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宫门》水玉鎏金

88、山陵崩（终）

　　谢沐霆是半夜时刻被叫醒的，营地外灯火通明，加了许多沾了灯油后点起的火把。

　　“怎么了？”他拉过一个今晚守夜的兄弟就问道。

　　“有人刺杀总领太监崇礼。” 那人说道，指着同样亮了灯的皇帝的帐篷。

　　“动静闹的太大，被巡逻的御林军发现了，现在连皇上都给惊动了，两个人都被提去问话了。”

　　“谁要刺杀崇礼？为的什么事？” 谢沐霆的心中突然快速的闪过了徐陵的脸，不管刺杀谁，在皇帝身边干这件事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死罪。

　　“据说也是皇上身边的服侍的人，或许是为了争宠，或许为了私仇，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不是皇上在过问么········”

　　听了他的话，谢沐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个徐陵到底为什么要找他说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而且在皇帝的身边犯了兵刃的忌讳，他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保下自己的一条命来？

　　皇帐内

　　跪在地上的崇礼和徐陵脸上都挂了彩，崇礼的衣服被刮破了，因为奋力抵抗胸口中了浅浅的一刀。

　　隆成帝讯问时，徐陵是一声不吭，而崇礼只是叫冤屈，自称不知道为何徐陵要对他下黑手。

　　“崇礼，你到朕身边伺候多少年了？你以为你撒谎朕看不出来吗？” 隆成帝突然道，反而先把矛头指向了受害的崇礼。

　　“奴才真的是冤枉啊，这徐陵半夜潜进奴才的帐篷里，要不是奴才头疼睡的浅，皇上您现在就看不到奴才了············” 崇礼一脸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朕问的是他为什么要杀你！你若是继续狡辩，我就让人先拖你出去打上三十大板！” 隆成帝厉声道，把崇礼吓了一个哆嗦。

　　徐陵在他身边这两个月，皇帝眼看着他从受宠若惊变为死气沉沉，这是一个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人。
　　这样的人浪费时间在他身上问话，毫无意义。

　　崇礼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他是真想说，明明是别人的丑事他还得这样瞒着，还惹来了杀身之祸！

　　“奴才见皇上越来越倚重徐陵，心中生了妒忌，私底下对他严苛了些，也许他就这样记恨上奴才了！” 可惜他仍然只能拖延着，能不说就一定不说。

　　他给徐陵小鞋穿了吗？那是铁定给了，徐陵刚进乾清宫的时候吃到的每一顿饭都是糟心的，没有一个晚上是能睡的安生的，这些皇帝要是想查那都是查的到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 隆成帝又转头问一声不吭的徐陵，只见他抬起头来对着崇礼露出一个非常厌恶的眼神，仿佛是印证了崇礼的说法。

　　隆成帝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穿梭良久，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个时候还两个人连在一起骗朕，朕到想要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让朕知道！”

　　“来人的把崇礼拖出去打上三十大板，把徐陵扒光了给我绑在外头的旗杆上！”

　　“朕到要看看，你们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谢沐霆眼看着一队侍卫从皇帐中拖出两个人来，一个直接按上板凳就打，一个被扒了绑在冰天雪地中旗杆上，惨烈的一幕一触即发。

　　“谢大人快走，皇上特意命我们去搜查两位内侍的帐篷，看看可有可疑之物。”一位同僚跑过来招呼道。

　　“我去搜崇礼公公那一边吧。”眼光扫到被挂着的徐陵，谢沐霆突然福至心临道，他总觉着徐陵那里埋着什么要炸雷的东西。

　　“也好，那你就去吧。”同僚不疑有他道。
　　后来，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那一步的，从谢沐霆的角度来看完全是看不清的。

　　他只知道，去徐陵那一边的搜查的人仿佛有所发现，去禀告了皇帝。

　　冻的半死的徐陵和被打的半死的崇礼又被拖进了皇帐，再后来皇帐里多余的人都被赶了出来，两米内都不许有人靠近。

　　然后，皇帝那里突然就急传了太医，慌乱之下那两个被审的内侍被临时关押在了马棚中。

　　到下半夜的时候，跟着皇帝出巡的所有后宫贵人和皇子皇孙都围到了皇帐外，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浓厚到让所有人都紧张。

