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寂舞天

8、NO.7

　　到了第二日，孙策果然如约提前来我宿舍楼下等候了。与他一同来的，自然是周邦旭。周邦旭乐呵呵地望着我身边的楚言兮傻笑，然后就被后者给拽到前面去了。
　　前面那两货一直磨磨唧唧唧唧歪歪的，我和孙策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偷笑……
　　“其实吧，我有点羡慕他俩。”孙策忽然开了口。“羡慕？”我不禁有些疑惑，“你羡慕他们什么？”说着，我也望向前面那俩活宝，看着他俩互相逗乐，你搂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你拉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小动作不断。
　　孙策迟迟不开口说后文，但我也大致明白了。
　　说实话，我也羡慕……然后我身体比大脑先动了……
　　“诶你干嘛？”孙策侧过脸看着我伸出食指戳向了他的腰，我感觉戳到他的时候他扭了一下，于是我眼睛一亮：“你怕痒？”他脸微微一红：“才、才没有。”“哟，还嘴硬。”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再接再厉继续戳。
　　“别别别，你，矜持……要矜持！”孙策后悔不迭，连忙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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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打打闹闹过去，到进了报告厅时，才发现虽然自己已提前到达，可是座位也快坐满了，偶有几个空座也被别人用这样或那样的物品给占了。无奈之下四个人只好两两分开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讲座开始时，孙策还兴致盎然地认真在听，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打瞌睡了。我没叫醒他，因为我也快睡着了……这个讲座讲的大概是手绘之类的，却独独没有教我们技巧与方法，不听也罢。
　　忽然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好”惊醒了全场，然后掌声如潮水般响起。我看了眼台上，开讲座的老师已不见，取而代之的主持人。看来是快结束了，可以走了。
　　孙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望着我，悻悻地笑了笑，“呃……刚刚一不小心睡着了……”
　　我也笑了，摇摇头，“没事。快结束了。”
　　这时主持人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问老师，同学们不太积极。那个老师为了活跃气氛又站上了讲台，“既然同学们这么害羞不敢提问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我出版的书，书里的内容很多，包括了很多手绘的技巧还有作品赏析。有没有人想要这本书啊？”
　　“要！”“我要！”很多同学迅速响应，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有的甚至准备直接跑上去找老师要。
　　老师嘿嘿一笑，“那可不是白给你们的。谁愿意上来表演一个节目，我就送他一本书。我这可就只免费送五本书啊，先到先得。”
　　听到这里，同学们又退缩了不少。那本书对我们的诱惑其实还挺大的，可虽有人跃跃欲试，但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去。
　　孙策忽然凑过来在我耳边问道：“想要那本书吗？”我愣了一下，疑惑地望着他，想了想后点点头。毕竟我还是很喜欢手绘的。只见孙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后，站了起来，举手高声道：
　　“老师，无论表演什么节目都可以吗？”
　　老师看着他点了点头，“怎么，这位同学想第一个吃螃蟹？”
　　“是的。”孙策又看了我一眼后，离开座位走上了讲台。“那这位同学先给我做个自我介绍吧。”主持人提议道。孙策颔首，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大家好，我是体育学院的，我叫孙策。”
　　“啊？不是咱们美院的啊。”下面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呃，你们这儿是允许旁听的吧？”孙策似是感觉有些尴尬，侧脸去问老师。老师却笑着点点头道，“孙策？好名字啊，你父母定是希望你能想小霸王孙策那样英武不凡吧。孙策同学一个人来的？”“嗯……陪女朋友来的，她是你们美院的。”孙策很是老实地回答，此话引大家起哄了好久。坐我身边的其他同学也对我行了注目礼，使我感觉面上有点发烫。
　　在单身狗看来，这可是赤裸裸的秀恩爱啊。
　　我一向也不太喜欢这么高调。唉，这种时候这么老实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行啊，你想给大家表演一个什么节目？”
　　“跑三千米！”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又引起一阵哄笑。
　　孙策也笑了，“这儿又不能跑。我给大家唱首歌吧，达明一派的《今夜星光灿烂》。”说着，不待大家反应过来，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便又响起，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唱起了这首粤语歌——
