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周末不起床

35、第三十五章

　　一夜无梦，余珩醒来便已卯时了，他自己也诧异，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他起身换上衣服，门外听见动静的小医官才敲门进来，“公子今天睡得极熟，我特意没有叫醒您。就应该多休息，身体好的才快。”
　　余珩点头答应，难得这人转了性子，没有絮絮叨叨念他，想必昨夜忘记关窗子的事情下人替他保守了秘密，真不知道是哪个人关的，得好好感谢下他。
　　洗漱完毕，下人们端上来精致的早膳。
　　桂花糯米粥、鲜牛乳、金乳酥饼、还有分金银夹花平截。余珩坐下，舀起一勺糯米粥送入口里，“这是秋天酿的桂花酱？真是清香开胃啊。”
　　九王府的小医官听到余珩话多了起来，也赶忙搭腔，“这可不是桂花酱，是鲜桂花，从临安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又加上近日大雪，整个京城只送来了两斤，当然鲜美。”
　　小医官自豪的说完了，正等待着余珩回话，却发现那人早将勺子放下，直直地盯着他。
　　小医官暗自叫糟，一句话就被套出话来，他赶忙打岔，“公子快些吃吧，牛乳一会就冷了。”
　　余珩端起牛乳，饮了一口，“这牛乳也是新鲜的？”
　　“是啊，早上刚送来的，煮沸去了腥，又加了点蜜。”
　　“杨府哪里来的新鲜牛乳和专供皇宫的鲜桂花？”余珩翻动了下筷子，“连金银夹都有，就算这牛乳和桂花是杨府偶然得来，你真当我不识货？何时杨府连冬季里的蟹肉都有了？是从北海还是东海运来的啊？”
　　“是东海……不不……公子您别再难为我了……”小医官都快哭出来了，急的手足无措。
　　余珩叹了口气，“是九王爷让人送来的吧。”
　　“是。九王爷怕大雪封路，怕您吃不好，特地差人每日送新鲜的食材过来。王爷也是一片好意，猜您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接受，就偷偷送给杨府小厨房。”
　　“嗯。我本就隐隐猜到了，今年杨府的炭火烧的比哪年都旺。昨日灵传含糊不清不跟我讲家里的事就更加确信了，今日果然就诈出来了。”余珩又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用起膳来。
　　“您可千万别跟王爷说是我露馅了，王爷那么凶，万一砍了我怎么办啊。”小医官语气带上了哭腔。
　　“噗。”余珩笑出声来，“你们家王爷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他明明是最明事理的人，平日里看着凶神恶煞，实际从不随意责罚下人，罚哪个不是有理有据的。”
　　“这么说也对，其实在王府里日子很好过，哪怕犯了错，如果情有可原王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是啊，他是最温柔的人啊。”余珩声音宛若低喃。
　　小医官没听清，问道，“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余珩眉眼尽舒，“我今日可以出门走走吧。”
　　“可以倒是可以，您最近一直呆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但外面雪没停，积雪足足有一尺高，您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算了，到时雪灌到靴子里小心冻到。”
　　余珩却直接拒绝，“我得出趟门。”
　　小医官急了，“公子要去哪里啊，连书院都停课了，朝会都免了，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去趟九王府。”余珩正了正神色，又变成了那个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的余小侯爷，“当面致谢。”
　　小医官彻底傻了眼，余珩却连给他劝说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穿上了衣服，披上了大氅出了门。
　　路上行人都没有，一脚踩在雪里便没到小腿，幸好余珩穿了双油布做的厚底靴，又将靴口捆牢，这才没有雪水进去。
　　小医官在后面跟着游说，灌了一肚子冷风，总算是放弃挣扎，听天由命了。
　　九王府内的积雪一直有人清扫，府内下人行动自如。所以当门口的翊卫看到余珩和小医官两人像是两颗大雪球一样滚过来时还是小小的惊诧了下。
　　余珩两人穿着厚重的棉衣，披着大氅，不知从哪里还借来两件斗笠，两人估计也走了一段时间，蓑帽上的雪也落了厚厚一层，两人脸冻得通红，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在…在下余珩，来…来拜见九王爷。”
　　门口的翊卫这两天都听说了余小侯爷的传闻，哪敢拦着他，赶忙直接就请了进去。
　　门口候着的小厮一人领着余珩往前厅走去，一人一路小跑进去通传。
　　萧策正在书房看兵阵，就听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殿下，余小侯爷来了，正往前厅去呢。”
　　萧策立刻放下笔，披风也没来得及穿，直接就大步迈出门去，“这大雪天，他怎么还来了。”
　　小厮不敢出声，低头跟上。
　　萧策的步程比余珩还快，没两步就到了前厅，远远地就看那人边拍打身上的雪，边走来。
　　那人脸本来就小，被蓑帽和领口的兔毛领巾挡得只能看到高挺的鼻子。其实余珩整个五官轮廓更像他父亲，极具男子气概，可偏偏生了双像他母亲的桃眼和菱角嘴，不笑时清冷雅致，笑起来却像桃花盛开般艳丽。
　　那人本就白皙，在寒冷中双颊冻得通红，像是羞怯含娇，萧策微微愣了下，直接迎了上去。
　　后面的小厮赶忙跟上，撑起伞来遮住他家王爷。
　　安九这时也将萧策的披风拿来，跟在后面念着，“王爷，天冷，先把披风披上。”
　　余珩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就看心上人只穿了件单薄的月白色锦袍快步走来，难得见萧策穿这种清雅的浅色衣裳，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
