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音者》茧珀

5、坠醒蔷薇-余香

　　简叶摇着自己的肩膀，脸上露出着急，

　　“他跟你说了什么？...”

　　打住。

　　“不不不...别去想！他说什么别当真，那种人最喜欢曲折比人的思想了不是吗？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被带节奏了啊小季！”

　　啊...简叶..

　　“诶...”

　　警长在为这个决定懊恼着。

　　李探员插着手，段探员不敢说什么。

　　“今天晚上你别回家了，陪着她吧...”

　　“是...诶？！”

　　简叶差点跳了起来。

　　“她内心这么脆弱的孩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案子的后续明天我们会负责的，你别做出格的事就行了！哈哈...”

　　还是那个不合时宜的，熟悉的笑。

　　“是..是！会注意的..那明天几点...？”

　　“几点几点！还听不出来警长给你调了一天假吗！快走别挡道！”

　　段丰笑着，拍拍他的肩。

　　“唔..嗯...”

　　简叶缓过一口气，转过头来面对我，

　　“我们走吧，小季。”

　　...

　　“小段。”

　　“...”

　　“小段！在想什么呢！”

　　“哦，不好意思...有点分心了..”

　　警长将酒杯放到桌上，漫不经心似的笑着说道：

　　“小段，你记得你当初为什么决定要来当警察吗？”

　　“...不记得..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从警校毕业的缘故吧？..”

　　“警校毕业的就不一定是警察啊！而且以你的办事能力到别的行业，能不能出头不敢说，但是混着走，升一两个职也肯定不是问题的吧？你再好好想想...”

　　“这个..硬要想的话..想守护和平？...哈..！”

　　他笑着拍了一下大腿，将头偏了过去。

　　“这有什么好笑的！”

　　尽管说着这句话的警长本人也在笑，

　　“这可是每一个小孩子的梦想啊。”

　　“小孩子啊...”

　　段用手指搓着酒杯。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自己所憧憬的事物变成了赖以为生的手段，随之而来的所有行动都会失去在它成为职业前的那种崇高感，敬畏感，进而变得失去一开始的那种心境啊...”

　　“...警长..你想说？..”

　　段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种心境，在我们这个职业来说，就是正义感啊！当罪大恶极变为了习以为常，当理解了自己的行动只是一种安抚大众的镇痛剂，无论如何打击犯罪，对方都会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丛生的时候，那种渴望去纠正，去改写，那种自大地以为能将正义写入每个人心中的满腔热血，又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被消磨殆尽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自己面对这些..犯罪事件时，好像确实已经没有任何除了赶快了解它之外的其他感想了..警长你想说的是...简叶的事吧？...”

　　“还是你机灵啊，不像那个小子！”

　　警长笑出声来，

　　“对，就是他啊..他当时对那个嫌疑人是什么态度你还记得吗？”

　　“...”

　　“是恨铁不成钢啊...”

　　警长自问自答道，

　　“他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那种，至今还讲正义紧攥在手中，甚至还奢望将它带给他人的角色啊..怎么样，很熟悉吧？”

　　“警长...”

　　段丰苦笑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警长不语，将杯子里剩的一半酒一口喝掉，几经折缓之后，才徐徐开口道：

　　“额...年纪大了...嗯..我想说，一个将打击犯罪做得像工业流水线一样的警局，会是好警局吗？答案是肯定不会。所以我想要表达的是，小叶他那种，甚至连我们都会有所避讳的强烈正义感，对于人性的希望，憧憬，或许永远也无法辐射到那些已经酿下大错，摒弃良知的人心中，但是..”

　　警长又梗咽了一口，满嘴都是酒气，

　　“但是！不代表那不能辐射到我们，也就是我们这些为正义代言的人心中。”

　　就像是一句醉话那般。

　　“我们在嘲笑那个犯人，而他却真正地为那个犯人的行径感到愤怒，甚至还想将他引向正轨吗...”

