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之镜》御花番

3、第二章

　　“阿南，我听说……这世上每多一次分离，天上就会有颗星星落下来。”深山的夜空很美，银河清晰可见。一个穿着白色帽衫的小姑娘坐在草地上，单手环住双膝，仰头望着星空。
　　“是吗？我没听过。”叫阿南的少年躺在女孩身边，全身放松的摆成大字。
　　“你看！又有一颗流星划过！这都已经是第三颗了。”女孩口气中似透着些莫名的伤感。
　　“可能有两个人正在道别吧。”阿南叹了口气，眸子被碎乱的刘海整个盖住。
　　“阿南，我们……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变成天上的流星呀？”小姑娘将头埋进胳膊，侧过脸望向身边的人。
　　“不会呀，我们又不会分开！好了，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老妈又要念你了。”阿南说完后便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顺手还拍掉了背上的灰土和草叶。就在阿南已经走到三米开外，却发现身后的小姑娘并未跟过来。
　　“月华，你干嘛呢？走啦。”阿南一边挠头一边问。
　　“我们……真的不会分开吗？”小姑娘投来异常坚定的目光。
　　“对啊，因为我很喜欢月华呀。”阿南一脸坦然的说道。
　　“……”月华沉默，脸颊却燥热的很。
　　“对了，月华，你不是一直说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阿南再次开口，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嗯，怎么了？”月华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闭着眼睛傻笑的少年。
　　“那今天开始，我就送你个名字好了，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你的名字。”少年一边说一边走回月华身边，只见他单手扶上月华的肩膀，唇凑近女孩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女孩瞳孔急剧收缩，但很快便舒缓了开，眸底泛着好看的光，脸颊也更为红润。
　　“喜欢吗？这个名字。”少年重新站直身子问道。
　　“嗯！很喜欢。”女孩回答。
　　“那我们就回去吧。”
　　“阿南……”
　　“嗯？”
　　“就算……有一天被迫分开了，我也会带着你送我的名字去找你的！”
　　“嗯。”
　　这夜的风，温暖中又夹杂着一股爽朗的微凉。
　　——市中心——
　　黑色奔驰车缓缓驶入市中心一处茶室边的停车位，御花番打开后车门，一脸恭敬的等娅兰下了车，自己才锁好车门，跟在对方身后走向茶室。茶室的外大门是古香古色的中式檀香木门，娅兰被守在门口的服务员迎了进去，而御花番则在那扇木门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微眯起双眼，阳光里，那副中式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沁兰楼。
　　“你是？”门内一个穿着红色店服的小姑娘好奇的探出头问。小番打量起面前的人，那是个有些偏矮，身体稍显圆润的女孩。此时对方正嘟着厚厚的唇望向自己。
　　“哦，我是……”
　　“她是接替阿瑜位置的新私人助理，叫她小番就好。”还没等御花番说话，娅兰就从根雕形的吧台走了过来，一脸温和的给周围的店员解释着。
　　“阿瑜哥去哪了？”
　　“不知道啊……”几个店员顿时小声议论道。
　　“安心啦，你们瑜哥只是请假回趟家，很快就会回来的。”娅兰在提到阿瑜的时候，眸底都是柔和的光。
　　“那就好。”
　　“瑜哥也该休息休息了，毕竟她一直守着娅兰姐都没回去过。”
　　“是啊，瑜哥该回去看看了……”服务员们又议论起来，完全无视御花番的存在。但这种不咸不淡的排挤并未对其造成怎样的影响。
　　“你跟我进来吧，我带你去店长室。”娅兰嘴角上扬，好看的笑着说。就在这时，御花番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一股复杂的情绪席卷心头。待心恢复平和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店长室。这是间简单又干净的屋子，一张奶白色的塑料办公桌，一支笔筒，几个笔记本，还有一个台式相框。相框的照片里，阿瑜和娅兰笑着抱在一起，他们面前摆着一个生日蛋糕，阿瑜的鼻尖还沾着奶油，而娅兰正难得的开怀大笑。
　　“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了。”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娅兰卸下了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只淡淡的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
　　“好。”小番点头。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娅兰说完转身就走。
　　“娅兰小姐，等一下……”看对方转身的一瞬间，御花番几乎脱口就喊，可喊完后眼看对方转回身，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事？”娅兰扎着眼睛问对方。
　　“嗯……能不能请你……多笑一笑……”御花番突然卸下官腔，开口说道。
　　“哈？”娅兰一脸懵的拧紧眉头，盯着好像正有些害羞的御花番，突然就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唔……”御花番尴尬的挠挠头。
　　“什么嘛，傻傻的。”娅兰笑的很好看，一边轻轻的摇着头一边推门走了出去。直到房间只剩自己时，那张稚气中还略带成熟的脸却突然变回一片死灰，他的视线再次挪回桌子上的照片摆台，眸底透着彻骨的寒芒，那眼神像极了一把碎骨的钢刀，而那照片就像待宰的羔羊。
　　“阿瑜，这次……我绝不认输！”这句话几乎就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浓重的恨意。突然，摆台被小番狠狠的握在手里，抬起胳膊就要往地上砸，可就在举起摆台的瞬间，一股□□被生生撕裂般的痛感从脚下传来，她不得不再次闭紧双眼，而那荆棘又如鬼魅般从裤腿开始往上蔓延。
　　“再等等，再给我点时间就好，我还不能……还不能就这么倒下！”小番发狠的猛睁开双眼，本快缠到胸腔的藤蔓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将照片摆台随意的丢在桌子上，用还在颤抖的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眯起双眼缓了些力气后，才漫漫俯下身，犹豫不决的卷起了左边的裤腿。只见青黑色血管状的东西正错综复杂的交织在自己的皮层下，时不时还在缓慢的变换着位置，看得人胆战心惊。
