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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955年 ...

  •   1955年,风起云涌。

      3月,沃尔夫和索菲这对双胞胎过完1岁生日后,冯铮重返职场,在慕尼黑大学附属医院当了一名医生,并且加入了红十字会。

      冯铮医学院毕业前进行实习的地点就是在慕尼黑大学附属医院,对这里的环境和人员都很熟悉,因而她在这里的工作很顺利。

      海因茨起初并不同意她去工作,但最终没能拗过她:

      “因为生育孩子,我已经在家待了将近2年的时间,需要更换环境从新调整一下自己。而且,我也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只能依靠丈夫生活的无能女人。”

      这样做的结果是,冯铮又另外聘用了一个保姆专门照顾一对双胞胎。还好医生这个职业在德国收入不菲,而且社会地位很高。

      * * *

      1955年5月5日,西德正式加入北约组织。

      1955年6月7日,西德政府的国防部正式成立,西奥多·布兰克担任国防部长。

      9月,西德首任总理康拉德·阿登纳应邀访问莫斯科。出于西德经济的崛起和政治地位的上升,苏联需要与之进行贸易往来。作为签约条件之一,阿登纳提出释放仍然被关押在苏联的大批德国战俘。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10年,西欧各国早将战俘全部释放完,唯独苏联例外。

      苏联战争前没有签订《日内瓦公约》,那些国际惯例也就无从谈起。

      1955年9月14日,苏联与西德建立外交关系。

      * * *

      10月,一批德国战俘被释放回国。

      红十字会招募医护志愿者为这些归国的战俘做体检,冯铮主动报了名。

      临时体检点设在火车站内,旁边就是一长排看版,整齐的贴满了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年龄、相貌各异,唯一相同点,他们都是身穿军装的男人。

      火车开进站台,战俘们到站了。

      此时,站台上早已挤满了人,除了战俘的亲友们以外,还有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

      随着火车缓缓停下,车门开了。

      战俘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下来,也许他们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物,但还是显得分外寒伧。

      他们有的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亲友,有的直接走到看版前察看寻人启事,更多的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神情木然,眼睛缺乏光彩是他们大多数人的特征。即使在笑,也是那么的不自然。

      热心的志愿者引导战俘们来到临时体检点接受体检。

      为了保护隐私,每一名负责体检的医生都是单独使用一个房间工作。

      根据填写好姓名的体检单,门外的护士逐个叫着战俘们的名字。

      鲁道夫·舒尔茨

      格恩哈德·魏特曼

      萨穆埃尔·科尔劳施

      海因里希·沙恩霍斯特

      ……

      他们有的眼睛盲了,有的耳朵聋了,有的骨折后未被接合导致畸形,有的因为冻伤没有了脚趾……

      此外,他们所有人都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体重严重偏低,甚至出现多器官衰竭。

      很多人都患有诸如慢性胃炎、慢性肠炎等慢性疾病;还有一些人得了尘肺病,这是长期从事煤矿掘进及采煤的后果。

      他们几乎都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

      战俘们对冯铮等为他们进行体检的医护人员表示感谢外,所说最多的一句话:

      “我还活着,我回来了。”

      门外的护士又叫了一个名字。

      费利克斯·戈尔德

      一个金发的男人走进房间。

      一瞬间,冯铮和他都愣住了,他们相互注视着彼此。

      相隔将近十一年的时光,冯铮的容貌依旧如故;当年那个脸上还带有些许稚气的“小男孩”却已不见,他虽然只有33岁,但岁月留下的痕迹已经非常明显。

      “米夏埃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金发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奇与欣喜。

      “费利克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冯铮的眼神中充满了酸楚与悲伤。

      “是的,米夏埃拉,将近十一年后我们又见面了。”费利克斯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说道:“你转行当医生了,而且还结了婚。”

      冯铮点了点头,苦笑着说:“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一言难尽。”

      好友久别重逢甚是激动,费利克斯上前拥抱住冯铮,却因为牵扯到痛处不由的皱起眉头。

      觉察到他的异样,她意识到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先为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他脱掉了身上的衣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冯铮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别过脸,不忍直视。

      瘦骨嶙峋,伤痕累累,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

      “我的样子吓到你了吧。”他有些难为情。

      “还好。”冯铮勉强的笑了一下。她知道,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想,自己况且如此难过,乌泽尔岂不是更甚!

