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分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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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闯家私占之地，原是由荒山改成的，村里人自都各有一份，可如今成了肥地，却不好各家丈量一段，成为私人之地……
何况，现下那地里还种着些玉米呢。
“这事确实不好处理……只村里多少人盯着呢，也轮不着咱家里操心，难不成你还想着那几块地能落到咱家手上？”傅娘子有些好笑地看向女儿。
“我怎么就不能想了？”乔小遇定定地看了一眼爹娘，轻笑着道：“便是要众人盯看得紧了才好呢。最好是难以商量出一个解决的法子，而大家亦舍不得将那片地还荒，就这么把这个问题拖到冬日以后……”
“这事拖着有什么好？”乔冉安在旁听得不甚明白，不禁挠头问道。
“那片荒地终究是要变成私人之地的，可若当下这关口卖地，村里有那余钱出价的定然不止一两家。”乔小遇清亮的眉眼里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只话音却是一沉，道：“可是捱到冬日里头就不一定了。”
“往年冬日里，村里穷些的人家已连米粮都接不上了，只能东挪西借，何况今年收成不好，又发生了牛疫……”
听得女儿这般说，傅娘子这才回过味来：女儿始终在做着“有备无患”的打算……等各家都捉襟见肘了，家里开口说想买下那片荒地也会容易得多。
夫妻俩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一家人当中最显兴奋的便是乔小佩了。只瞧得她眨巴了好几下眼，道：“若真能买下那处荒地，是不是说咱家每年都能炸些鸡枞油放着了？”
“呵，瞧给你上瘾的！”傅娘子嘻笑着道，而乔小佩的额头终未能逃过她娘的泥指印。
这事就这么默认了下来！
傅娘子把乔冉安晾在一旁的布鞋提过来与他穿，一边喃喃道：“这还得为将来多作打算哩，只瞧着家里如今存的那点米粮哪里够用？”
“那还不够？”乔冉安闻言，手中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滞，只转而竟又沉叹了声，点头道：“确是不够……我也是不能再教你和孩子们跟着我受苦了。”
……
爹娘离开后的半个下午。
乔小遇领着妹妹将余下的泥巴背完后，姐妹俩且趴在地窖口看了看，确觉着这挖地窖活计不是俩人能做的。
她们不确定地窖的深浅是否足够，且想及这地窖还需在靠近偏屋的墙脚下挖个坑洞连着，手中那锄头还怎么敢动？只怕自己帮倒忙。
乔小遇与妹妹相视一眼，俩人均不由得轻叹出一口气来。
“那咱们收拾一下家私，这就回家里歇息了？”乔小佩试探着开口提议道，而看向她姐的眼神满怀期冀。
乔小遇没忍住摇头失笑，道：“你这躲懒求安逸的性子怕是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吧？就是在地里头做活做得累了，你寻歇脚处也不像别人那么随便，定是要找个日头晒不着的地方……”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咱们先把家私收回去吧，然后去河边摸些石头来，填作墙基。”
“啥？摸石头？我还以为可以回家歇息了呢。”乔小佩的声音里是一股被“夸张化”了的挫败感，一张小脸则满是苦巴委屈之色。
“你想得倒美！”乔小遇笑着轻哼了声，接着扛了锄头，先走回家去。
说来，乔小遇家盖房子的这块地皮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得的，而坐落在屋后的那大片平地，则属于她大伯乔冉宏家，现下种了些玉米和大豆在里头。
此前，傅娘子大抵是烦了两家为了边界处的那几尺宽的地皮争来吵去，是以就着自家院墙倒塌的事，特地请了何照熊作为见证，与乔冉宏家重新划线量地，将茅厕后头那段属于自家的小土坡摊平，重新围起院墙。
这便使得乔小遇家多出个后院来……
只莫以为这地方变宽敞了就都是好事。
乔小遇她大伯母但想及乔冉安一家人竟只需踏出半只脚，就能进到自家地里头，心里可不知梗藏了多少怨气，而那些针对乔小遇一家的指桑骂槐的话自不会少。
不是今儿站在她家院门外叉腰骂说，自家地里的玉米杆子不知是被哪个小兔崽子砍了咂嘴，就是昨儿地里的瓜藤被人故意折断了去，害得她家没法养老瓜……
大伯家地里头有没有养老瓜乔小遇不知道，可那玉米杆子——乔小遇分明瞧见是她大堂哥砍的，且砍的都是些霉苞！
这般横受冤枉气也就罢了，偏她大伯母那个浑人还跟着往乔小遇家院门前吐口唾沫……
傅娘子哪能忍得了这个，当即便拖了家里的竹扫把冲出去，与乔小遇她大伯母扭打在一起！
