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89、你喜欢我什么？

　　韩胤旭洗漱完毕后悄悄进了卧室，艾鸣水没睡，咳声此起彼伏，他走过去坐在床头看他咳嗽，心被揪的生疼，细细端详他的脸，额头上竟有薄汗，他用手轻轻拂去，可这边刚拂去，那边又浮起了。他不得不拿来纸巾不断的擦拭着。
　　“都说汗为心之液，汗出多了易伤元气的。”他边擦边心疼道。
　　艾鸣水却不以为然，他强笑道，“不是说感冒了发点汗就好了吗？”
　　“可你这也发的太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艾鸣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他问道，“怎么没见你生过病？”
　　韩胤旭呵呵笑了，“你以为我铁打的啊，去年我就大病了一场呢？”
　　艾鸣水诧异道，“什么时候？”
　　“就是你拒绝我那次，之后我就生病了，重感冒，高烧三天，咳嗽一周。”韩胤旭加重语气强调道。
　　艾鸣水却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取笑道，“我那是为你好。”
　　韩胤旭也跟着笑了，不过他是苦笑，“你们都说为我好，可真为我好的话就不该让我难过，倒不如遂了我的意。”这话他是看着他说的。
　　艾鸣水还是没有任何愧疚和羞赧，他看着这个孩童般傻气的人忍不住想笑，但还没笑呢就被胸中一股汹涌而来的冲力冲的又咳了起来。
　　韩胤旭轻拍他脊背，好久才扼制住这股洪流，艾鸣水已经咳的没力气说话了，他摆摆手示意韩胤旭出去吧。
　　韩胤旭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跟他斗嘴置气，扶他躺下掖好被子就出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看了半个小时电视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卧室。
　　屋里窗帘没拉，外面的雪好像停了，还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大片月光泄入室内，整个屋里都染上了一层银光。他轻轻的走过去，弯腰凝视心爱的小水。
　　他面色略显苍白，但很是清秀柔美，整个面孔浸在月光中更显温煦亲切。他终于不咳嗽了，气息平和，睡姿安详，眉梢眼角还挂着淡淡怅然，他俯身轻嗅，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夹杂着药香飘了出来，他回头一看，嘴角立刻挂上了如释重负的浅笑，原来这家伙把口服液喝了。老妈说里面都是纯中药熬制的，没有加一点糖粉，浓缩的都是精华，所以喝来甚苦。不过里面加了一味浙贝母，所以服用之后嘴里会散发馨香。
　　他蹲下来视之良久，再加上又几乎巅毫之遥，嗓子饥渴难耐，胸中的一窝小兔子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强按胸中的波涛，想着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心动了，身体却久久没有行动，脚下像生根了一样迟迟没有动弹。
　　好吧，就亲一口，一口就走。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俯身在他额头轻琢了一下，谁知这一下根本不能解渴，反而更是焦渴难耐，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了，他捂着嘴巴，强自别过头调整气息。好容易不在喘气，谁知在回头时却惊呆住了。他杏眼璀璨，犹如繁星，晶莹剔透，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迅速调整好情绪组织好语言，“你没睡啊。”
　　外面有条饿狼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他怎能酣睡？
　　事实上艾鸣水已经对他这种言而无信的无耻行为无可奈何、习以为常了。
　　打他骂他羞辱他都赶不走他，他已经不想说话了，甚至想着让他尽兴算了，反正早晚的事，不然今晚谁都睡不好。但又不想这么作践自己，本来就已经够自卑的了，干嘛还要让自己妄自菲薄呢？
　　思及此他怒火中烧，站起来对着这个讨厌的家伙就是一顿狂揍，他尽情的发泄着自己连绵不断的糟糕情绪，任拳头在这家伙身上肆无忌惮的挥洒。
　　反正也相爱不了，那就相杀吧。
　　艾鸣水尽情的发泄着，韩胤旭却开心的不得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变态的路上一去不返了。他的准则就是，只要艾鸣水别不理他，其他的都无所谓。
　　打他骂他正中他下怀，一般人他还不打不骂呢。这说明他在他心中完全不一般。
　　所以他任艾鸣水挥霍着手中的拳头，反正一个病人也没多少力气，权当挠痒了呗。可艾鸣水还没挠几下就开始咳嗽了，这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韩胤旭不断的给他顺着气，心里想着说不定下一秒这家伙就把肺给咳出来了呢，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又暗骂自己混蛋，说好了不招惹他的，现在又弄的他病上加病。不过好在他没把肺咳出来，慢慢的没力气了也就躺下了。
　　韩胤旭也就势躺在床上了，艾鸣水估计对他厌烦透顶了，看都不看他，只管闭着眼假寐。