　　“霓虹亮透晚上，把城内也照亮。犹豫在马路上，只求在这午夜，找一个，新方向……灯光里飞驰，失意的孩子，请看一眼这个光辉都市，再奔驰，心里猜疑。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
　　不得不说，他唱歌真的很好听，节奏感十足，瞬间俘获了听众们的耳朵。现场一下嗨了起来，不少人跟着他一起唱。我默默打开手机音乐，下载了这首歌。
　　有他打头阵，接下来好几个带着女朋友来的男同学也不甘示弱地争着抢着要上去。
　　孙策拿着书，小跑回来献宝一样地把书交到了我手里。“怎么样，你男人刚刚是不是很帅？”他刚一坐下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句。我失笑。他见我只笑不说话，便催促道：“说说嘛，发表一下感想。”
　　我轻抚了一下那光滑的书面，心里涌入的尽是感动。“谢谢。”
　　某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扁着嘴执拗地看着我，目光还带着些许幽怨。我再次失笑，只好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这样够不够？”他便跟得了糖果般的孩子似的眉开眼笑，伸手过来捉住我的手搁在我俩中间地座位扶手上，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我用空闲的那只手随意翻了翻那本书，内容的确比讲座讲的要丰富多彩许多，也多亏了我身边的这个人。
　　讲座结束后，在门口等楚言兮和周邦旭，他俩出来后不免对我俩好一阵揶揄。周邦旭说孙策秀得一手好恩爱啊，都从体育学院秀到美术学院了。孙策搂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自家媳妇还不让秀啦，又不是秀你家媳妇。”
　　楚言兮则来翻看我的书，偷偷表示羡慕：“那个呆子，我暗示了好几遍他都不懂，我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拍拍她的肩，“你不知道，孙策站起来的时候我都被吓到了。”楚言兮嘻嘻一笑：“不瞒你说，当时我和周邦旭也被惊呆了。”
　　我俩一边说着一边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周邦旭赶忙叫住我们：“诶，你们不回宿舍吗？”“我们要去买新的速写本。上午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我们明天就要开始玩命了！”楚言兮表情夸张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下次这种事可以叫上我陪你一起去的。”孙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笑道：“感觉挺麻烦你的，而且有言兮陪我啊。”
　　“这不一样。”孙策扁了扁嘴，“也不麻烦。正好我也没事做。走吧。”说着，牵起我的手一起向校外走去。楚言兮也立马拖着周邦旭跟了上来。
　　刚到校门口，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生突然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孙策，对吧？”那个女生笑得很可爱，露出一对小虎牙，“我是庄露露，你可以叫我露露。”
　　孙策敷衍地点了点头，抬腿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却再次被她拦住了。
　　“你一定不认识我吧？我哥是庄寅海，之前武术大赛上你们见过的。”庄露露不死心地继续介绍着自己，“我还给你发信息打了电话呢，为什么你后来都不回我了？”
　　“原来就是你给我发的短信啊。那我也告诉你，我把你拉进黑名单了，也请你没事别来烦我。”孙策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
　　“怎么就没事了，我有事的！”庄露露一脸的严肃，“孙策，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她这么一说，我们几个都懵了。
　　诶，我没听错吧？
　　孙策反应过来后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一边笑着一边举起牵着我的手，“那就请你有事也别来找我。我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了又怎样，”庄露露也笑了，至始至终就没正眼看过我，“我就是喜欢你，我会让你甩了她跟我在一起的。你等着。”说着，很是挑衅地斜睨了我一眼后走了。
　　楚言兮扯了扯我的袖子：“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孙策点头表示赞同，“看来病得不轻。”言讫，紧了紧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会跑掉一般，“媳妇儿咱走吧，别理她。”
　　我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回头望向庄露露离开的方向。
　　总感觉，那句“你等着”，是不是正预示着将有什么事的发生？
　　“别多想。”孙策忽然在我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定了定心神，抬起另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好。”
　　也罢，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发生，勇敢去面对就是了。

　　第二日，正是周二，我中午吃过饭后就给萧让打了电话，萧让说他已经在我们校门口等我了。不知为何，萧让今天的造型十分打眼，让我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骑在摩托车上的他。