　　段端起酒杯，望着那在灯光下晃动的淡黄色液体，显得有些出神。

　　“因为太过明亮，所以无所适从。”

　　警长靠向靠背，

　　“明明我们是警察，在他面前搞得好像犯人似的啊...哈哈！”

　　“...”

　　段丰低下头来，囔囔中说出一句，

　　“不知道这样的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这可不是我们不去追随这种精神的理由啊！”

　　警长憨笑道。

　　段丰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低声回应道，

　　“也对啊...”

　　他举起酒杯。

　　麦酒极具冲击力地从舌尖灌入整个食道，令人发呛的味道瞬间扩散了整个鼻腔，霎然间意识也如同朦胧烟海一般隐约而恍惚，只剩下眼前还在灯红酒绿的繁奢餐饮。

　　这次的庆功宴，过得并没有那么让人开心。

　　...

　　这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终会从一首狂欢曲开始，由一首狂欢曲结束。

　　邂逅，是一个谁也说不清过程的聚餐会。无法记起，是双方中的哪一方因为怎样微不足道的理由说出了那最开始的一句话；

　　礼服，是一份饱含期望中的张皇失措。难以言喻，这将是一场怎样骤然而突兀的转变。汇聚而来的目光，生疏而仓促的踏步，尽力划动的指尖尝试着，触碰那窗间透过的斜光；

　　记忆，是二人共同守护的产物。

　　顷刻变故，轰响于人。

　　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终将散却的狂欢。

　　而那独自生长的带刺玫瑰，又将予人于何呢？

　　...

　　“...是一种从小事开始，不断将记忆遗忘的病..并且会在病情发展到某一阶段，导致海马体功能完全混乱，会在一夜之间忘记自己大半生的经历...”

　　入夜的公园是一番聒噪后留下的残存废墟，日落将最后一批闲晃的散憩者逐一遣返，只留下行道上层次摆过的长椅路灯。

　　这样的光线条件下实在不适合阅读，但简叶还是在努力理解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不知道小季她..有着怎样的打算...

　　但无论如何他都有预感会和这次的案件有关，所以他就在刚才才再阅读了韩石越的病历资料。

　　“这次可不是我迟到了啊..”

　　正要这样发出感慨的同时，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

　　她走到了灯光下。

　　简叶愣住了，严格来说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但是他最直观表现出来的是：

　　“小季....你...”

　　“别想了..再怎么我也不可能从死者身上扒衣服穿的...”

　　“不是这个..！你..？”

　　“是修过裙边...这个样式对我来说裙摆确实太长了一些...”

　　“你这是想干嘛？！”

　　终于问了出来。

　　开始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而我也只是在装作不关心这个最至关的问题..

　　发觉到对方始终困惑却从未移开的目光时，已经是在她别开眼神之后了。

　　简叶的印象被瞬间唤醒。

　　那是跟刘桠同款的晚礼服。

　　此时就有些滑稽得穿在矮小好一截的小季身上。

　　“说点什么吧...什么打算...？”

　　要比尴尬的话，那还真是不相上下。

　　“嗯...”

　　对方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半侧头回来说道，

　　“To end the story.”

　　...

　　晚风有些入秋的凉意，寒流席卷着涌入衣襟，让人有着寒颤的欲望。

　　不过，相比之下更大的挑战是则用这样的衣着走进市中心的那家大医院...

　　好想反悔....

　　但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我说...”

　　简叶也同样忍受着旁人的目光，尽管大多只有一瞬而已，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吗？”

　　他没有期待回答。

　　“我想证明..刘桠是对的...”

　　似乎摸着点头绪，他继续道，

　　“怎么证明？”

　　此时两人踏进了医院内侧的电梯。

　　载客用的电梯面朝着医院的内部，透过透明的外壁可以看到夜色中的院内花园。

　　“你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吗？...”

