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年少春衫薄》杨慕次的五发子弹

1、第 1 章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起床，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宛转悠扬的歌声由闪烁着耀眼霓虹的白玫瑰舞厅传来，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外，白玫瑰舞厅的头牌舞女辛丽丽的巨大画报树立于此，令无数来来往往的男士都禁不住驻足观望。
　　舞厅之内，大气磅礴的欧式建筑，奢华却不显庸俗，高贵却不失雅致，名媛淑女提着自己厚重的蕾丝裙摆，轻轻扫过了绅士们皮质考究的鞋面。
　　光影舞动的唯美舞台之上，辛丽丽穿着一身牡丹红的紧身旗袍，傲人的双峰直挺诱人，开叉到腿根的裙摆，一双美腿若隐若现，竟不知道勾去多少男人贪婪的目光。只见她的半边脸埋在阴影之中，暧昧混沌的光影却更显性感。眼眸微抬，似火的目光箭一般的投射在贵宾席中。一位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大叔接到这热情的注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一曲高潮，全场都沉溺于辛丽丽百灵般动听的歌声之中，如丝如缕，声音飘向更远的远方。
　　与此同时，在一处位于法租界的大宅子内，一位黑衣少年借着月黑风高，身手矫健的翻过了欧式铁艺围墙，又看着四下无人，这才快步向主楼跑去。
　　这栋主楼共有四层，其中黑衣少年的目标书房在二楼，此时的灯是熄着的。
　　少年躲在草丛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巡逻的家丁每巡逻一次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少年静默着，等待家丁们又一次经过此处之后像豹一般迅速出击，借助绳索和水管的力量爬上了二层书房的阳台。
　　爬上阳台，大大的落地窗被随意的打开着，少年也乐得清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并开始翻找起来。
　　少年嘴里叼了一根小型手电筒，灯光微弱却能刚好照亮且不被外面的人发现。他在书房里翻找了一会，皆是一些毫无价值的文件。少年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十分。这个书房的主人林志忠是个怕老婆的人，在十点之前是一定会回到家中的。
　　少年不由得变得悠闲起来，反正他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索性坐在了林志忠的书桌上还是等老家伙回来再说吧。
　　“老爷，您回来了。”门外管家谦卑恭敬的声音响起，少年一惊，跳下桌子一个跃身就滚到了阳台之上。
　　几乎是同时，管家替林志忠打开了书房的门并打开的灯。林志忠扫视了一眼房间，却看到阳台的窗帘微微摆动。
　　林志忠疑狐的拉开阳台的窗帘，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又往外走了几步，的确是空无一人。
　　“老爷请放心，老爷的房间并没有别人来过。”管家微微鞠躬，颔首。
　　“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林志忠随手一挥，转过身去。
　　而此时，少年踮脚站在书房旁边的小窗台前，身体死死的贴在墙壁上。
　　待到管家离去，林志忠坐回位置上之时，少年一个轻巧的翻身，是自己成功跃到了阳台之上。他小心翼翼的躲在窗帘后面，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林志忠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林志忠大腹便便，此时正享受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打着节拍，嘴里哼着小调。少年注意的听了听，正是《夜来香》。
　　然而，见林志忠都快要睡着了还没有什么动作，少年有些烦躁。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二十分了。他和宅子外面的刘云普约好了，若是十点三十他还没有出来，就让他自行离开。
　　少年心中权衡了一下，决定主动出击。他从窗帘之中走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林志忠的身边。林志忠此时正沉醉在今晚的美酒佳人之中，却突然感觉到颈间一阵冰冷的触感来临。
　　他诧异的睁开了双眼，在见到黑衣少年与他手中的匕首后失声大叫。
