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张益榛

31、被胁迫的陌生女子与正值中二病的五人小分队

　　信正匍匐在障壁后名为武者走的暗道内，一只耳朵紧贴地面听着屋内的动静。其他武士跪守他身后，手中持有近战用的等身素枪。之前已经有过数起法师对城主出手，反被处死的事情。虽然只是普通的医女，家臣仍然要提防意外。
　　内室位于御殿广间最里侧，四壁悬挂竹木制的细格吊窗。屋内只有一件休憩用的寝方，城主勉强支撑着身体，身形间是病入膏肓后才有僵硬。巫女跪坐他面前，眼底没有丝毫怜悯或诧异。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雕像般坐在原地彼此僵持。信正也只能保持静止的姿势，极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这位信正从未谋面的巫女大人，从踏入整座城堡的那刻就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这种感觉随着她进入内室变得越发强烈。他本能地觉得两位大人彼此认识，但这只是感觉。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敌意，混合着某种可以被称为尴尬，却又带着浓郁火药味的情绪，将四周的空气透出压抑的沉闷感。
　　气氛就此向着某种诡异的方向蔓延开去。
　　“看够了吗。”病榻上的男子近乎耳语般说道，之后再度陷入沉默。对面没有任何应答，之后小家臣听到足尖踏在叠敷上的摩挲声。巫女大人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和她来时一样，径自掀开竹帘走出内室。信正刚要上前带路，巫女已然向右走出玄关，推开松御间和昭君间的山水隔扇，顺着广缘走近城主会客的书院。她在靠窗的位置重新跪坐下来，望着远方的天色，动作自然至极，完全不像初入城中的外客。
　　信正想了想，最终还是静悄悄地沿着原路折返。回到内室才发现城主同样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呆坐着。似乎巫女离开后，就再没有移动过。
　　信正：“……”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院陈设和先前别无二致，只是日常摆在窗前的池坊立花变成了软石松木的盆景。墙角零星散落着几丝熟绢，边角残留着被炭火焚烧后的瘢痕。桔梗认出绣满樱花的唐衣残片，似乎是被主人很用力地从书里撕了下来，又扯成了无数细小裂片扔进了火里。
　　整间屋子透着难以名状的晦暗，失去阵法压制后的城池涌动着近乎液态的瘴雾，将叠敷浸出淡紫色的污渍。绘在障纸上的山水画在腐蚀下剥落颜色，变得模糊暗淡。
　　桔梗将枯黄的叶片扔出窗外，静静地望着远方。
　　天边涌动着暗紫红色的云雾，积压的邪气将半个天空染出暴雨将至般的厚重阴影。巨型山体在瘴雾笼罩下变得模糊不清，顶端则彻底淹没在云层内。即使是这样远的距离，她依旧感应到了隐藏在山体内部的，四魂碎片的气息。
　　奈落在短期内至少受过三处致命伤，都正中心脏，又都在致死的边缘堪堪躲了过去。他并没有动用碎片医治本体，创伤因此愈合地格外缓慢。但桔梗比任何人都清楚，虚弱于他而言只是表象，假以时日失去力量依旧会重生。在找到彻底抹杀的机会之前，扬汤止沸式的攻击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当然，以她的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但现在的她有了新的主意。
　　因此，桔梗也就什么都没做，只是欣赏风景般地看着远处的山峦和天色。他的当务之急是重获身体，远处的邪气巢穴显然是他的作品，只是他究竟在内部做了什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会见她的依旧是那位老家臣，现在的桔梗没有丝毫救治的打算。不过看他的神情，对治好城主这件事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知道我家主公的病情不轻，没想到居然连你都束手无策。”在短叙述后他说道，眉宇间是和先前荫刀一样的，看破天命的淡漠。
　　你家主公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况且谁都救不了他。
　　桔梗心里想着，人见城的城主很早的时候就是妖怪了，但她知道这样的话说了，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因此她只是上身前倾，双手指尖合拢至膝前，做了告辞的礼节。
　　“是的，恐怕连我也束手无策。”
　　她再次躬身。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巫女，实在抱歉，我就此告辞了”
　　桔梗没有丝毫逗留的欲望，但显然住在城内的人并不想轻易放她离开。话音刚落，四名武士上前将她围在中央，素枪破空而来，锋刃正对她的身躯。
　　“对不起了，”老家臣的话语中依旧不失礼貌，“城主命令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城堡。”
　　“所以就请安心地住在这里，你是请来的贵客，我们绝不会慢待。”
　　桔梗望着远处的喷涌紫红色烟霾的山体，微微皱起眉头。