　　“为什么？”

　　“他们当初的分手没有任何的不合与争吵，据旁人所说，他们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像是分手的情侣，甚至像是就某件事上达成一致的合作伙伴，没有任何除了平静之外的词汇可以形容这次分离。”

　　“是因为...韩的病吗？”

　　“韩的病症你应该也在等我的时候了解过了..你能够想象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一件事的感受吗？..”

　　简叶不说话，或许他是在想象，但更可能是他不敢去想。

　　“更何况是会在不确定的某个瞬间就会将两个人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就像一场...随时会惊醒的梦？..”

　　对于叶这个说法，小季还小小吃了一惊，但很快又继续道：

　　“所以这终究这是一场必须将未来忘记的狂欢而已，无论怎样去构筑现在的美好，都是在堆砌一个架空的海市蜃楼而已，没有谁愿意去想象它倾塌的那一天，只是在一天又一天地不断将它修筑地更高更高...”

　　“但是...”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想了...没有征兆，没有挣扎的，只是一个一时闪过的念头一般，就这样很自然地想了..”

　　这时简叶发现他们站在电梯里好久都没有按楼层按键，于是他凑上去，又突然愣住了。

　　“七层。”

　　小季提醒道，但随后便又继续着对话，

　　“于是乎，他们就这样分开了，不过怀着不同的信念。韩知道自己迟早会面临这一天，他不愿让他人，尤其是自己最爱的人来承受自己失忆的痛苦，而那个时候自己甚至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于是乎他将两人共同的记忆人为地掐断，将这段历程，这段回忆作为失去自我前最后的礼物，献给刘桠...而刘桠...”

　　电梯门扉，徐徐展开。

　　“她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住院部的走廊上，白灯恬静。

　　“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一位天才油竭灯枯燃放的最后的希望。而现在她几乎就要成功了...她甚至已经将药剂成功得混入了医生的治疗剂中，而这就在她身亡的前一天...所以现在..就只差一点...”

　　他们站在了病房前，透过房门的玻璃能够看到空无一垢的室内。

　　“而这一点，或许是在科研之外，也就是说只靠刘桠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这一点，而这一点恰好由韩为她完成了...”

　　小季拉起自己的裙摆，眼神迷离在印花的装饰上。

　　“这本应是个互相成就的故事...刘桠最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忘记了理性，事实，抛弃了一切，扑向了街对面的，自己的未婚夫...”

　　“...”

　　简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的心境，只是任由它在自己的意识中潜入，发酵。

　　但突然他又想到了似乎很不合时宜的部分，他问道：

　　“说起来...他们分开后一直没有联络，那韩是怎么知道刘桠就在自己的对面呢？”

　　没有回应，简叶发现小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他下意识抬手看了一下表，发现指针不偏不正地正好指向一个应该熟悉的时间点：

　　八点四十五分。

　　长笛音落，序章升起。

　　转动门柄，翩然而入。

　　狂欢序曲曲，此刻开演。

　　也就是这一瞬间，整个事件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简叶的眼前徐徐闪过，恍惚之余，他给出了自己方才问题的答案：

　　“是闹钟...”

　　“是韩的..闹钟....”

　　同样的缓笨提踏，同样的违和差异，同样的生涩气质下努力绽放的初晨花朵，只是永不再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愿忘却的人。

　　坐在病床上的人，靠在门框上的人，静静地注视着这故事终章的写诗人。

　　就仿佛那不会迎来终点的，永夜狂欢。

　　...

