子绝世风貌迷住,想要主动结交,也没什么可羞愧,又遮遮掩掩什么呢?”
      方子慕说起这自吹自擂的话来,当真是吹牛皮无需腹稿,张口就来,洋洋洒洒,如若没人拦着,能自吹三天三夜脸不红心不跳。阿山原本还有些手忙脚乱急于分辩,听到方大骗这套说辞,顿时泄气,再提不起说话的精神。
      “随你怎么说。”他别开头去,免得方子慕凑太近,鼻息喷到脸上。
      “那么,既然是友,你潭罗一行,若不与我同走,岂不是太见外了?”
      阿山还未反应过来:“嗯?这是什么话,我若不与你一路,那又怎会此刻在一处说话?”
      “呆山,又装傻,哦我怎么给忘了呢,你不是装,是真的傻,”方子慕嘴上又不留情,“你到了潭罗,打算如何安排?”
      “你自恃聪明,怎么竟开始问起多余话来,我去潭罗,是为拜师,那当然是赶往净光斋,找我师父那位故人,投奔他,好好学艺。”
      “那就是了,你要去净光斋。我也要去。不是正好同路吗?”
      阿山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满脸疑虑:“你去做什么?”
      “你出身辰砂寺,却要投奔一位卖药的江湖郎中学内功,那人究竟何德何能,本公子有多么好奇,你可万万想象不出。所以呢,本公子也打算一探这净光斋,见见那位高人,与我同行的尊贵位子,现在就拱手相送于你了。”
      “受你邀请,本该答谢,可我觉得与你同行,实在不算什么好事,我们还是在车队到达潭罗时就分别为好。”
      阿山答得不冷不热,连平日里礼仪端正的敬辞都省了。
      “为何不算好事?自打我们相识,你说说,我救了你多少次,帮了你多少次?今日山匪放箭,不是我拉你躲开,那箭说不定就打穿你的脑袋了,你呆呆傻傻,见识短浅,免不得被人诓骗欺负,跟着本公子,便能逢凶化吉,保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说到劝人动摇,玩弄人心,可算是到了方子慕的老本行上,那张舌灿莲花的嘴一开口,如潺潺流水滔滔不绝,说得阿山一愣一愣,
      这还不算完,他两手将阿山的手托起,重重握紧,情深意重,彷如亲兄弟推心置腹一般,终于叫没被人怎么亲近对待过的阿山慌了神。
      “你拉我手干什么,松开。”
      阿山想抽手,却被他捏得更紧。方子慕的手指比起阿山如火炭般的身体,要清凉少许,手指光滑细腻如姑娘的手一般,却骨节硬朗,暗劲蕴藏。
      往日不觉得,此时光线晦暗,阿山被这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拉着手,却像是被不认识的什么陌生人纠缠住似的,心里更加慌乱。
      “我这是拉吗,我这是握,男子汉大丈夫,不轻易相握他人之手,你说,我对你如此真诚相邀,你是不是该有所回应?”
      方子慕凑得贴近,那清朗声音听起来柔软似水,真挚无比,看不清他神情,阿山一时弄不明白他是否又在做戏打什么歪主意。
      “回应……回应什么?”
      “答应和我同行啊。”
      “你本来就与我顺路,我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意义,你想一同去净光斋,那去便好了。”
      方子慕一本正经:“这可大不相同,你跟着我,而不是我跟着你。”
      阿山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其中到底有什么分别,又急着将手抽回来,便随口答应:“好,我跟着你,你可满意了?”
      他话音刚落,方子慕的气息就悄然离开,轻飘飘落在几步外,衣襟扫过他肩头,带起荒村野岭遇不着的贵重香料气息。
      “甚好。早这样说,不就没事了,还让本公子好费一番口舌。”
      方子慕利索地掸掸衣袖,好似刚才的好言相劝都如清风消逝,又变回往日那副地痞无赖模样,转身往扎营处走,留下阿山呆站原地。
      都走出去几十步,他才回头看一眼,不耐烦地招招手。
      “愣着干什么,难道要在那里露宿?知道你不怕冷,可犯不着自找苦吃啊。”
      阿山恼怒:“我……还不是你叫我出来!我正好好吃着饭,谁要来野地吹凉风!”
