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无生之神降》月上小毛兔

70、末世51

　　砰一声，房门摔在墙上震耳欲聋。

　　屋子里空无一人，两个孩子不知去了哪里，不过炼衅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去向。

　　只有邢楠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其实把他们扔到外面的世界又怎样，能在这激烈变化的世界好好活到现在的孩子，都不是柔弱无依的小草，他们总会知道如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这些人的存在只会分掉他的注意，让他的视线离开自己，何必存在，他和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炼衅冷冷看向屋内，笼子里正挺尸的家伙抽搐了一下，然后继续被死死压在鸡屁股下面装死。

　　冷冽的双眼紧紧闭上，呼出一口沉闷压碎在胸中的空气，重若千斤。

　　太漫长了。

　　他等了这么久，恨了这么久，与那该死的东西一直纠缠到如今，一世又一世的苦痛压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必须忍受着，忍着玉石俱焚的恨意，带着那个东西一直活到现在。

　　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拖着，又能拖多久呢，够了，已经看到了。

　　他回来了，慢慢地，他会想起所有，想起自己曾经是多么卑鄙肮脏，这让自己如何能忍受。

　　那样一双美丽灿烂，不染一丝阴霾的眼睛，怎么能让自己这个污秽的东西落在他的眼中。

　　惨然一笑，一片黑暗世界中，那人的形容在眼前浮现。

　　多么想，多么想再见见他啊。

　　一世又一世，无止境的轮回，无止境的寻找。

　　神父说过的，让他不要去寻找，可是偏偏，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每一次，再见的喜悦总是那么短暂。

　　明明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是那一世世的轮回，每一个新生的他，全都如昨日新生，让人恨痛难忘。

　　刚开始，他连人形都没有，崩溃的灵魂何其脆弱，昔日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神祗，却只能苟延残喘在微小的蝼蚁身上，甚至连一只蝼蚁的性命都活不到，生死总是在快速轮转。

　　抬手摸上自己耳上的圆珠，湿湿润润，而当这粒珠子越接近那个人时，这一点水珠便会泛滥成一点腻人的湿意，从耳上蔓延至全身。

　　“你找到我了”，恍惚间，又响起那一声声清朗愉悦的笑声。

　　这是他特地为了自己做的珠子，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快乐与秘密，而在那一次次轮回中，这一点甜蜜却成了催人性命的毒药。

　　他总是能靠着这点附着他神魂的水珠找到他，神父让他看顾好圣莲，但是他的心，他的所有都在无法控制的追逐着那个人，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他的全部便是为了感受他的所有而存在。

　　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属于空中，水中，还是阴暗的地下，每一次的寻找与获得，都是他最愉悦的时候。

　　不过，短暂的相逢过后，便又是无尽黑暗的寂寥，等待，等待，总是不停地等待。

　　每一次陨落，耳上的圆珠也会变成一颗普通的珠子，干涸成一点缩在他的耳上，就像他的心一样，干涸地感觉不到丝毫跳动，直到再一次感觉到它的主人，这颗珠子才会重新喜悦地湿润起来，在耳边一次次唤着他去寻找。

　　这千年的追寻一次次折磨着他的心神，大喜大悲，不曾停歇。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明他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可是在最后就要相见的时刻，他退缩了，他承受不起任何一点他眼中的失望。

　　就算他再一次原谅自己，他也不会原谅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

　　他不过是一个丑陋肮脏的帮凶罢了，为了一己之私，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是啊，明明是他最爱的人啊，他却在懵懵懂懂之间，选择了最错的方式去爱他。

　　他早就该去死了，该死的本就是他，为什么要让不该死的那一个死去。

　　就让自己把这个世界干干净净地还给他，消除一切罪恶苦难的源头，也让自己这个窥伺他的肮脏东西一起覆灭。

　　他活了太久了，生生死死，他也看了太久了。

　　神父啊，你是算到我这一腔痴念，才告诫我不要去追寻的是吧。

　　一次次重逢的喜悦换来的却是撕心裂肺的分离，无数次，数也数不尽的痴心妄想在碎裂，他还怎么敢奢望，只要他安好，他便什么都不求了。

　　回想起曾经，当他的神祗终于可以凝聚神魂投胎成人时，那时的自己是多么高兴，每一次，他都想靠的他更近一点，但是又怕自己干扰到他的生活，只能咫尺天涯，暗暗守护，怯懦地不敢相见。