　　大幕落定，余音洒下。

　　oblivious

　　专辑：oblivious

　　歌手：Kalafina

　　作曲 : 梶浦由記

　　作词 : 梶浦由記

　　本当は空を飛べると知っていたから

　　正因为知道可以在空中翱翔

　　羽ばたくときが怖くて風を忘れた

　　才会畏惧展翅的那一刻而忘却疾风

　　Oblivious 何処へ行くの

　　已经忘记将要去向何方

　　遠くに見えるあの蜃気楼

　　远处可见的那海市蜃楼

　　いつか怯えながら

　　畏惧于将会到来的某一天

　　二人の未来を映して

　　映照出两人的未来

　　よるべない心二つ寄り添う頃に

　　当毫无寄托的两颗心紧挨之时

　　本当の悲しみがほら翼広げて

　　真正的悲伤开始展翅翱翔

　　Oblivious 夜の中で

　　已经忘记仿佛在黑夜中

　　真昼の影を夢見るように

　　梦见了白昼之影

　　きっと墜ちて行こう

　　一定会就此坠落吧

　　光へ

　　向着那光芒

　　いつか　君と二人

　　总有一天将与你

　　夜を朝を昼を星を幻想を

　　共鉴明月共赏晨曦 共沐日光共览星辰共织幻想

　　夏を冬を時を風を

　　共游炎夏共御寒冬共度时光共拂清风

　　水を土を空を

　　共戏流水共踏尘□□翔天空

　　We go further in the destiny...

　　我们走向更深远的命运...

　　本当は空を飛べると知っていたから

　　正因为知道可以在空中翱翔

　　羽ばたくときが怖くて風を忘れた

　　才会畏惧展翅的那一刻而忘却疾风

　　Oblivious 側にいてね

　　即使忘记了也请陪在我身边

　　静かな恋がほら始まるよ

　　寂静的恋情即将开始

　　いつか震えながら

　　有朝一日将一同颤抖着

　　二人の未来へ

　　迎来两人的未来

　　Oblivious 何処へ行くの

　　已经忘记将要去向何方

　　遠くへ逃げてゆく水の中

　　向远方流淌而去的流水之中

　　何て綺麗な声で

　　如此美丽的声音

　　二人の未来を歌って

　　正歌颂着两人的未来

　　小记1

　　“所以呢？奏效了吗？”

　　简叶的友人饶有兴致地冲着他问道。

　　“奏没奏效..不好说吧...但是很显然这确实是能够让记忆从内部应和药物的刺激方法，但是毕竟是未完成品，所以...”

　　“所以？怎么就不好说了？”

　　简叶微微思考后，正经道，

　　“奏效了。”

　　“但是？”

　　对方识趣道。

　　“但是许多部分都是他凭借想象拼凑的，虽然有轮廓，有印象，但是很多部分还是无法称之为正常...”

　　“有轮廓就好啊...有个念头不是比什么都强吗？..况且还能作为研究的重大基石，或许在此基础上用不了多久就能使她未婚夫痊愈呢！”

　　“或许是这样吧...”

　　“所以啊..”

　　友人浅笑道，

　　“在生命的最后将自己累积一生的才学献给学术的同时献给爱人，无论是作为研究者还是未婚妻，她都做到极致，并将就此而留名于世...或许她才是那个最成功的人呢..！各种意义上来说。”

　　简叶不语。

　　“怎么？果然还是不同意吗？”

　　对方毫无压力地笑侃着。

　　“不...有道理...”

　　简叶回答道，

　　“我只是觉得，或许刘桠所渴望的事物，远比这简单而平凡吧...”

　　友人会心一笑：

　　“谁知道呢~”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街边小店的咖啡桌上，众生的倒影映射在方寸之间，起起落落。

　　城市一如既往地书写着，它自己的故事。

　　...

　　小记2

　　“话说警长...”

　　简叶逮着个空子，

　　“小季跟警局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没告诉过你吗？”

　　警长目光移开报纸，皱起眉来。

　　“完全没有！...所以她是在这里正常上班拿工资还是怎么的..平时也不见她来...难道她就是那种所谓的顾问侦探？！”

　　他的眼中直放光。

　　警长唏嘘出一小口气，然后很是干脆地甩出四个字：

　　“实习侦探。”

　　...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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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