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80、第 80 章

　　沈贺正出神，被韩林行一唤也不知神志回笼没有，站起身跟着韩林行往灌木丛中走去。
　　韩林行带着沈贺一路走，直走到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树木完全挡住，再不会被其他人看到，才停下脚步。
　　韩林行一停，沈贺下意识也停了下来。
　　韩林行见沈贺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低声斥道：“你怎么回事？”
　　沈贺没敢抬头看韩林行的表情，声音有些低沉：“抱歉。”
　　韩林行冷哼一声：“跟我道歉做什么？”
　　“我……”沈贺思绪太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在后悔不该杀了那个人？”韩林行逼问道。
　　“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韩林行一见他这幅模样就来气，语气也越发不好。
　　“我只是觉得杀人是不对的。”
　　“所以，眼睁睁看着他杀了我就对了？”
　　沈贺觉得韩林行这话明显强词夺理，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林行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冲，勉强压了压火气：“那种情形下，你只是正当防卫，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吧。”
　　“我是想说，杀人这件事本身，是不对的。所有的动机和后果都只是附加条件，但是不应该有任何附加条件能够让杀人本身合理化，否则，就太可怕了。”
　　韩林行冷冷看了沈贺一眼：“你不杀他，他就会杀死我们。有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
　　“我没有为所做的选择后悔，我只是觉得不该将这个选择合理化。你也许觉得我矫情，这的确很矫情。但我不能让自己觉得杀人这事合理，也不能让自己学习着对这件事变得麻木。”
　　“如果你觉得不合理，为什么要杀人？”
　　“如你所说，我必须做出选择。也许是出于自私，也许是出于对现有规则的认同和服从，也许只是自保的本能，但并非是出于合理公正。如果我们相信生命的绝对尊严，杀人这件事，永远不应该合理。”
　　“如果对方是个杀人如麻的罪犯，或者毫无人性的杀手呢？”
　　“我会觉得他们该死，但我不知道我杀人的权力从何而来。”
　　“那么，如果再次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我会开枪。”
　　韩林行闻言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犹豫了，这个犹豫会使你丧失选择的机会，你将面临的，只有被打死的结局。”
　　“我已经犹豫过了，今后不会了。”
　　“但我无法相信你。作为你的上司，我必须警告你，我不认为你可以承受特别行动组的工作强度和压力，你不适合这里。”
　　沈贺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韩林行，缓缓道：“仅凭今天的情况，你可以要求我去做心理辅导，但无权开除我。”
　　韩林行蹙了蹙眉：“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特别行动组？”
　　韩林行记得，沈贺对许庄说过，来特别行动组是他自己的选择，沈清朗对这个选择是不喜的。沈贺连开枪杀人都无法接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特别行动组？
　　“因为……我想要留在这里。”
　　这个理由根本不能称之为理由。韩林行紧盯着沈贺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沈贺的眼底平静无波，但韩林行莫名就觉得，那背后一定隐藏着滔天的惊涛骇浪。
　　韩林行忽然就不想再追问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你可以继续钻牛角尖，但我不认为你可以想通。你刚才说公正，但公平与正义，也许有时本来就背道而驰。”
　　沈贺呆了一呆。
　　韩林行转身向回走，边走边说：“你也不一定要将这件事合理化，或者学着变麻木。你只需要记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身上担负的每一条人命，都是你对这世界的责任。”
　　沈贺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韩林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丛中，才渐渐回过神来，跟着他的脚步，向众人的方向走去。
　　沈贺猝不及防被韩林行最后一句话触动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弦，所有理智霎时被扯了回来。他在那一刻甚至有了种过度平静的错觉，仿佛耄耋老人，内心古井无波。
　　当然，那不过是种错觉。
　　两人走了回去，韩林行心气不顺，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人敢过去跟他搭话。
　　沈贺坐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眼神时不时望向韩林行。韩林行也不知察觉到没有，一直往别处看。
　　邱南悄悄凑过去，低声问沈贺：“你没事吧？”
　　沈贺摇了摇头。
　　邱南悄悄向韩林行的方向望了一眼：“老大他怎么了？”
　　“大概……是被我气到了。”
　　邱南干咳一声：“你怎么招惹他了？”
