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欢写悲剧》GDivine

16、沉睡的黄昏

　　欧琛良久沉浸在里面，直到他的眼前再次出现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凝视着自己的右手：“以前，这里用来杀敌，曾经多么辉煌、多么耀眼。”她目光中满是缅怀，对那个灿烂而辉煌的过去，对那些曾生活在蓝星上生生不息的人们。“可是自从我醒来，一切都变了。这刀，她已经不再光辉了。”

　　维多利亚看着欧琛，目光清醒：“蓝星人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该再继续错第二次。”她转身，背影沧桑：“我的荣耀，不值一提。但错误，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保种计划，根本就是错误的，从头到尾。
　　这只不过是，人类的又一次罪恶滔天之举——通过攫取地球人的“本质”，来延续蓝星文明。

　　问，人的本质是什么。
　　是需求。
　　当人类开始产生需求时，Heal就能检测出这个人的本质在哪里，然后锁定，抽取。

　　本质，就是灵魂。

　　情|欲，是最容易被勾起，也最容易最捕捉到的。
　　所以啊，上帝给你美貌，本不是为了给你美貌。你的美貌，就是你的利器。

　　光明背后，总是伴随着阴影。

　　鱼缸里的金鱼，震动了几下。窗外，飞来一架无人驾驶机，有几个手持军械的武装人员破门而入。

　　无人机上是欧琛哥哥，欧皓的影像：

　　“欧琛，我说过了，一直到你出事为止，我不会管你。但如果你自己在外面出了一点事，就要马上回来，并且我不会再让你这么任性。”欧皓的视线，落在欧琛流血的手臂上。他曾经在欧琛身上安过感应芯片，能感知他的人身安全和地理位置。

　　几个持械的人朝维多利亚开火，维多利亚冷然撑起能量罩，挡住了所有的子弹。她看了一眼欧琛，就跳窗而出。

　　欧琛色变，跑到碎了玻璃的窗户那里，朝下望，已无一人。

　　欧琛被带了回去。

　　他消靡的样子，是欧皓从没见过的。即使是当初他那么强烈地向自己抗争要学音乐时，虽怒气满身，却生机勃勃。
　　但现在，欧琛沉默了。

　　欧皓见到他便说：“怎么，你对那个女人动心了？她身上一看就带着高科技产品，你以为她接近你，是不带任何目的的？”
　　“小琛，别傻了，脱离了欧家，你什么都没有。就连你的那个房子，都是靠你认识的朋友凭人情才能租得起的。无缘无故的，世上哪来那么多邂逅？”

　　欧琛阴沉着脸：“你监视我。”

　　欧皓眼神无波：“欧琛，梦该醒了。”

　　“哥，你和爸一样冷血，可我做不到像你们一样。我的血液，是有温度的。你自己冷血没关系，但不要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们一样。”

　　欧皓的目光，很明显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俯视着坐在台阶上的欧琛：“把你的手上包扎一下吧，不要把自己弄得像条路边的流浪狗。”

　　欧琛收紧手，盯着欧皓英挺而去的背影。

　　下午三点，欧琛偷走了家里的一个飞行器。这个背装飞行器，还是新开发出来的产品。

　　欧琛冷静地装上它，就打开家中的观星天窗，从上面直接飞了出去。

　　欧皓听着一声声的警报声，看到欧琛飞过远方天空，头也不回。半落的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永远是沉默的。

　　欧琛先是回到自己原来的那个小房子，但是没有任何人。仿佛一天之前，他仍旧自己居住时一样，除了乐器，没有人作陪。

　　他飞过城市上空，直到两小时后，欧琛的目光停住，降了下去。

　　他轻轻落在草坪上，看着那个在滑滑梯上抱膝坐着的人。她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里微动，遮住里面的忧郁。

　　【生命倒计时：1小时。现在开启节能模式，任务持续发放，维多利亚将军，请您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节能模式已启动，将逐步关闭您的高级能力，只保留基本能力。】

　　维多利亚笑了。

　　“维多利亚。”

　　她抬头，是欧琛。

　　欧琛眸子宁静：“我捡了你，你还想再去哪儿？”

　　维多利亚露出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笑容，无忧无虑，不带重负。她说：“欧琛，我从这里滑下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欧琛没有回答，却在维多利亚滑下来的时候飞到了她身边。他蹲下，抱住她，亲吻她的耳侧：“我接住你了。”

　　她轻笑着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玩个游戏。”

　　“玩什么？”

　　“我们玩一次时光回溯好不好？从现在，到太阳落山，我就从这个样子，一点点变回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种样子，好不好？”

　　“好。”