　　一身破洞牛仔装，戴着墨镜，还冲身边路过的女孩子吹口哨。
　　我……我真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实在是有伤教化，有伤教化啊……我都怀疑他的下一步举动是不是就要去掀那群女孩子的短裙了……
　　“上车。”他将一个头盔扔给我。我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你怎么骑着这玩意？”上车后，我怎么都觉得别扭，忍不住问道。他笑了笑，“这玩意好学，也便宜。”
　　明明自行车更便宜更好学，你就是想耍帅吧……我默默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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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一路行驶到了郊区，七弯八绕了许久后终于在一栋废弃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下车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似乎是某个废弃的工厂。
　　他神秘地一笑：“你跟我进来就知道了。包你不会后悔来这么一遭。”说着，上前几步，伸手推开了建筑的大门。霎时尘土飞扬，呛得我俩咳了好久。他挥手扇开些许灰尘，进去后打开了里面的灯。
　　是个很大的工厂，只有零星的几个机器被遗弃在角落里，早已生锈报废。
　　“我也很久没过来了，将就将就哈。”他脱去外套在某个机器上拍打了几下，“你先坐，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看了眼被他拍打过的地方，依旧很脏……犹豫许久，还是选择继续站着，默默望着他走到了另一面墙边，揭开了遮住那面墙的幕布。
　　待我看清那面墙后那一瞬间简直无法思考，只是牢牢地盯着那墙上的图腾，身子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那是我们凌国的军旗上的图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迟疑地再次望向萧让，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后者却自嘲地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这不是我画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画在这儿的。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那个人，跟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不只是我俩到了这里？
　　“我之前想把这里作为我的基地，却意外发现了这个。我盯住这里盯了两年，疯了一样地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以证明我并不孤独！可是……两年了，再也没人来过这儿。”萧让轻轻抚上那图腾，细细摩挲，似乎想将它唤醒一般，“直到我遇到你。那时我就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已经用什么特殊的办法回去了？”说到这里，他眸中忽然大放光彩，“那就太好了！只要有希望，只要有能回去的希望，无论怎样都该试试的！”
　　萧让冲过来，将我从这边拉到了另一个机器边上，“你有没有发现，其它的机器都是扎推的放在一块的，只有这个，只有这个孤零零地被放在这里。”说着，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机器上的灰尘，一个图案渐渐清晰起来，“你看，你看！也只有这个有着一样地图腾，还正对着那面墙！它是不是很暗示着什么！”
　　我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块图腾，颤抖着开口问道：“你有试过发动它么？”
　　“我试过！”他激动地大叫起来，“可是年久失修，根本就没法发动！它现在就是一块废铁！废铁！”
　　他这话无疑是往我心中刚涌动起的小火苗上浇了一盆水。我勉强站稳了身形，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大脑就像被瞬间冻住了一样，什么都涌不上来，“你、你把我叫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本来有回去的希望，可是又没有了？”
　　“不！还有希望！咱们可以造一个！”萧让叫道。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我眼眶中汹涌而出，“且不说这是否就是能回去的关键，就说就凭你我要再造一个同样的，何其难！”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这一信息的，哪怕希望再怎么渺茫，我都不会放弃的。”萧让咬了咬牙，“寒晓颖，你现在有‘你’的亲人，朋友，你甚至还找到了爱你的人，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无所有，又什么都不懂，恐惧、迷茫，甚至差点疯掉！在这个社会上跌打滚爬了这么久，才有一堆小弟以我马首是瞻，可我依旧孑然一身！我想回去，回到我妻儿身边去！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才两岁，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会趁我不在就去欺辱我的妻儿！我必须回去！……他们需要我的！”