      原本体质上佳的他,体重却不足45公斤。

      见他不时咳嗽,她用听诊器听他的肺部,听到锣音。

      “我得过肺炎。”他说。

      “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治疗。”她直截了当的说出根源。

      他默认的点点头。

      ……

      费利克斯的体检结果,严重营养不良导致部分器官衰竭、陈旧性肺炎、慢性胃炎。此外,还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将完成体检的费利克斯送出房间,在门口,冯铮见到已经等待在那里的乌泽尔以及他们的儿子彼得。

      费利克斯和乌泽尔紧紧相拥在一起,仔细端详着对方,随即深深的吻住彼此的唇,久久不愿分开。

      经历将近十一年的漫长等待后,终于盼回自己所深爱的丈夫,乌泽尔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内心受到触动的冯铮,不觉间眼睛也湿润了。

      他们团圆了!

      * * *

      11月5日,费利克斯与苦等自己将近十一年的妻子乌泽尔在圣十字架教堂补办了一个宗教婚礼。

      应邀出席婚礼的除了双方的亲友,其余都是昔日在JG-52战斗机联队关系密切的战友。

      冯铮一家、里特尔一家、克洛泽一家、齐格一家都受到了邀请。

      在教堂的圣坛前,在众亲友的见证下,费利克斯与乌泽尔从新郑重的许下自己神圣的誓言。

      观礼的宾客们都站起来,迸发出热烈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为这对历尽艰辛的夫妻送上真心诚挚的祝福。

      婚礼完成后,距离婚宴还有一段时间,大家暂时在费利克斯家小憩。

      于是,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女人们相互交流育儿与厨艺的心得;孩子们有了玩伴,聚在一起玩耍嬉闹。

      大家都很关心费利克斯在苏联这些年的经历。

      回忆那段炼狱般的生活,对于费利克斯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精神折磨,但他还是坚强的说了出来。

      “我和其他人于1945年7月28日被送往基洛夫附近的一片沼泽地,那里是第307号战俘营。先前曾经有1500名战俘被扔在了这里,而熬过第一个冬天的只有约200人,我是从一些幸存者口中得知这些的;他们没有什么吃的,一直工作到死。

      1949年12月27日,招数用尽的苏联人对我和其他战俘进行了所谓的‘审判’。我的‘罪行’之一是1943年5月23日在苏德战场的中央战区攻击一家面包厂。在得知那家面包厂位于斯摩棱斯克附近时,我略带嘲讽的说:‘那是JG-54联队的战区,我从未到过那里,我一直随JG-52联队在南方战场。’

      有些理屈词穷的法官要求旁听者全部离开,想最后再争取一次。法官对我说:‘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政治吗?你的辩词都是徒劳。莫斯科已经下令,只要你签字就可以回家。我们会帮你在西德快速晋升,而后才会找你联系。我们只会在你升到相当职位后才找你,你知道我们对西德政府有着相当的影响力。’我闻言反问:‘如果拒绝会怎么样?’法官答道:‘如果拒绝,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我盯着法官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签,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我要求你现在就枪毙我。我不怕死,我想要一颗子弹。’恼羞成怒的法官咆哮起来:‘你这个死硬的罪犯!25年苦役。带走!’

