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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事有蹊跷 ...

  •   “常兄,方才真是凶险,得以一见常兄英姿,真乃子慕之幸也。”
      常守柱正骑马在队伍中央,沉思着行进,忽听得旁边车上传来一声清澈悦耳的呼唤,便打断心思转头看过去。
      一张不染风尘的俊脸从车窗中探出,继而两只洁白如玉的手对他抱拳施礼,那副貌似恭敬却有深不可测的痞气隐藏其中的模样,正是许久不见踪影的方子慕。
      “子慕,让你受惊了。”
      常守柱笑笑,并不多言语。
      方才他问手下清点人数,到处都见不着这位万花密使,心里还正有些担忧,没想到他却又悄无声息坐在客车之中了,真不知是何时钻回来的。
      “还好,还好。我见识不多,头一次看到山匪打劫,还觉得有些新鲜呢。”
      他人辛辛苦苦迎敌,商队的人也有不少受伤颇重,方子慕却开口便说觉得新鲜,如此不知他人疾苦的言论,就连常守柱也禁不住皱皱眉头。
      “莫要胡说。山匪不是儿戏,怎能当成玩耍嬉闹,若是管得不好,要出人命的。”
      方子慕哈哈一笑:“那不是常大哥管得好吗?大家都放心,小弟看无人受重伤,还将那伙盗匪击伤不少,真是大快人心。”
      他说笑几句,不打算缩回车内,还就靠在窗棂上掀着帘子和常守柱聊起来。
      “抬举我了,当今盛世,天下太平,我竟忘了山匪也曾像这样难缠过,来来回回走动都无大事便提防疏漏,今日被打得措手不及,叫你见笑了。我也觉得十分蹊跷,山匪往日与我打交道时,行事风格全然不同,难道是年关将至,想给我们提个醒,逞个威风稳稳脚跟?幸好没闹得不可收拾,我便不与他们太过纠缠,赶路要紧。”
      方子慕点点头,却淡淡笑一声,那笑声听来怪异,似有言外之意。
      常守柱不由转头看他一眼,又眺望前路,也淡淡出声:“方才我说的,子慕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方子慕抬起一臂,闲适地撑着头,全然没有沾染上方才白刃相接的血腥气,神情也是平淡轻松。
      “不敢,不敢。子慕对商队之事一无所知,虽是感到些许异样,倒不至于恬不知耻胡言乱语,给大哥增添烦恼。”
      “哦?”知道他在卖关子,常守柱便给他面子,表现得颇有兴致,“愿闻其详。子慕你旁观者清,或许是发现什么我不曾注意到的事?”
      “不敢当,不过是有些疑惑,想要常兄解答罢了。”
      方子慕抬起眼来,眉眼含笑,撑脸的手指背敲敲窗框,不像是在讨教,倒像要嘲笑什么。
      “疑惑?”
      “正是。要说这劫道拦路,大冬天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集结几百人手来抢商,为的无非是财或名。可听常兄说,这一路山匪,都是打交道惯了的,过路价钱早已谈妥,再来这么一出戏,折损我方人马,他们损失更大,岂不是很不划算?”
      本以为他要问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没想到这句疑问合情合理,倒也是常守柱所疑惑之事。
      “恐怕,不是做戏啊!”
      常守柱不快感叹。感到主人心情不佳,连马儿都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方子慕眯起眼,目光锐利几分:“常兄是说,这次劫车,是当真计划好了,要与你撕毁之前立好的规矩?”
      “江湖道义,既然讲的是道义二字,那自然就有背信弃义的小人,虽然山匪是邪道,却也盗亦有道,十多年来相安无事,我便大意了。”
      回头看看各车都有损伤,兄弟们衣裳沾血,还有些车上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箭枝暗器,常守柱深觉颜面受损,经商多年来的名声恐怕不保,不由再次深深叹息。
      “也是,区区一介山匪,其中竟有懂得排兵布阵之人,想必是不会甘于寂寞。若是常兄觉着吃力,不如回禀官府,让官兵来铲除干净,不然下次生意岂不难做?”
      方子慕说得无心,可常守柱却眉头一皱,伸手打断。
      “且慢,你方才说什么?”
      “此等乱匪若是不收敛,大哥还是报官为好。”
      “不,另一句,”常守柱不由提高声音,“你说,懂得排兵布阵,又是怎么回事?”