　　他越说越激动，“你以为我这几年里一事无成吗？”说着便绕到了这台机器的后面，一把扯开了盖在上面的破布，一台复制品出现在我面前。“我做到了！我努力了整整一年，我做到了！差一点点就完成了！可是……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现在已经能发动，却并不能为我带来什么。我在想是不是非得全部完工后才能出现神迹。”
　　“萧让……”我大脑恢复了活络，“你说……我们真的能回去么？”
　　“一定可以的。”萧让死死咬住下唇。

　　萧让将我送回学校时，天色渐暗。我没想到的是孙策竟然就站在我宿舍楼下，看着我从萧让摩托车后座跳下来后，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另一个方向拖。
　　萧让却抢先一步跑到我俩前面拦住去路，冲孙策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萧让。你就是孙策吧？我俩见过的。”
　　孙策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理会他那只伸出来的手，“见过。我记得你。”
　　后者讪讪地收回手，“记得就好。别误会哈，我跟你女朋友以前就认识了，今天找她有点事，就又顺道送她回来了。”
　　“嗯。”孙策很不情愿搭理他，只是随意敷衍着点头。
　　萧让见再说也无趣，便识相地退开了。孙策默默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吃醋了？”走了一段距离后，我见孙策还是黑着脸，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他停下脚步很是无奈地看着我，“你说呢？”
　　“都摆在脸上了。”我点点头，“话说，你等了我多久？”
　　“也没多久……就是，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担心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谁知道你不在。”
　　我愣了一下，随即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大概是在车上所以没听到吧。
　　“我保证，你以后打电话我一定接。”我举起手发誓。
　　孙策扁了扁嘴，“这可是你说的啊。说话算数啊。”“嗯嗯，绝对算数。”我闭了闭眼。似乎不太解气，某人有伸出双爪捏了一把我的脸，恐吓道：“你敢再不接试试！”
　　结果也只是做出了捏脸的手势而已，并没有真的捏下去，只见他迟疑了一下：“诶，颖颖，你脸红了？”我闻言也愣了一下，大脑空白了一下后立马矢口否认：“没有，我干嘛脸红。”说着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脸，也不是很烫啊……
　　“对了我差点忘了，”孙策也不在意我的小动作，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呐，送你的。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有礼物！
　　我欢天喜地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又愣住了。
　　——是一个吊坠。瓷的，月牙的形状，上面有斑斑点点的淡紫色。
　　条件反射一般，我去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温润的触感，有一些很久没再出现的画面突然又撞入我的脑海中。
　　那双赤金色的眸子，还有那如墨般漆黑的长发。
　　他将这玉坠放在我手心，告诉我无论何时何地它都会代替他陪在我身边。
　　“怎么了，不喜欢？”孙策一句话将我拉回现实。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色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我努力扯了扯唇角，“喜欢啊，很好看。谢谢你。”
　　“那、我帮你戴上？”他说着，便从我手中拿过盒子，取出吊坠，拎着绳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漠北漠北，我该……怎么办呢？
　　他不等我回话，只是轻轻笑着，伸手来抬起我的左手，将吊坠的绳子一圈圈缠绕在我手腕上。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诶，这也行？
　　孙策还默默掏出手机给我手腕和吊坠合了个影，“这样就好啦。”然后自言自语着：“赶紧发空间秀一发恩爱……”
　　我：“……”
　　快速打了几个字后迅速扬起手机给我看他刚发的动态——媳妇的手真好看【图】。
　　孙策笑得颇为得意，“羡慕死那群单身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这样又怎么掩饰得了他眼底的那抹失落。
　　“这个玉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叹了口气，“孙策，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在我心里的地位。”
　　“嗯我明白的。那……我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林漠北。已经过世了。”我如实回答。
　　孙策抿了抿唇，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没关系，以前的事我不过问也不想过问，不过你现在是我的，我希望你能在心里给我留个位置。”
　　“这是必然。”我也伸手去揉了一把他额前的碎发，他没躲，任由我揉乱他的发型，唇边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宠溺。
　　这是必然的，孙策。毕竟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