　　——中心公园——
　　“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说再见，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公园的长椅上，一个穿着紫色外套的女孩正闭着眼睛哼着歌。可能觉得唱的有些累了，她摘掉耳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慵懒的伸伸腰，双手交叉举过头顶。
　　“唔……原来这里的阳光……还挺舒服的呢。”透过十指交叉的缝隙，女孩微眯起双眼望着头顶的太阳感慨道。大概是休息够了，她这才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后，便提起身后的包包，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阿南，我来陪你了。”
　　——沁兰楼——
　　“什么嘛！这分明就不对啊！”刚走出店长室，小番就听到正和店员争论着什么的娅兰的声音。
　　“可娅兰姐，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店员似乎还在据理力争。
　　“不可能的，听我的准没错。”娅兰虽然挂着微笑，但话语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好吧。”店员乖巧的妥协了。
　　“呼……还是老样子。”小番边看着娅兰的背影边无奈的摇摇头。这时，那扇檀香木门上挂着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大家知道这是来客人了，于是乎都朝门口方向投去了视线。因为光的关系，小番从现在站着的这个角度并不能直接看清来人的样貌，只隐约推断出对方应该是个小姑娘。
　　“欢迎光临，小姐一位吗？”一个高大的男店员主动迎了上去。
　　“请问……”门口的女孩喃喃的说。单听口气，小番总觉得对方有些紧张，可……可这时候会来这样的一个客人吗？是自己记错了？还是……
　　“欢迎，请里面坐。”娅兰又换上那副得体的微笑，起身迎了上去。而这时的小番也走下半截楼梯，那道光也随着角度的变换越来越淡了。
　　“请问您这里还招聘店员吗？”门口的女孩在看到娅兰的时候很亲切的问。
　　“嗯，正好还缺一位，有意向的话就跟我过来吧。”娅兰将女孩让到离窗最近的桌台前，两人很自然的坐下。而那道光基本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小番脸上的那抹淡定正随着瞳孔的急剧收缩而慢慢破裂。
　　“你好，我叫花月，镜中花的花，水中月的月，初来这个城市，且对茶文化很感兴趣，所以希望能找到一份相关的工作。”女孩话音刚落，御花番的脸简直扭曲到变形。
　　“嗯，我这里很欢迎对茶文化感兴趣的人。”娅兰依然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和花月融洽的谈了起来。有些店员还在忙，有些店员则凑到附近好奇的打量着有可能成为新同事的姑娘。但没人注意到，注意到现在的小番脸色有多么难看。
　　“好，娅兰姐，那我明天中午十点来报道。”谈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花月就笑盈盈的和娅兰道了别，推门出去了。
　　“唉？你怎么……”娅兰刚要起身时，却意外发现不知何时正站在自己身边的小番。还没等娅兰说完话，后者就突然冲了出去。
　　——沁兰楼后街——
　　“我就知道你会追过来。”花月听到脚步后，身子都没转就开口说道。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小番口气里满是质疑。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阿南……不，现在该叫你……小番？嗯，好可爱的名字。”花月用手掩着唇笑道。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外面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这里多危险吗？是谁放你进来的？你是来给我陪葬的吗？”小番疯了般握住花月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担忧。
　　“没关系，我又不是一定会陪葬，你可以送我出去呀，跟娅兰姐一起。”花月说完，笑的就像个孩子。
　　“为什么要进来！？”小番几近疯狂，已然完全没了那副淡定的模样。
　　“你弄痛我了……”花月却截然相反的安静。小番并没放开捏着对方的手，而是更加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似乎在用眼神恐吓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为……我们不是说过嘛，如果有一天被迫分开了，我会带着你送我的名字去找你的，难道你忘了？”看对方太过执着，花月才无奈的开口说道。
　　“就因为这个？”御花番终于松开了手，不敢相信的后退了一步，像看傻子一样不解的盯着对方。
　　“对呀，就因为这个啊。”花月则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回答。
　　“你……”御花番咬紧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在她心里，除了想一心打死面前这个傻姑娘外，竟然还多了一丝欣慰。
　　“好了啦，别纠结了，反正我也出不去了，你就顺其自然接受好啦！况且……有个人陪你不是更好嘛，你说对不对！”花月笑的依然灿烂。
　　“算了……明天十点一定来报道！从现在开始你要一直留在我视线内！直到一切都结束前都哪也不许去！”小番态度强硬的命令道。
　　“好了啦，我知道了还不行嘛，真是的……”花月不满的嘟囔着。
　　“你说什么？”小番拧紧眉头。
　　“没……没什么，哈……你赶紧回去吧，出来太久你就不怕娅兰姐起疑心啊？”花月看对方情绪不对，忙给自己打圆场。
　　“好，我知道了……唉，总之明天十点一定要来啊！”小番的口气终于恢复了平和。
　　“嗯，我答应的事什么时候变过啊？所以放心啦！快回去吧。”花月说完，小番才点了点头，转身朝主道走去。留在原地的花月目送小番离开，直到对方消失在街角处，自己才突然卸下了笑容，一脸茫然。
　　“让我……再陪你走最后一程吧，阿南。”花月呆滞的望着天。
　　这个下午，阳光很暖，微风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