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周末不起床

61、第六十一章

　　六月，吐蕃十万大军败于萧策的铁蹄之下，大梁军队直逼凉城，路萨被擒，押解回京。
　　路展逃脱，率残部退至西岭。
　　率领北军骑兵拖延吐蕃两月余的昭武校尉、兵部左丞余小侯爷重伤被救回武州，身上鞭痕无数，脖上烙有奴印，双目失明。
　　萧秦震怒之余，朝内皆倒向主战派，希望乘胜追击，将吐蕃杀个片甲不留。
　　可九王萧策却仍在武州驻守，对朝中建议置若罔闻，只回绝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未有皇兄圣命，恕策不敢从’。
　　和萧策一起出发的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官员才赶到武州，他们每个人都有各方的考量，但下了马车却出奇的一致，先奔向萧策在武州的府邸要人。
　　萧策和封泰驻守在武州县令的府邸，任川驻守城外，这武州连年战事，县令官衙和西北驻军混用，武州的民风也极其彪悍，从京中赶来的大理寺少卿唐汉和刑部侍郎倒是习惯，谁承想跟随二人前来的御史台监察史竟是林庆。
　　三人各怀心思，求见萧策。
　　萧策平日里没什么架子，有人找便也很快的出来，也不会太过耽搁，可今日竟是让他们三人足足等上了半个时辰。
　　三人神情肃然，他们身上都有应尽的职责，萧策因为什么耽搁他们心知肚明，即便是唐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是大梁一向不为人所动的九珠亲王，谁也想象不到这人失态的样子。
　　萧策走到正堂，他也不过到武州几日，可整个人阴郁了不少，仿佛一下子从那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的气质成长为了真正的男人。
　　“王爷。”三人请安。
　　萧策一掀衣袍，坐在主位上，“嗯。”
　　竟是没有了下文。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唐汉与萧策和余珩甚是熟络，余珩也是他一直尊敬看好的后起之秀，怎么也是开不了这个口。
　　林庆岁数最小，林家早就判断好了形势，知道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才将他送来。
　　刑部侍郎年逾花甲，三朝老臣，在刑部任职二十余年，素来有公正不阿的美名，他是朝中人人敬重的老臣，此人从不站队，圣祖在位时六王一派也不敢收买他。
　　老爷子咳嗽一声，捋了捋胡子，“王爷可知为何最终是我等三人？”还不等萧策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陛下不放心，派唐汉前来，六王不放心，派林家的儿子来撑场面。朝中争论不休，选不出刑部的人选，我自己站了出来，愿为陛下解忧。”
　　“……”萧策沉默，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眉间，从未有过的疲态在他眉眼中蔓延。
　　“陛下允了。陛下年号天启，勤政爱民。仁慈宽厚的皇帝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如陛下般受百姓爱戴，过分的仁慈便是软弱。守护大梁，最关键的二字便是‘公允’。陛下心中的那杆秤自有偏向，但手中的那杆，却不敢有万一偏颇。”
　　老爷子走上前去，给萧策添了碗茶，“王爷状似乖张，手段果决非常，却仍有百姓拥趸，统领六军长胜不败，也因心中责任高于一切，对人赏罚分明，对己更为严苛。王爷心中的那杆秤，想必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做不了抉择，说不出口罢？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去问问小侯爷心中所想呢？想必他心中，答案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小侯爷身负赫赫战功，若不尽快还其清白，岂不是拖累了他的名声。”
　　萧策的手捏紧了椅子的扶手，猛地站起身来，他的身高极有压迫感，吓得林庆和唐汉手一抖，可老爷子却仍是老神在在，连手中的茶也没有丝毫波动。
　　“老臣在此保证，在审理期间，定不会亏待余小侯爷。”
　　“大人不必，以国法待我即可。”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众人回过头去，竟是余珩扶着墙走了出来。
　　他瘦的厉害，但精神已经恢复的不错，身上穿得估摸着是萧策的常服，宽松的挂在身上，玄色金丝锦袍衬得他的五官更加艳丽。
　　可那脖颈处遮挡不住的烙印露在外面，像是一件美好的瓷器硬生生被摔出了个丑陋的缺口，让人莫名的有些愤怒怜惜。
　　老爷子也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看向那三榜状元的眼睛，当日含元殿金榜论英雄他也在场，无人不折服于这位小侯爷的才华，一双桃眼光华流转，那般自信风流的样子让他们也心神荡漾，似是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
　　可如今那瞳孔的光芒竟是熄灭了，老爷子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此时此刻却也觉得自己心中的那杆秤也像萧策一样出现了偏颇，可惜，可怜。
　　萧策一个跨步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余珩的肩膀，“怎么出来了。”