　　五人组站在收购站的中央空地，满地都是亟待打包的妖怪残骸。弥勒用禅杖挑起一串蛇牙，牙根用铁丝穿连，末端是写有大小、种类、和品级的数字编号。
　　“这里居然会有人收集妖怪？”弥勒说着将地上的计算器捡起来。
　　“我记得，戈薇小姐也带来过一个同样的东西……”
　　戈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院落里成排停放的集装箱。村民缩在角落里，身上穿着现代硫酸厂工人的化工防护服。收购站很明显爆发了一场小范围打斗，前台办公桌被掀倒在地，文件和票根撒的满院子都是。珊瑚目瞪口呆地盯着站在他们面前提着刀镰，穿着学生装的琥珀。式神被犬夜叉当胸揍了一拳，靠着墙瘫在地上，碎木片和符纸从左半边身体的凹坑七扭八歪地戳出来。犬夜叉原本想把这个长着奈落模样顺便还散发着奈落味道的的家伙直接砍了。但弥勒检查半天，发现这不过是个能简单处理事情的木偶，也就制止了他。

　　因此，刚从巫蛊山上回来的少司命，连头盔都没来得及摘，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犬夜叉站在院子中间，怒气冲冲看着躲在集装箱后的那些人。
　　“这么多的残骸，还有这些奇怪的家伙……背后的人肯定和奈落有一腿，快点告诉我他在哪儿？！！”
　　少司命刚刚从山那边过来，防护服上的污血散发出浓郁的邪气，犬夜叉显然也闻到了，转身的瞬间，铁碎牙变身妖刀，刃口正对着她的脸。
　　“那个傀儡是你的吧，还有身上这么重的邪气，你果然是奈落的同党！！”
　　少司命“……”

　　可能是配角逆袭事务所员工的职业病，少司命历来对她做任务的剧情主角没什么好感。在她眼里，景天也好，犬夜叉也好，隔着屏幕觉得可爱，放在现实生活里就是个没教养还随时会炸毛的二傻子，也不知道桔梗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种庸脂俗粉。
　　但讨厌归讨厌，她和主角团没什么交集，也就随他们去。直到看到自家院子一地鸡毛的乱象后，这种反感终于彻底被炸了出来。

　　如果奈落的设定是天然坑队友，那犬夜叉的设定一定是初次见面打队友。和弥勒打过架，和珊瑚打过架，亲哥哥不用说更是见面就拔刀，就连钢牙那种废柴角色，都骂骂咧咧打了小三集。少司命和他们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但她是个正常人，算不上高冷但也绝不是个二B。
　　因此她只是瞅了一眼，径自从犬夜叉身边走过，右手单手结印弹出一张紫色的符纸，被打坏的东西立即从地上飞起来，分门别类归置在原先的位置。少司命走进消毒池，喷头内涌出上等药浴，将身上的毒血冲的干干净净。
　　犬夜叉碰了个软钉子，进退不是，转身用刀子指着她。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快说，奈落在哪儿！！”
　　少司命关上阀门，摘下套在头上的防毒面具。犬夜叉原本还想再发火，看到她的脸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你又是什么态度！” 她说着脱下防护服，露出现代人的纯黑T恤和牛仔裤，这次下所有人眼神都变得很奇怪。
　　“这是我的店，你闯进来大吵大闹就算了，还吓跑我的客人，拆我的家……”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式神。
　　“我就这么一个前台销售，还让你给打残了。你活了二百多年教养都长狗身上了吗……”
　　犬夜叉被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少司命从琥珀手里接过道袍换上，顺手把地上的式神拎起来，一张修护符纸贴在心口。琥珀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算账，其他工人也陆陆续续从集装箱后走出来，按部就班开始干活。五个人站在原地，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在那个鬼婆那里救了桔梗的那个人。”最终还是趴在戈薇背后的七宝打破僵局，喊了出来。
　　少司命只在桔梗复活那天出现了一次，那时弥勒还没有入队，戈薇泡在药缸里魂飞天外。珊瑚她照顾过一段日子，但她一直深度昏迷，因此能认出她的只有犬夜叉和那只叫七宝的狐狸。珊瑚显然残存着点印象，看到她后愣了很久。
　　这种事无关剧情，少司命也不想解释太多。不过气氛由此缓解了不少，犬夜叉放下刀子。
　　“既然你帮过桔梗，又为什么会替奈落做事情。”
　　少司命捂住头，掏心掏肺地叹了口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替他做事情？”
　　她说着取出钥匙打开屋门。
　　“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想要的东西我都有，有什么话进屋说，让你们里头年纪最大的和我说话……” 她说着顿了一下。
　　“妖怪就算了。”
　　一帮人愣了会儿。
　　“没问题。”弥勒率先开口。