      “哈哈,叫你出来时,你那么听话,那我叫你回去,你也该听话才对啊。来,来,跟方爹爹走,带你睡棉被。”
      “多谢好意,不必。”
      阿山知道他是嘲讽伙计睡的铺盖寒酸,懒于与他争论,自己快步过去,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前去了。

      ——

      从祝桥往潭罗,半途山路,半途平原。山路人烟稀少,易于埋伏劫路,匪患不绝,到平原地带,就安定上许多,行车速度也比山中快出数倍。
      那日遭山匪蹊跷劫路之后,全商队上下都加强戒备,探路与补给也时时跟上,不曾怠慢,之后几波匪徒都是小打小闹平安度过。
      那日阿山以一当十的武艺虽被不少人看到眼里,可事后他却悄无声息,该做活便做活,挨骂不还嘴,吃饭不抢头名,实在没有多少出奇风采,众人只当他是天生神力的庄稼汉,便不再去提。
      一行顺风顺路,来到潭罗边郊,不过十天功夫。常守柱的商队要暂住两日休整,在当地接应的商行更换马匹修理车辆,而一路辛苦,弟兄们也暂得假日,可以歇口气了。
      “一路多谢常大哥收留照顾,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小弟一拜。”
      常守柱刚从马上下来,还没找老张谈定晚上的安排,就听到身后这么一声,接着有什么扑通砸在地上。
      “嗯?”
      他抚着马匹疑惑转头,却看到面前地上跪着一人。
      衣着样貌都很熟悉,再定睛一看,岂止熟悉,正是他商队里的理货伙计。
      “阿山?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他赶紧伸手去扶,小伙计满面笑容对他抱拳又礼一下,这才站起身来。
      “常大哥,之前对您提过,我到了潭罗,要投奔亲属,便不能再随行,这大半月来,跟着商队大开眼界,受益良多,今日一别,小弟心中实在不舍。”
      阿山要走,常守柱并不觉得意外。前几日这孩子已经给管事几人都知会过要走的意思,今日再来特意拜别,是为了感谢常守柱如长兄般的提点照顾,实在是有礼有节。
      “不必!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以侠义为先,快意恩仇,有缘便能再会,你大可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常守柱扶着他两手,上下打量这孩子,跟着商队二十余日,他那晒黑的脸在车中捂白了些,吃馒头养得身板壮实不少,似乎个头也舒展开了。
      “是,大哥教训得是,小弟生性软懦退缩,师父也常说我缺侠气,要我外出磨砺。”
      阿山连连点头,常守柱笑着理理他的衣衫,发现他只单肩挎着一只小包袱,一身粗布短衣,脚上还踩着磨破底的宽口草鞋,大冬天的,连像样的外衣都没有,不由心生怜悯。
      “你重情义,待人不存疑,这可不算软弱。情义是值钱物,不可随意挥洒,你不管到何处都要记得慎交友,慎识人,若萍水相逢,便不足挂齿,若是生死莫逆之交,便要不吝真心。”
      常守柱这些日子常常看到那方子慕与阿山来往密切,虽然阿山不知,他却识得这位万花密使城府与功夫都深不可测,心中担忧阿山吃亏受人利用,有心告诫。但这番话对初涉人世的少年来说,还是太过深奥,果然阿山眨着眼迷茫呆立,片刻后深深一礼,却显然并未领会。
      “你这些日子,为商队出了不少力,已是我柳林商行的朋友,我本想留你吃一席饭,看你急着走就不挽留了。这些钱你拿着,若亲戚投奔不着,我还会在此停留几日,有何困扰可随时来找我。”
      “这……”
      看阿山还想推辞,常守柱摆正脸色,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将那袋铜钱退还。
      “拿着。我商队兄弟,到了歇息的地方都赏有酒钱,为何你就没有?钱不多,心意为重。”
      阿山两手捧着钱,迟疑再三,便装入怀中。常守柱看他接了,便笑逐颜开,顺手摸摸他乌黑浓密的发辫,将其中还粘着的草叶土屑都捡掉。
      “去吧!莫要耽误你找亲戚。”见惯这孩子的笑脸,想着以后见不着了,常守柱还真有些不舍。
      “是!常大哥,后会有期!”
      阿山转过身,快步离去。他那日渐厚实的背坚如铁板,两腿如石柱,偏小的衣衫都快裹不住了。两脚踩得那么稳当,鞋子明明单薄破旧,却仿佛穿着最好的厚皮靴,可见其下盘功夫练得多么扎实。
      下盘……
      常守柱不由深思。
      要论当今武林中各路绝学,腿功的主流正宗,还要数辰砂寺。这孩子虽是凡俗人,可言行考究通情达理,那日山匪劫道亮出的功夫又强硬刚劲,莫非……
      罢了!
      “不过是捎他一程,何必多想。”
      常守柱目送这孩子远去,便将那点好奇心思都放下,只顾着忙生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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