      我待过好几个战俘营,在沙赫蒂战俘营和新切尔卡斯克战俘营他们把我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内,我还待过迪特卡战俘营。我曾经进行过绝食以抗议劳工的生活条件,但是苏联人并不在乎人们的死活。

      在沙赫蒂战俘营,那里的战俘要去附近的煤矿从事每日12小时的重体力劳动。当时我和其他人援引《日内瓦公约》拒绝劳动。为此,我与战俘营长官展开过激烈辩论:‘……上校,5年前你的国家赢了战争,而我是战败国的一名军官,我不是什么罪犯。你们的列宁曾经说过,任何拘押战俘6个月以上的国家都是帝国主义者,都是堕落的。’战俘营长官很惊讶我竟然知道列宁的著作。我接着说:‘……我读过列宁的所有著作。他还说过,强迫战俘劳动的国家是附在战俘身上的寄生虫。我要求国际法庭调查战俘营的状况。如果不行的话,我要求枪毙我。我希望被枪决,因为我决不去干活。’为此,苏联人把我关进狭小肮脏的禁闭室。战俘们的愤怒情绪在超负荷的劳作和终日饥肠辘辘中爆发,很多人都受够了。在几天内,战俘们打了守卫,使战俘营长官陷入困境,并把我放了出来。后来,苏联人把我送往其他战俘营。

      苏联人想让我为他们工作并充当告密者,他们把我分配到厨房工作,以此引诱我转变,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向我允诺,如果我合作他们将提前释放我。由于我坚定立场,他们好几次把我单独关押,每次都持续很长时间。苏联人威胁杀了我的妻子和儿子,或强制把他们带往苏联。

      我之所以能够坚持熬过战俘营的漫长岁月,是出于对乌泽尔和其他家人的思念,他们在等我回家。

      将近十一年的战俘生涯我共收到乌泽尔的50封信,但其实她一共写了超过400封。每拿到一封她的信都是我心灵上的最大安慰。”

      由于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众人不忍心让费利克斯继续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男人们的话题转来转去,竟然罕见的谈论起了各自的孩子。

      作为这里唯一拥有双胞胎的男人,海因茨乐于向他的昔日同僚们展示他的“成果”,他将一对双胞胎儿女一手一个抱到他们面前。左手抱着的索菲因为胆怯用手抓住爸爸的领带,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右手抱着的沃尔夫不改吃货本色,手里拿着食物吃个不停。

      有人为抱着孩子的海因茨拍了照,说是留作纪念。

      费利克斯对海因茨说:“凡诺恩夫特长官竟然是米夏埃拉的丈夫,真是出乎意料。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海因茨看了看怀中的一对儿女,说道:“1948年9月25日。”

      齐格打趣的说道:“如果孩子算是‘战果’的话,凡诺恩夫特长官现在是第一。”

      里特尔表示赞同:“因为他娶了米夏埃拉,她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费利克斯,现在就你的孩子少,等你的身体调养好了,赶紧再生几个孩子吧。”克洛泽说道。

      费利克斯有些腼腆的笑了。

      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当中,弗里茨和彼得年纪相仿,很快成为了朋友。

      当彼得了解到弗里茨是冯铮的儿子时,忍不住问道:“你有妹妹吗?”

      “有的。”弗里茨用手指着远处的海因茨说道:“我继父怀里抱着的那对双胞胎中就有一个妹妹。”

      “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彼得追问道。

      “她叫索菲,只有一岁八个月。”弗里茨说。

      “索菲……她叫索菲……”彼得远远望着海因茨怀中的小女孩,喃喃自语。

      * * *

      1955年11月12日,西德联邦国防军(Bundeswehr)正式成立,国防部长西奥多·布兰克向第一批入伍的101名志愿者颁发了委任状。

      1955年11月29日至12月2日,除南斯拉夫以外,苏联及其领导的东欧各国签订了《华沙条约》(Warsaw Pact),成立了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抗衡的华沙公约组织(简称华约),东德也被纳入该组织。

      势态发展至此,最终形成了东西两大军事集团的正面对抗,冷战格局由此定形。

      白宫与克里姆林宫的决策者们都将战后德国非军事化的约定抛诸脑后,不约而同的开始重新武装德国,将两德作为己方阵营的马前卒、排头兵。

      1955年12月,最后一批被苏联释放的德国战俘搭乘火车回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19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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