　　韩胤旭躺下后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侧着躺不容易咳嗽。”他又顺势将艾鸣水搂在怀里，一手摩挲他头发，一手拍他后背。
　　艾鸣水对他这种口是心非的禽兽行为已经无能为力了，再加上确实也没力气了，只好任他去了。
　　韩胤旭心里矛盾的厉害，嘴上说不要，身体很忠实，一边愧疚一边窃喜，同时还说着冠冕堂皇的浑话。
　　“小水，你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你自己说自从咱俩重逢后我伤害过你吗？”
　　“除了那次。”
　　“听说你要买房子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吗？明明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你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好我勉强过你吗？可买房子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想跟我一刀两断，可是断得了吗？为什么要断呢？我不管，你要断你断，反正我不断。”
　　“小水，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疼入骨髓、爱至心灵，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呢？”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副皮囊吗？”艾鸣水突然来了一句。
　　韩胤旭一愣，继而轻轻的说，“当然有这个原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吗？但其他的我又说不清楚，可能是你这性格吧，反正肯定不是喜欢你的钱和你的房子。”
　　怀里好像轻笑了一下，韩胤旭以为是错觉，低下头看去，艾鸣水又开始咳嗽起来，一张脸已经咳的没有血色了，额头间虚汗又浮上来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他用袖口给他擦去，艾鸣水则侧过身子背对着他，韩胤旭将他扳过来看着他。他的眉毛已经拧成疙瘩了，显然压抑的厉害，可不久连压抑都压抑不住了，于是又开始掏心掏肺的咳喘起来了，消瘦的肩膀像筛糠一样抖着，韩胤旭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抖碎了。
　　他叹息一声，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将他紧紧置于怀中，下颌抵着他额头，哽咽道，“小水，如果能换你一生平安，我愿折寿十岁。”
　　艾鸣水不咳了，仰脸看他，“此话当真。”
　　韩胤旭重重的点头，声音笃定而清晰，“当真，比黄金都真，如果早知道我会这么爱你，当初打死我都不会做那些事。”
　　艾鸣水虚弱的笑了，“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也不用可怜我，你只要离我远远的就行了。”
　　“可是我想给你幸福。”
　　“我的又不是只有你能给。”
　　韩胤旭心痛的无以复加，但还是强笑道，“那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和小彤的钱都不需要你还，那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艾鸣水没有说话。
　　“我很清楚自己的罪行，故意伤害罪，至少要坐牢三年的，可不管多少年，只要坐了牢，我这一生就毁了。”
　　“……”
　　“所以我觉得给你多少补偿都不够。”
　　“其实最有压力的应该是我，我无能懦弱，让自己妹子替我补偿了这么多年，现在我知道了，就更不能推卸责任了。”
　　艾鸣水冷笑道，“就算补偿，你可以用别的方式，你强迫我跟你在一起算补偿吗？”
　　“我哪有强迫？”
　　“你现在不是强迫吗？如果我让你下去睡外面，你会答应吗？”
　　不答应，一百个不答应，自从上了你的床，我就没打算下来过。
　　对视一会儿，韩胤旭抱紧他，“小水，我……这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
　　“补偿你是一码事，让你跟我好事另一码事。”
　　“你说两码事就两码事吧，反正不管哪码事我都希望你理我远远的，你能做到吗？”
　　韩胤旭叹气，“小水，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不喜欢。”
　　“那不是进步了吗？下一步就是喜欢了，然后就是爱了，然后……”
　　艾鸣水打断他，“然后我要结婚了，咱们发展不到那一步，我也从未想过跟你发展到那一步。”
　　“那就想想呗，现在就想，好好想，慢慢想，想着想着就想了。”韩胤旭忍着锥心的痛楚嬉笑道。
　　艾鸣水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闭而不语。
　　韩胤旭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他望着他细腻的睫毛，柔和清晰的脸颊，禁不住低头闻着他脖颈间的馨香，气息渐渐的紊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