　　不过少年却并没有给他大叫的机会，在他诧异的张开嘴的时候，一团破布就已经被塞到了林志忠的嘴里。看着林志忠嗯嗯啊啊略有些痛苦的样子，少年不由得觉得好笑，那块布是他从阳台上捡来的，应该是佣人用来擦阳台或地板的抹布。
　　“我现在把布从你的嘴里拿出来，但是你不允许出声。”少年命令林志忠道，同时架在他脖子上拿着匕首的手又增了几分力气。
　　“嗯嗯嗯嗯嗯。”林志忠疯狂的点起头来。
　　少年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横肉已经因为惊吓而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间渗出来，顺着坑坑洼洼粗糙的皮肤滑下。少年不禁嫌弃的扯下了抹布。
　　林志忠果然还想要叫，可是已经死死的抵住他的动脉的匕首却让林志忠不得不听面前少年的话。
　　“你叫啊，你倒是叫啊。”少年鄙视的看了一眼林志忠，“最讨厌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少侠，少侠饶命。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你。”林志忠已经慌了手脚，但是却仍不忘记用金钱贿赂面前的少年。
　　“钱？”少年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有多少钱能让本少爷改变主意？”
　　“钱、钱在那个保险柜里，全在，全部都在……”林志忠说着，指了指墙。
　　“你骗鬼啊，那里明明只有一副画！”少年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不不不，在画的后面是保险柜……保险柜。”林志忠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已经有血迹渗出，他不敢再隐瞒，将保险柜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
　　少年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林志忠，并没有理会，只是将头一昂，问道：“本少爷今天来不是为了要你的钱的。”
　　林志忠一惊，不是要钱？他注意的看了看少年，在他蒙了一半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似乎很眼熟。
　　“我问你，四年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四年前……”林志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令人胆寒的脸，他低下视线，眼珠溜溜转了几圈，死守着最后一点希望说道，“事情太多，我真的记不清了。”
　　“好一个事情太多了。”少年不屑的笑了笑，鄙夷的看向了林志忠。他轻轻的用匕首滑了滑林志忠粗糙壮硕的脖颈，却突然发力，匕首直嵌入他的皮肤。少年无不凶狠的问道，“四年以前，就是你约了杨家老爷和夫人去三泉山游玩的不是吗？而他们也就是在那时在途中遇害的不是吗！”
　　林志忠感受到脖颈上匕首的凉意，也感受到了少年的愤怒。他果然是为了四年前杨家一案而来的，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少年的脸，惊呼道：“你是杨慕初！”
　　少年没有想到他竟会认出自己的模样，只是又逼问道：“快说，你背后的人是谁？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生死关头，林志忠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果然是杨慕初来寻仇了，如今自己认出了他，那么他无疑会灭口，自己要趁着他还没有行动之前通知其他的人来救自己。
　　想着，林志忠假借害怕少年而向后退着，趁他一个不留神就将身后柜子上的花瓶碰了下来。少年一惊，一个跃步迅速敏捷的接住了花瓶，而林志忠则趁这个时候摆脱少年控制向外跑去，同时口中大叫：“来人啊来人，救命！”
　　少年见状，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刀甩出射在了林志忠的头上，林志忠当场毙命。
　　少年看了看已经殒命的林志忠，却什么都没问出来，不由得埋怨道：“都怪你，跑什么跑。”
　　少年等了一阵，见没有人过来，应该是没有听到林志忠的呼救声。又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五分，也就是说从现在到跑出大宅，他只剩下了五分钟。
　　不急不急，事已至此，至少也要翘了他的保险柜看看。少年颇为乐观的想着，径直走到了林志忠所有的嵩山远景图前。他拿下那幅画，果然一个保险柜露了出来。
　　少年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保险柜，还好，只是简单的密码锁。他当即半跪着，将耳朵贴在保险柜上，同时用手左左右右不断的扭动着开关，听着它们声响的细微不同以判断数字密码是否正确。