　　她侧首过来：“欧琛，你现在该亲我了。我们到了浴室那一节了。”

　　欧琛从言，先是轻轻触碰她，然后一点点温柔地描绘着她。维多利亚闭着眼睛，羽睫颤抖，眼角沁出湿意。

　　欧琛抹去她的泪，和她额心相抵，低声道：“维多利亚，我陷进去了，不允许你抛弃我。忘记过去，和我一起重新开始，就在这里。”

　　她眼中晶莹，却面带笑意：“欧琛，我真幸运，能遇见你。”

　　欧琛宽慰而笑，目中暖意醉人。

　　维多利亚的表情很快变得干爽轻快，她有几分娇蛮地伸出手：“哥哥，你背我走好不好？”

　　欧琛低声笑，嗓音轻悦。他拉起维多利亚，宠溺地道：“好，背着你走。”他一转身：“上来吧。”

　　维多利亚跳上去，欧琛故意做出一副被压弯身体、差点要栽倒的姿势，把维多利亚吓了一跳。

　　他却觉得很好玩，一个人在那里哈哈笑起来。

　　维多利亚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不满：“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欧琛咳了几声：“松手松手，我要是被你勒死了，你可就少了一个免费的脚夫。”他勾起唇：“当然还少了一个好老公。”

　　她手上又是一紧，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这回欧琛真的被她勒到了。

　　她连忙松开手。“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用力了？”

　　欧琛哭笑不得：“你亲我一下就没事了。”

　　她咬在他耳朵上，欧琛浑身一震，就狼狈躲开。他别扭地说：“让你亲一下，又没让你咬。”

　　她伏在他耳边嘻嘻笑，轻柔的呼吸全部在那一块敏感处，似乎是故意捉弄他。

　　“真害羞啊你。”她不怀好意地说。

　　欧琛对她这种肆无忌惮有心无力。

　　维多利亚抬头，看着渐渐西沉的残阳。“哥哥，我想看日落了。你陪我看一场好不好？”

　　欧琛想了想：“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不过他又问：“你不是不喜欢日落吗？”

　　她有几分懒慢，脸贴着他的背，否认：“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节能模式已完成40%，记忆已清除60%。】

　　欧琛觉得她赖皮，不过很可爱，他默默笑着想。

　　欧琛背着她一路走，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到了D市有名的红塔下。

　　欧琛放她下来，伸手：“我们一起走上去。”这是一段长长的台阶。

　　维多利亚呆呆地看着欧琛的手。

　　【节能模式已完成80%，记忆清除80%。请记住您的任务，抽取眼前地球人的本质。】
　　她问Heal：“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
　　“我不想死，但为什么全盛的我都没有抽取这个人的本质？”苏醒后的记忆正在慢慢被清除，她已经不能明白不久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Heal不知道。】

　　欧琛问：“怎么了？”

　　维多利亚摇摇头，朝他绽出一个干净的笑：“没什么。”既然已经没有多少能量了，就要一击即中。

　　维多利亚搭上他的手。“我们走吧。”

　　欧琛点头。两人一起走上去。而此时距离太阳落山，只剩5分钟。

　　【记忆清除90%，能量即将枯竭。】

　　上去以后，欧琛拉着她坐到长椅上，就静静等着太阳下山。在这个过程中，欧琛说：

　　“维多利亚，你说日落是悲伤的，是难看的，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日落更甜蜜，更令人心醉。我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

　　维多利亚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喜欢我吗？”

　　欧琛转过来，摸摸她的头：“傻瓜。”

　　维多利亚慢慢靠在他肩上，欧琛的目光回到远方的太阳上。

　　绯云烧锦，紫霞蒸蔚，金光漫天。

　　“真漂亮。”他称。

　　可维多利亚的目光，却是看着他的。“如果我要死了，你会不惜性命救我吗？”

　　黄昏渐渐沉睡，欧琛的神情安详而美好。

　　“我人生中惟有两件事不能抛弃，一是音乐，二是爱人。它们比我的命重要。”

　　【已检测到目标的本质，是否立即进行抽取？】

　　欧琛笑着说：“维多利亚，快看，马上就要下去了。”

　　维多利亚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哥哥，天要黑了，我有些冷了。”

　　欧琛抱住她：“看完这个，我们就回去。”

　　【生命倒计时：30秒。30、29、28、……】

　　她的眉和鬓角慢慢覆起冰霜，在欧琛背后的手，慢慢变成一把刀。
　　她的手吃力地抬稳。

　　欧琛看着太阳一点点被吞入地平线内，光辉一点点没落。
　　今日之夕再不复来。

　　他说：“以后我们还来看日落好不好？”

　　天黑了。

　　再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