这个关于围院墙的事情令乔小遇明白一个道理：有的矛盾，并非砌一道院墙就能隔开来，而自居那一亩三分地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宽阔的拖罗河边。
乔小遇携了妹妹将裤腿高高卷起，把捡起的石子扔进篮中，不多时便又满了一篮。
“姐姐，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的腰都快要断了。”乔小佩直觉着身上酸疼得紧，也没那心思先去穿鞋了，一屁股就在河岸边坐下来，口中有气无力地道。
乔小遇这才直起身来……
凝目看向那团一直在自己脚丫子前翻打的水浪，乔小遇渐觉着自己的身体竟像是一道小舟般，迅速地在水中穿行……只这种感觉终不得持久，片刻后乔小遇便开始觉着头晕眼花起来。
“也该回去了。”乔小遇沉音一叹，那依旧带了几分恍惚之色的目光且转至乔小佩身上，乔小遇便不禁为小妹那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姿给逗得轻笑出声。
就着清水洗干净自己的小爪子，乔小佩屁颠屁颠地去给她姐拿鞋子。且看着这小糯米团子踉跄着步子走到自己跟前，乔小遇不禁轻抚了抚妹妹的头，昵声道：“瞧着你确实累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怎么还这么小个呢？”乔小遇故作愁眉状，苦语道：“我便往你肚皮上轻踢一脚，你就与那猪尿泡缝出的球一般，直接滚进河里去了……”
正当乔小遇自觉她这比方打得贴切不过，且莫名有一种诙谐感时，乔小佩却委屈地瘪起嘴来，哭声道：“我才不是猪尿泡缝的球……”
乔小遇听得这话，那因要放下裤腿而躬着的半身确是笑得愈发低了。
至夜时，乔家村里已不知响过几阵锣鼓声，惊得人心惶惶。
乔小遇姐妹俩已吃过晚饭，却始终未见着爹娘回家来，便只好将灶炉一直烧着，把饭菜用碗盖了放在旁边，沾着热气。
夜里已开始有了一丝凉意，乔小佩不自觉地将手靠近火边，叹声道：“过段时间，地里的玉米也就能掰了，到时家里可不知会怎么忙呢。”
“也不见得怎么忙，那坡地里能收多少玉米棒子？”乔小遇轻瞥了眼妹妹，又道：“你怎么不多加件衣裳？等下过秋雨，天气更凉了，可当心生病。”
“都是些薄布衣裳，再穿两件不还是一样？”乔小佩搓了搓手，旋即问道：“对了，姐姐，咱家暂放在胡四叔家的米粮什么时候搬回来哩？”
乔小遇往炉子里又添了两根柴，话音静静地道：“等把米粮店里头赊的银钱补上吧。”
“胡四叔与他娘子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家里小日子过得和美，人应当没那心思贪昧。粮食放在镇上，能教米粮店的掌柜安心些不说，咱家里如今忙着进山逮野物，也没那时间去搬粮。”
乔小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蜷曲的腿脚不自觉地超前一伸。
“砰！”
粗碗清脆的碰撞声直让乔小佩打了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赶忙弯腰把菜碗挪正了——甚至都顾不得那碗边已是一股灼烫。
“可吓死我了！要是磕缺了，回头娘又找我算账可怎么好？”乔小佩将手指头放在耳垂处去热，一边轻努了努嘴道。
“可话说回来，爹娘怎么还不回来？”
随着她这话音轻落，姐妹俩都没忍住将目光探向门外——虽什么都未见着，但很明显的是，村里的喧吵声已愈发噪耳了。
乔小佩困惑地问道：“姐姐，你说爹娘怎么会耽搁那么久啊？”
“我也不知。”乔小遇轻轻摇头，接着说道：“这事终究与咱们家里没什么干系的，你别担心。爹娘许是顾着看热闹，没得忘了时间……”
话虽这般说，可乔小遇的一颗心却不由得紧提了起来。
锣鸣声渐近。
而与之一道的，是村里百十个人拥作一堆的身形，以及七八个吐着高高舌焰的竹火把。
“这是怎么了？”乔小佩定睛瞧着宽道上哄闹的情状，那扒在门边上的手指竟不自主地紧扣作一处，呢喃道：“走在前头的，似乎是在押着什么人？咦，那是何里正？”
乔小遇皱了下眉，欲朝前看清些，对妹妹说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姐姐，我好像瞧见爹爹娘亲了。”乔小佩忽有些激动地朝人群的方向指了指。虽隔着些距离，可乔小遇却极容易地就辨认出了乔冉安夫妻俩那熟悉的行路姿势，她欢喜地道：“确是爹娘哩……”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三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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