　　再然后，皇帝单独传了陆贵妃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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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仍然虚弱着的陆贵妃步履蹒跚的走进帐篷，皇上不让她带人进帐，她连个扶手借力的人都找不到。

　　饶过屏风，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御座前的大红如意祥云纹缂丝地毯上，一块偌大的血迹刺着人的眼睛。

　　皇帝躺在御榻上，面如金纸的脸上飘起了一丝红晕，就好像纸人脸上的两团红喜，让人不敢多看。

　　“你来啦。”他拖着声音说道，少了些皇帝的威严，仿佛是平常夫妻叙话。

　　“臣妾来了。” 她心有不安，只能强作镇定。

　　“你来这边坐下，朕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隆成帝拍了拍手边的床铺，说道。

　　她听话的坐上去，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再关心他的身体。

　　“咱们的儿子，朕给他取名为成泰，喻为天下安泰，坚如磐石。” 皇帝仿佛闲谈一般的说起了自己的长子。

　　“朕又封他为承亲王，喻为承接起我齐氏的子嗣，是为承重之意。”

　　“皇上对他寄予了这么多希望，只是最终还是比不上嫡子两个字罢！” 陆贵妃听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忍不住接了一句道。

　　“呵呵，你别急啊，听朕把话说完。”

　　“咱们的儿子，大齐的皇长子，把朕身边的太监给睡了···········哈哈··········” 隆成帝笑了起来，仿佛真的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

　　“朕以为皇后把徐陵送到朕的眼前是投的朕的所好，想要刺探朕身边的消息。”

　　“原来不是啊··········月华，陆月华，皇后她投的是你儿子的所好···········哈哈哈哈！”

　　帐篷里回荡着皇帝诡异地笑声，越来越响，然后开始伴随着剧烈地咳嗽声。

　　可是这些都不能让呆若木鸡的陆贵妃有所震动。

　　良久以后，她才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你骗我！”

　　“骗你？朕都快要死了，何必要骗你呢？” 皇帝一脸无所谓道，带着几分没有前路后的自暴自弃。

　　“那你就去死！齐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陆贵妃突然暴起，扑到了皇帝身上，对着他撕打了起来。

　　“明明是你给了我和成泰希望，为什么你现在又这么的恨我！”

　　从前的恩爱，希望，和此时的落魄，噬心交集在了一起，陆贵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为什么朕突然这么恨你？”

　　“六月的那一天，你为了把朕留在你宫里的云贵人那里，在朕的酒中下了些许春药。”

　　“就在那一晚，朕的精元溃空，又吹了夜间的凉风，朕的旧疾就这么犯了！”

　　“因为你的一点点争强好胜，就打破了朕的全盘计划················”

　　“陆月华，你说朕要不要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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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进风的马棚，在冬夜中毫无避寒的作用。

　　崇礼和徐陵两人都忍不住的尽量靠近马匹，用它们身躯抵挡一些含义。
　　此时没有人在关心五花大绑的两个太监，只把他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个鳖虫，老子都没有想要告发你，你竟然先对老子下手了！” 崇礼抖着嘴唇，颤栗着骂道。

　　“就是你不肯去告发我，我才不得不对你下手。”徐陵靠在干草堆上，他觉得自己快要冷的没有知觉了，强迫自己说话保持清醒。

　　“什么意思？” 崇礼皱起了眉头道，心头打了一个突。

　　“我都特意让你的人看见了，也让你的人查到了，你怎么就不去告呢？”

　　“一天又一天的，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崇礼此时回过味来，自己被鹰啄了眼睛，被人算计了！

　　徐陵却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仍然目光迷茫的自说自话。

　　“他给我送的不是书，是能乱人心智的药，想让我给皇帝下药，骗他写一份假的遗诏。”

　　“可是我偏偏要把它们换成书，换成那见不得人的图·············”

　　“为什么！”崇礼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机密。

　　“我就是要让皇帝知道，我就是要让他的父皇知道！皇长子齐成泰是一个多么恶心的人！”

　　徐陵眼中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也许他对谢大人的托付是白费心思了。

　　能在死之前说出他憋在心中的秘密，真是让他畅快的不得了。

　　突然远处传来巨大的喧哗声，伴随着各种哭声。

　　他闭上眼睛，终于笑了出来。

　　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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