　　沈贺想了想：“他大概是见不得人脑子进水。”
　　邱南之前听了许庄的话，原本有点担心沈贺，听了这不着四六的话，噎了一下，干笑道：“你可真有本事。”
　　沈贺此刻的平静基本是个表象，究其根本不过是思绪太乱，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暂时罢工，听了邱南的话，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得有几分机械。
　　邱南见他这样子，叹了口气，递了个水壶过去：“喝口水吧。”水壶是他们离开那个武装组织营地的时候顺的。
　　沈贺第一反应是谢绝，想了一下，接过来，笑了一下：“谢谢。”说着仰头将水往嘴里倒了一点，嘴并没有接触到瓶口。
　　沈贺将水壶递还回去，邱南接过，觉得他这一系列举动看起来还算正常，甚至有几分细致，暗自松了口气，觉得杀人这个坎算是过去了。

　　短暂的休整之后，一行人再次上路。经过被NOS的冲击，他们的方向彻底跑偏了。为了避免再次遇敌，特别行动组不敢再原路返回，只好从他们落脚的地方继续向南。如果南边是森林尽头，那么这个大方向应该不会错，只不过出去的位置不会再是他们预定的位置。那也不打紧，因为原本也是别人的地盘。
　　就这样又走了大半天的光景，转眼已近傍晚，一行人走着走着，卞野忽然停住脚步。
　　“有动静。”
　　众人回头，果然见到丛林深处，灌木簌簌地摆动起来。
　　“隐蔽起来。”韩林行当机立断。
　　众人立刻躲进灌木丛中。大约过了几分钟，一队人拨开茂密的灌木，走了过来。
　　竟然又是NOS的人。
　　韩林行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们这一路十分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理论上应该无法被追踪。可是这么大一个树林，怎么会这么巧，次次都能撞上他们？
　　所有人潜伏在灌木丛中，随机应变。邱南这次学乖了，他死死盯着乌拉尔，防止他一紧张，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幸好这一次，那些人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转了方向。见那伙人远去，特别行动组立刻起身，向相反方向迅速撤退。
　　走出大约一千来米，乌拉尔突然回转过身，猛地推了跟在他身后的邱南一把。邱南一个站立不稳，倒退几步，踩在一片松软裸露的泥土。他忽然左脚向下一陷，只听“咔哒”一声。
　　所有人都僵住了。
　　邱南一瞬间变了脸色，定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韩林行迅速回转过身，观察了一下地面情况，又抬头狠狠盯着乌拉尔。乌拉尔倒退几步，转身就要跑。
　　韩林行已经看出端倪，飞扑过去，将人擒住，喝道：“许庄，过来把人扣住，踩草木繁茂的地方。”
　　许庄会意，几步跨过来，将人死死压在地上。韩林行立刻起身，向邱南走去。
　　“老大！”邱南急急喝止。
　　韩林行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别慌。”脚下并没有停顿。
　　“老大，求你别过来。”邱南瞬间急出了一身冷汗。
　　韩林行不为所动，走到邱南身边，俯下身去。
　　他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插到土里，在邱南脚下的土地附近探了探。树枝在地下碰到了一个硬物，韩林行心一沉，命令道：“所有人退到五十米开外。”
　　韩林行这命令一下，所有人心中的那点侥幸烟消云散。
　　他们明白，邱南踩到了一颗地雷。所有人一起冒险排雷是没有意义的，众人即使再不甘心，还是按照韩林行的命令躲到了远处。
　　见其他人远去，韩林行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泥土拨开，地雷就暴露出来。
　　韩林行看着露出半截的地雷，居然笑了一笑：“你运气不错，松发式的。”
　　邱南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大部分地雷引信都是压发式的，踩上去就爆，这种松脚才爆的不是电影就是□□，居然让邱南踩中一颗，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老大，就凭这运气，我觉得我死不了，你往后退退，我自己来。”
　　“闭嘴！”韩林行冷喝一声。此刻压力变化很容易引爆地雷，怎么可能让邱南自己弯腰排雷？不是拿人命当儿戏么？
　　邱南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老大，算我求你，你往后退退。”
　　两人刚才说得轻松，其实心里都明白，真正能成功排除地雷的可能微乎其微，此刻不过是拿命在赌。
　　韩林行正一点一点拨开地雷附近的泥土，压根没理邱南的话。
　　“老大，求求你了。”邱南不敢乱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哀求的语气已经染上了分凄凉的意味，一点也没了他往日嬉皮笑脸的影子。
　　韩林行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手中动作：“闭嘴，别让我分心。”
　　邱南僵了一僵，不敢再开口。韩林行执意不肯离开，此时让他分心，完全就是在找死，他手下一丁点的失误，都能让两人粉身碎骨。
　　邱南一闭嘴，树林里顿时寂静如死。只有偶尔路过的风，引逗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忽然间，韩林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远处的树木摆动，似乎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