　　可是当他的神祗又一次次地死在那不该的年月里，他心底的煎熬却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该高兴的，只要再多轮回几世，他的神祗就可以回来了。

　　但明明，每一个都是他啊。

　　这样无法割裂的关系仿佛在让他一遍遍重温那久远的惨烈噩梦，不断的死亡反复让他体会那时的他是何其愚蠢悲哀，让他再不敢继续陪伴他的人身转世，只剩在找到时欢喜，在送别时沉默，将自己的一切喜悲锁在一具行尸走肉中。

　　直到遇见邢楠。

　　圣莲即将开放，黑暗也再次降临。

　　他知道这便是最后的契机，他的神祗将要归来。

　　他在邢楠的身上感受到的神魂是迄今为止最完整的，可是他也知道，这不是他的神祗，明明魂魄是完整，可是这个人还是没有苏醒。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条件没有满足，他只能继续隐在黑暗中默默观察。

　　熟悉的神魂，熟悉的气味，丝丝沁凉卷着甜蜜温暖着他的心扉，每一次的欢愉，都是那人不经意的回眸擦过他的眷恋目光。

　　他看着邢楠在末日中经受磨难，不该过问，不该期待，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接近了，那是他的神祗啊，就算一如既往般早逝，那也不该是死的不明不白的惨烈。

　　他救了他，仅此一次的交集，便是刻骨思念的反噬。

　　不够，一点都不够，他的神祗，每一寸肌理，每一次呼吸，都应该染上自己的印记。

　　他又病了。

　　妄念，贪婪，不知足。

　　熟悉的汹涌狂潮在心中肆意，叫嚣着彻底地占有，阴暗的欲念毁天灭地，所以他逃了。

　　直到再一次，耳边的湿润不复，他的神祗再一次死去。

　　心中的疼痛驱使着他回到人间。

　　他迷茫了，邢楠的死去并没有召唤回他的神祗，他感觉到的，重生的契机就在邢楠身上，可是他的神祗去哪了。

　　他茫茫然想要在人群中搜索邢楠曾经存在的印记，原来，不管是哪一个他，在他的心目中，只要神魂的味道是熟悉的，激烈的渴望是不曾断绝的，其实每一个新生对于他来说，都是他的神祗，是他不可触碰的美梦。

　　后来他知道了什么，那些渣滓在他的面前放肆议论污蔑他的神祗，他们怎么敢，谁给他们的胆子这样伤害他的神祗，那个最最仁慈可亲的人。

　　滔天的怒火携着刻骨的悲痛毁灭所有不堪下作，送那些该死的人通通下地狱去。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些人类，从他诞生起，对于人类这种生物，他就仿佛天生缺少其他神祗的怜悯爱惜，在他的眼中，这些东西不过是一个个会动的肉块罢了。

　　所以，看出他本性的神父便给他起了炼衅这个名字，他知道他的残忍，知道他的眼里揉不下任何沙子，残忍冷酷才是他的本性，神父希望他的火焰是为燃烧黑暗而生，其实他何必担心呢，只要是为了他的神祗，他总会乖乖扮好一个尽职尽守的好神的。

　　可笑，他的隐忍又换来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些东西，他要忍受蚀心噬骨的孤独，黑暗算什么，法阵又算什么，他只想陪着他的神祗永生永世，只要他的神祗永远不会想起那些曾经的不堪过往，忘记他所犯的错和孽，他愿意一生守护着他，就算不能得到，那也要成为能替他防风挡雨的依靠，让他的神祗世世无忧。

　　妄念，终究是妄念。

　　炽烈的火焰消散在天际，焦黑的大地燃烧着他残存的怒火，覆灭了所有。

　　彻底释放之后，他浑浑噩噩回到他该待的位置，继续守护着法阵，将自己彻底埋没在阴冷的黑暗中，回到他熟悉的冷漠孤寂中。

　　他已经不知道他的等待是否会有结果了，就连最完整的魂魄也不能召唤回他的神祗，早知如此，他就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神祗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也不要紧，熟悉的神魂一直都在，他会陪他到最后，这才是他该做的。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好好陪着他的，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就算永远也无法触碰，那也没关系，他只希望他永远记着他的好，黑暗阴冷的罪恶只他一人知晓便够了。

　　邢楠啊，邢楠，原来，你真的是我的神祗啊。

　　牵扯着唇角笑得凄凄惨惨，睁开双眼，火红的流光在闪耀跳动。

　　我的神祗啊，就让我偿还一切给你吧，为了你，请允许我赎清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