　　余珩读了这么多年书，也不知道什么美好的词汇可以形容萧策的样子，风雪和他融为一体，脚踩风霜，颇有踏碎凌霄之势。
　　‘天神下凡。’余珩又想起了这四个字，那日在兴善寺亦是，传言九王萧策勇猛无双，战无不胜，在疆场上犹如玉面修罗，不知那又是什么模样。
　　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听萧策问道，“怎么过来了。”说着还直接将后面小厮手里的伞拿了过来，遮在余珩头上。
　　“来找殿下。”
　　萧策语气忽得就软了下来，“有什么事叫人递个信就行，干嘛自己跑来，外面这么冷，快进屋。”
　　两人进了前厅，屋内炭火烧的极旺，余珩脱下蓑衣和大氅，简单穿着棉衣都有些热。
　　刚坐下萧策就命人端上来姜茶和汤婆子，“先把姜茶喝了祛祛寒，鞋子有没有湿，要么先去换一双。”
　　“没湿，裤脚扎得很紧。”余珩应道，很是守礼，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萧策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他也不出声，默默等余珩开口说话。
　　余珩果然熬不住了，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不说话，虽然看似尴尬但他总觉得气氛有些暧昧，极力也掩盖也藏不住心里的爱意，余珩清了清嗓子，“我是来当面感谢殿下这几日对我和杨府的照顾的。”
　　“就这事？”萧策轻描淡写地看向余珩，轻啜了口茶。
　　“是…总觉着当面致谢有诚意，就赶着过来了。”
　　萧策心里直想笑，这小呆子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人能把自己这么放在心上感觉倒也不错，“不用谢。”
　　“啊？”
　　“你不是来道谢的吗，我说不用谢。”
　　“哦……”余珩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了，有些不知所措，“那也不叨扰殿下了，我先告辞了……”
　　萧策看那人险些将茶碗打翻，再也忍耐不住，朗声笑道，“来都来了，用过午膳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钻到余珩耳朵里麻酥酥的，再看向萧策的笑颜，就像乌云散开，阳光照射在终年积雪的山顶上一般。
　　之前划清两人界限的念头统统消失殆尽，‘只要忍耐不被看出，就这样像朋友一样陪伴在殿下身边也可以吧……’
　　“在想什么？”萧策已经站起身来，我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你先随我去我书房里吧，我这些年收藏了很多名家画作，还有好些孤本，你一定会喜欢的。”
　　两人说说笑笑走去，安九在后面却惊呆了，卧房也去睡过了，连书房也要分享，这两人的关系却是是太铁了，想想自家殿下终算又个能说的了话的同辈好友，安九觉得自己都快流下欣慰的泪水了。
　　余珩回到府里整个人仍然是飘飘然的状态，萧策的书房的确应有尽有，自己之前一直在找的古籍竟然也有，一个没忍住借了一箱书回来看。
　　余珩欲哭无泪，说好的去道谢，次次欠的人情越来越多，简直犹如赌场，连自己的心也输的精光。
　　用过晚膳后余珩一头钻进房内，靠在案旁看书，遇到不解的地方心中烦闷，就起来将窗子打开看雪景。
　　心无旁骛竟是头次没想起萧策来，余珩觉得这个办法甚好，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夜深人静，烛芯燃烧爆裂，发出微弱的声响，床边靠着一人，呼吸匀长，俨然已经睡熟，手里还握着本书卷，床边的矮脚桌上放着一摞书籍。
　　窗外有黑影闪过，黑影肩宽腿长，身材高大，武功深不可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人在窗口看了半晌，才低叹口气，“果然又不记得关窗。”说完轻轻将窗扉合上，纵身跃上房顶。
　　院内的黑影也直接翻墙而出，跟在这人身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九王府内，元臻在前厅跺着步，他来找萧策有些要事，没想到竟扑了空，这么晚了九殿下不知去哪里了，问管家管家也一头雾水，说明明就在书房里来着。
　　茶已经冷了，萧策和安九才从外面归来，玄衣上星星点点的落雪，显然已经出去很久了。
　　元臻请了安，问道：“殿下深夜出行，是否有大事发生？”
　　“无事。太久没活动筋骨了，出去随便转转。”萧策一脸淡定，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
　　安九却在后面翻着白眼，想起一个时辰前的对话。
　　“殿下，怎么深夜换起衣裳，可是要出门？”
　　“嗯。”萧策面无表情，穿上披风就迈出门去。
　　“我去牵来贪狼？”
　　“不用。”萧策转身上了墙，一句话也不多言。
　　安九无奈，身为暗卫他必须时刻紧跟萧策护卫主子安全，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跟上。
　　但他越看这个路线越熟悉，分明是昨夜里去往杨府的路，他家王爷又去杨府作甚。
　　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萧策熟门熟路翻入杨府院中，摸到余小侯爷窗前看了半晌，又把窗子带上了。
　　安九惊得眼睛都快掉到地上，感情他们家向来衿傲的九王爷偷偷摸摸深夜出行就是为了给人家关个窗子！？谨言慎行的皇家规矩呢！？统领六军的威仪呢！？谈笑鸿儒的君子风范呢！？
　　似是发现他表情不对劲，萧策难得的解释了句，“你看他果然忘记关窗子了吧，今天雪这么大，来九王府的路还这么远，他也不会功夫只能走来，若是感染风寒了，我怎么过意的去，这不得来确认下吗。”
　　安九微笑，心道，‘行，您是主子，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