　　一分钟过后，保险柜发出“叮”一声脆响，门自动弹开。少年眼中怀着欣喜，拿出随身携带的包，一股脑的将里面所有的金条银票和文件都拿走，然后利用绳索，飞快的滑了下来。
　　“什么人！”巡逻的家丁看到少年，大声喝道。
　　少年暗叫一声糟糕，心道自己今天的运气可真不好。同时头也不回的原路向外面跑去。
　　“不要跑！站住！”身后的家丁穷追不舍，少年只能拼命的跑，当他翻越栏杆的时候，一不留神却被围栏上的尖锐部分划破了手臂。
　　少年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口，翻出围栏，刚好见到刘云普的车要发动，他大喊一声“等等”，然后便跑上了车。
　　油门踩到了最大，黑色的汽车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上海公共租界梧桐路35号
　　黑色的福特停在了35号公寓的门口，少年在刘云普的搀扶下走下了车。他们来到门前敲门：三长一短。
　　开门的是辛丽丽。此时的她卸下了在舞厅浓艳的妆，一身素装，然而眉眼间的妩媚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阿次你受伤了？”看到少年不断滴血的手臂，辛丽丽无法自已的失声尖叫起来。
　　“嘘。”被称作阿次的少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房说。”
　　辛丽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尾巴之后，这才关上了门。
　　屋内，辛丽丽看了看已经流了好多血的阿次，好不心疼，又看了看白白胖胖的刘云普毫发无损，不由得大叫起来：“刘云普，你怎么没有好好的保护阿次！”
　　刘云普在林志忠的大宅外担惊受怕了好久，又一溜烟的从法租界将车开回了公共租界，此时已是累的又要命。如今又受到辛丽丽无理的职责，硬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我我……你你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凭什么你没有受伤！”辛丽丽尖锐的声音似要刺破刘云普的耳膜。
　　刘云普知道自己嘴笨，说不过辛丽丽。可是当他看到一脸坏笑的阿次后忍不住骂道：“杨慕次！都怪你，你还在这笑！”
　　杨慕次则无辜的摊了摊手掌：“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当初不是你嫌我笨手笨脚的让我在外面等着你的嘛！我听你的话在外面等着你了，你受伤又怪我了！”
　　杨慕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可没有怪你，是丽丽怪的。”
　　“行了行了，我先给你包扎吧。”到底是心疼杨慕次受了伤，辛丽丽决定先回卧室拿药箱，经过刘云普的身边时还不忘撞了他一下，“回头再找你算账。”
　　“嘿，这叫什么事啊！”看着气冲冲离开的辛丽丽，刘云普大喊，“干嘛这么偏心，以前我受伤的时候你有这样吗！杨慕次不就是有钱长得帅吗，除了这个他还有哪点比我强！”
　　听了刘云普的话，杨慕次有些不干了，一个苹果扔到刘云普怀里：“我哪哪都比你强！”

　　辛丽丽小心翼翼的帮杨慕次包扎好了伤口，眼神中无不关切：“还疼吗？”
　　杨慕次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大口：“没事没事。”
　　“情况怎么样，林志忠那个老家伙有没有交待什么？”丽丽问道。
　　杨慕次失落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再继续调查嘛。”丽丽将柔荑轻轻覆在了杨慕次的手上，眼角眉梢尽是柔情。
　　刘云普懒得看他们的温馨样子，只是研究着杨慕次带回的东西说道：“这里面都是一些和政府合作抬高药品物价的文件，到时候我们把它交给报社吧。”
　　辛丽丽点了点头：“钱我们留一部分，剩下的能捐的就捐给孤儿院。”
　　“又捐？”辛丽丽话音刚落，刘云普便哭丧着脸说道，“我说各位老大们啊，你们能不能先救济救济我这个困难的人啊。”
　　杨慕次忍不住斜了一眼刘云普：“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钱啊？能不能有一点点的爱心，你看看孤儿院的孩子们多可怜。”
　　见杨慕次话说道这份上，刘云普自然没有办法在纠缠下去，只是不满的嘟囔着：“你不爱钱，我要是有一个你那么有钱的大哥，我也不爱钱。”
　　辛丽丽没再理会刘云普，只是颇有些担心的问杨慕次道：“林志忠的背后是法国人，你就这样杀了他不会被查到吧？”
　　杨慕次看了一眼辛丽丽，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吧，他们无论如何是查不到我身上的，毕竟我现在正在回国的海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