      方子慕笑着侧头,忽然放下帘子,片刻之后从另一侧车顶露头,想必是从车窗钻出,如落羽般悄无声息翻上车顶,翘脚坐着,方便与常守柱说话。
      “哦?常兄不觉得?”他掸开两袖,将手暖在其中。
      最初看他坐没坐相,还随意在各车的车顶车梁间行走,常守柱是颇有微词,可事后检查,却发现除了车顶变干净不少,没有任何凹痕划伤留下,铆扣更是纹丝不动,惊叹于此人轻功,便不再多言。
      “事出突然,我忙于照管车队,前后奔走,只记得最初是引路车撞进陷阱,车尾有埋伏三十人左右忽然杀出,接着埋伏在道路两侧的五十人左右毫无章法地砸抢,幸好老张带人在前面杀得猛,车路通了之后,我们又奔出二里多地,才将那群匪徒完全甩掉。”
      “以往对付山匪,想必常兄是轻车熟路,今日觉得吃力,是否因为那些人武艺精进,或是这条路已经易换主人,改为什么别的厉害邪道盘踞?”
      “那是不可能,如若发生这样大事,我的眼线早会传来消息。况且今日交手,人还是那些人,有些我都认得,并无异常。”
      常守柱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场狭路相逢,与平日相差甚远。不仅有了章法,还知道挑选防卫薄弱之处,不知不觉竟可以形成包围之势,确实不可思议。
      可这群山匪的底细他是清楚的,今日交手,并无多少长进,究竟何处不同,他也正在思量,没想到叫方子慕一语点醒。
      “子慕,你是说,真有高人在这帮匪徒后面坐镇,为他们出谋划策?”
      方子慕灵巧地转着脚腕,布靴尖上的金线刺绣闪出点点光晕。
      “这话,小弟可不敢胡说。不过就是觉得蹊跷,与大哥商讨猜测罢了。”
      “嗯,你说得在理,可是荒山僻壤的一群乌合之众,又何德何能请来谋士,为他们策划如何抢商?”
      方子慕却笑着摇头:“常兄,你这么说可就太过高瞧这些人了。他们哪知道什么是谋士,哪些是阵列,怎会费心去请?说不定是这一带以往太过散乱,有些好面子的懂行人看不下去,便教教他们如何做匪也未可知,大哥不妨派几个探子打听打听?”
      常守柱沉思不语,半晌才点头:“现在车队疲惫不堪,需要休整,等之后分出人手,我自会安排。”
      “不过,常兄不必过于担忧,在小弟看来,匪毕竟是匪,知道自己贸然出手已是坏了规矩,不至于穷追不舍,过了这条山道,想必便不会再出现,可安心前进。”
      常守柱看看他,方子慕气定神闲,不像是在随口应付。
      “何以见得?”
      “方才走时,常兄弃了两车货物,以买路财来说,可是相当阔绰大方,他们拿到好处,攻势立减,可见还是为财。正如常兄所说,年关将至,莫不是压寨夫人想要做身新衣裳了?”
      方子慕说得轻浮,常守柱也哈哈一笑,心情好上几分。
      “那两车货本就是为防万一,带的些不值钱又占分量的柴米之类,为了离开时当做挡路的弃子使用。回回都带,今年却是第一次用上。那两匹伤马也留下给他们,已是我最大的忍让,倘若再追过来,那就是太不懂江湖规矩,莫要怪我出手不留情。”
      方子慕轻轻拍手,笑得灿烂:“正是这个理。他们失信在先,并非我商队防卫不利的错,常兄莫往心里去。”
      常守柱点头行进着,忽然回过神来,一怔转头,车顶上的人却又在他思量那片刻间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如风敏捷飞檐走壁的功夫,若不是手持万花信物,真要让人担心是不是哪来的神偷飞贼了。
      “呵,原来我方才忧心忡忡,都被人看在眼里。我这商队总头领,也是日久松懈,不够稳重啦。”
      常守柱摇头笑笑,赶马向前。
      方子慕这谈笑之间,便将他的心结解开,若说这人往日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事不关己,眼里容不下他人的傲慢模样,此刻却又心细如发,好言相劝,叫人弄不明白哪个才是藏在笑颜下的真性情。
      “各车回报——”
      他一边向前,一边运上内力,传声出去。
      平日有商队头领的身份挡着,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做些迎敌护车的杂活,但论武功内力,常守柱仍是商队上下最好的,这声音纯净响亮,在寂静的山谷上空回响清晰。
      “人货平安——”
      “人货平安——”
      “人平安,货小损——”
      各车依次响起回应,他细细听着,便将方才劫道之事放在一旁,忙着清点检查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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