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闻子歌

27、章二六 风尘谁解慕容刀

　　我溜进常喜帐子时，木留正喂她喝水。
　　我也没有打扰，先坐着看他们。
　　木留这人的性子我也清楚，外冷内热，平时装作一副BMW的姿态，可对着朋友又是十分仗义。虽有生意人的头脑，待人接物却更接近侠客多一些。
　　常喜的性子更加不用说，倔强防备，只要不是认定的人，多说一句都不会。
　　这样两个顶级傲娇的人碰到一起，能产生眼前这种画面倒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笑着起哄：“没想到长安大贾木留公子还有这般侠骨柔情的时候。”
　　常喜登时红了脸，低着头不再喝水。
　　木留也无奈，幽幽地用眼神飞了我一刀：“蕈儿，你过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就请回吧。”
　　我撇嘴：“木留，才几天而已，你就护短护成这样啊……再怎么说我是她姐，还是我来照顾她更合适些。”
　　常喜也点头：“木留大哥，你先出去吧……我确实有话要跟姐说……”
　　木留看看她，又看看我，慢慢地踱了出去。
　　常喜身子本来就不好，加上这回身陷沼泽劳累昏倒，恐怕要好些日子身体才能恢复。
　　我见木留出去了，便一个劲地取笑常喜：“木留这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丫头，跟姐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
　　她还是低头红着脸：“没有……木留大哥只是非常照顾我……并没有其他的……”
　　“连大哥都叫上了……我可没木留这个兄弟。”
　　“姐……”小丫头被呛地不行，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一笑，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说正事吧，你方才说有话跟我讲，不知道是些什么？”
　　常喜垂下眸子，我等了很久，她才开始说话。
　　“我原名叫刘喜儿，是楚王刘戊的孙女。三十年前吴楚七国之乱，我祖父战败自杀……当时，我的父亲亦不过是个孩子……父亲一生都在找报仇的机会，可他没能找到便病死了，当时，我和我妹妹只有五岁……”
　　常喜惨白着脸讲这些，身世恩仇，淡淡地恍若隔世，像是被封存了。
　　“妹妹被卖进了妓馆，我便跟着反刘的人混……我想帮父亲完成他一生都在做的事……”
　　我皱皱眉，心下又有所好奇，看常喜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
　　我从小被爷爷逼着看《史记》这些历史著作，对于七国之乱这段历史我虽不是谙熟，却也了解一些。
　　“常喜，你父亲是不是……”我用力想了想，“是不是平陆侯刘礼？”
　　她诧异地看着我：“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皱眉：“当时七国之乱，刘戊死后是他儿子刘礼袭的位，照理来讲，你父亲该是个侯爵，而你和你妹妹是王侯小姐才对，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除非……你在骗我。”
　　常喜凄然一笑：“姐，你以为如今楚地坐位的真的是我父亲吗？景帝虽是良善，可他毕竟是皇帝，加之身旁有窦太后指点，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一个叛国贼人的儿子袭候吧。”
　　我愣了愣，一阵寒栗：“你是说……”
　　常喜依旧惨笑着：“如今楚地的那位根本就不是我父亲刘礼。我父亲当年逃了出来，一直留在长安直到去世……姐，你现在肯信我了吗？”
　　一阵沉默。
　　“你打算怎么做？”我看着常喜，算是信了她的话。
　　常喜的目光有些涣散：“我本来一心只想杀了刘彻……可是经历了这些，我现在想回家了，想跟妹妹在一起……就算楚地已是别人地盘，我也想回去看看……”
　　我靠近她，轻轻拥住这个瘦小的女子：“好，总有一日，姐会带你找到你妹妹，然后，送你回家……”
　　此刻，我十分羡慕这女孩子。
　　她心中有个念想，不惧风吹雨打。那楚地便是她家，她妹妹便是她亲人……
　　而我的家，我的亲人，又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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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阏氏帐内。
　　我洗净了手，给南宫泡茶喝。
　　南宫见我的手法粗糙，不免笑笑：“蕈儿，你其实并不会泡茶吧？”
　　我眨眨眼：“被你发现了……”
　　她笑笑，接过我手中的茶具：“还是我来吧。”
　　如今南宫虽是一派胡人作风，可她泡茶的动作却是留有皇家遗风的。
　　可以见得，她年少时在宫内的优雅生活。
　　想起常喜的事，我忍不住问道：“南宫，你记不记得……楚王刘戊？”
　　她略一挑眉：“戊皇叔？记得记得……他是几个皇叔里最和善的……只可惜，他那么想不开跟父皇作对……”南宫轻笑，“都是陈年旧事了，又提他做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宫闱官场，实在是让人想不通的可怕。”
　　“你既不是当官的，也不是当妃子的，有什么可怕？”南宫倒笑得更灿烂了。
　　“这样说来，其实草原还挺好的……起码不用勾心斗角互相猜忌……”
　　“是了是了……”南宫把茶递给我，“你既然有心留在草原，也不知何时嫁给我的二皇子苏日格？”
　　“呃……”我装作没听到般低头品茗，一时间有些慌乱。
　　“冬天很快就能过去……”南宫忽然说道，“春天就要来了。”
　　春天……确实是个好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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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自己帐内，发现重卿山坐在我榻上搭了张小桌子抄着什么。
　　我忙凑过去：“先生，你在抄什么？”
　　“匈奴人掠夺来的一些古卷里有几道方子不错，我抄下来也算多记一遍。”
　　“你抄就抄吧，干嘛要来我的帐子，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重卿山抬起头看着我，眉眼含笑：“你帐子暖和，我还偏就要在你帐子里抄东西，怎么，不欢迎我？”
　　我拗不过他，只好上榻坐到他身边。
　　“先生，你的字真不错，就像我童年时邻家的哥哥写的那样好看。”
　　他愣了愣，随即舒展开嘴角：“你拿我跟一个小毛孩比，岂不是在骂我？”
　　“才没有呢，那个哥哥字写得好是公认的，过年时每家春联都是他写的呢。”
　　重卿山点点头：“看来你很喜欢你的邻家哥哥嘛……难不成还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
　　我扭过头不理他，却是真的被道中心事。
　　世间冷暖人人感，混沌心事件件知。也不知我的邻家哥哥小秦……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