　　他的温柔和担忧毫不作掩，看呆了一旁的老爷子和唐汉，林庆心里冷哼一声，但也认真的盯着余珩的眼睛看了半晌。
　　余珩没有回答萧策的问题，直接说道，“路展善于谋略，路萨被大梁所擒，他一定会顺理成章称王，如若给他时间发展壮大，大梁后患无穷，必须借此机会斩草除根。”
　　“你……”萧策动了下脾气，刚要说话，那人却上前一步，因为眼睛看不到，一头直接撞进了萧策的怀里，萧策一惊，“小心。”
　　萧策整个比余珩大了一圈，他一侧身，后面的视线也被严严实实的挡住，余珩双手按住萧策的胸膛，摸索到他的肩膀确认了耳朵的位置，凑过身去在萧策的耳边说道，“殿下安心去吧，我现在目不能视，您可要早些回来照顾我。”
　　说完抬起头，他的嘴唇擦过萧策的脸颊，萧策觉得心中都化成了一滩水。
　　余珩这几日吃穿都用的萧策的，身上也沾染上萧策身上的沉香味道，可这香用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何有股乳香味，拨动着萧策的心弦。
　　“本王……”萧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余珩的一个吻堵住了。
　　余珩的体温较萧策低上一些，凉凉地触感让萧策有些恍惚，余珩一向谨慎守礼，在外人面前更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突如其来的赠吻打得萧策措手不及，放在余珩肩上的双手也微微松开，轻轻扶住余珩的肩膀。
　　后面三人看不清楚两人在做什么，可是突然就觉得这氛围旖旎了起来，毕竟能让九珠亲王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
　　萧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去，仍然是一副保护者的状态，将余珩挡在身后，“余珩可以交给三司会审，但我有两个条件。”
　　刑部侍郎一喜，上前一步，“王爷请讲。”
　　“第一，伺候余小侯爷的医倌明日便抵武州，贴身伺候，即便三司审理，也不可使其离之左右。”
　　老爷子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第二。”萧策眼神锐利，直视三人，“他有伤未愈，不可劳累，便在武州审理，至于官员抽调，本王自会上述皇兄。”
　　刑部侍郎点点头，“谢王爷开恩，老臣定不负所托，尽快还小侯爷公道。”
　　“殿下。”余珩伸手扶住萧策的手臂。
　　“嗯。”萧策反手握住余珩的手，“三位好好休息，明日开审。”
　　说罢转身扶住余珩，带他往后堂走去。
　　余珩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脸上笑意吟吟，萧策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心里想得是什么，大概是终于不会拖累自己这些有的没的。
　　余珩这会活泼起来，走路也轻巧不少，连萧策都不停地说慢点慢点，谁料这人还是不小心，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萧策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起，他有些气恼，“明日我不在了我看你怎么办。”
　　余珩笑笑，语气似是撒娇，“殿下肯定都会打点妥当，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萧策被他逗笑，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神从他的眼睛和脖颈上扫过，他上前一步，双手将人揽入怀中，头放在余珩的肩膀上，闻着这人身上味道，“抱歉。”
　　余珩没有说话，他反手勾上了萧策的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交给他，像是挂在萧策身上一样。
　　萧策难得的有些小孩子气，抱着余珩的腰晃了一晃，“抱歉还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尤其在这种时候。”
　　“殿下可还记得你我在应林书院的后山上下棋的日子？”
　　“记得。”
　　那山顶开阔的蓝天白云在记忆中复苏，两人无忧无虑在后山对弈的时光好像就在昨日。
　　“那时我便同殿下讲了，我愿亦如是，只是可惜不能和殿下策马并肩罢了。”
　　萧策侧过头，轻吻了下余珩脖上的伤，然后一把打起横抱，将人抱了起来掂了一掂。
　　余珩吓得紧紧地搂住萧策的脖子，气恼道，“殿下！”
　　萧策朗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要是回来你没胖个十斤，我就把青和砍了。”
　　余珩也被他气笑了，“您才不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等您回来。”
　　萧策一路将人抱回屋内，将人轻手轻脚放到座位上，连皇帝都不舍得让他跪下的尊贵之躯却单膝跪在余珩脚边，握着余珩的手，“为我唱首战歌吧。”
　　余珩眨眨眼，“为何？”
　　“听说男人出征，家里的内人都会唱首战歌以求平安，不知……”萧策顿了一下，“你愿不愿意给我唱？”
　　说完他又掩饰一般地说道，“虽说六礼未成，我也未上门提亲，但……”
　　还没等他说完，余珩却轻声吟唱起来，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丝缠绵之意。
　　萧策很少从下面看余珩，可现在却心甘情愿地蹲在余珩的脚边，虔诚的望着他，宛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