　　屋子是典型的日本村居，但屋内家具都是现代风格，竹席和软垫被撤的一干二净，换上了中式的办公桌和转椅。客厅安放着现代风格的茶几和沙发，五人一字排开坐在沙发上，飞来骨搁在背后。对面是等离子彩色电视机。除了戈薇和犬夜叉，其他人都一动不动盯着电视画面，脸上露出和当初桔梗第一次看到拖拉机时的，一模一样的神情。
　　少司命从冰箱里取出一大桶巧克力奶，“看个电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你们没见过电视机吗？”
　　珊瑚：“……”
　　弥勒：“……”
　　七宝：“……”

　　按照以往的剧情，坐中间的都是犬夜叉。不过鉴于少司命的态度，这次坐在谈判位置的是年龄最大的弥勒。少司命庆幸的是他没把自己房顶上的太阳能发电机给拆了，之后将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可可奶倒在马克杯里，每人分了一份。这些人显然与戈薇混久了，喝的都还挺惯。犬夜叉这边换了芒果酸奶，不过他显然不喜欢发酵的味道，一直苦着脸。
　　戈薇很体贴地把自己的杯子换给他。
　　“没关系，他在食物方面是很偏人类的。”

　　弥勒摸着马克杯的边缘，就算没去过现代，再看不出端倪就是傻子了。
　　“所以，您和戈薇小姐一样，都是那个世界的人吗？”弥勒端起杯子，“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少司命在五人组对面坐下，伸出食指挠了挠下巴。
　　身份背景是事务所员工最头疼的事，短期任务还好说，除了委托者别人没机会知道真相。但这种长途工作就麻烦了，她一看就是那种背后有庞大组织的人，在仙剑世界，她打着重楼的幌子说自己是魔界的人，尊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把溪风调过来给她撑门面。但这招在这里显然用不上。
　　奈桔对她的真实身份一概不知，她得两头撒谎。戈薇是个现代人，用神仙妖怪的戏码也唬不住。少司命原本想过对五人组扯谎，但认真考虑之后还是打消了念头，首先她有四魂君，同样能用食骨之井走来回，按照主角上厕所都能撞见阴谋的光环属性，她是现代人的事根本瞒不住。其次，她和奈桔现在关系都闹的很僵，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一个能保命的靠山，想来想去只有戈薇最适合。诚然她身法灵力思维气度都不如桔梗，但她有整部剧的女主光环，按照“好朋友最后死”的铁律。只要少司命成功和她搞好关系，之后再中期平庸化自身，她就能顺利度过危险期，安然退出。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五人组并没有害她或者利用她的心思，相反她可以凭借她的能力，成为刀刀斋那样的外挂加解说，不但能傍上保镖，还能有大把赚钱的机会。
　　所以她也就压根不打算隐瞒。

　　“不错，我和戈薇来自同一个时代，专门负责自然资源修复，叫我少司命就行。”
　　她给自己编了个“资源修复局”的身份，这个部门地府之前成立过，通过时空穿梭，修复上古时代因为妖兽和神战造成的生态损害，保证现代世界的生产生活不受影响。员工只处理污染，不干涉事件发展，对她而言再合适不过。
　　五人组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太大的疑心，毕竟她现在做的事和真正的修复者差不了多少，虽说发国难财这种事有点损，但少司命对赚RB人的钱向来不愧疚。
　　“所以这就是你收集残骸的原因。”
　　少司命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干净。
　　“没错，你们起疑心也是正常的事，毕竟式神也好，小男孩也好，确实都和奈落有关系……”
　　“我也是被他骗了。”
　　坑蒙拐骗向来是事务官的必修课，少司命随后开始解释所有的事情。她隐瞒了桔梗在人见城待过的事实，顺带把她的事挪了点给自己。只说她因为处理污染来到这个世界，发现奈落是最大的毒液来源，追踪过程中遇到了将被附身的病重少主。为了救他顺带除妖，少司命做了替身想引蛇出洞。没想到真的城主很早的时候就遇害，一直待在身边的城主就是奈落本人，一番偷袭差点没要她的命。少司命原本想离开这里，但没过多久，以山体为源头，爆发大规模的污染，她只能留下来继续处理工作。
　　“琥珀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至于那个式神，我自己做的东西拿回来自己用，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事情到此就算彻底解释清楚。少司命也就没再废话，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叠化学鉴定表，
　　“我知道你们都和他有仇，我也正打算找你们。残肢都是从那座山里出来的，我想你们也是冲着它去的，这是我目前收集到的资料，也许能帮到你们。”
　　表格里是残肢内部的成分分析，每一种成分和剂量都归纳的清清楚楚。除了妖怪毒液，还有相当多草药和矿物的混合。少司命用这个时间段的学名做了注解，确信身为法师和除妖师的弥勒珊瑚都能看的懂。
　　果然不一会儿两人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这些……这是【巫蛊之术】才会用的东西！！！”
　　之后两个人开始向其他人解释【巫蛊】的由来和用途，
　　少司命听着两个人向其他人解释，脸上很应景地露出听到新知识后才有的讶异。她的目的是让五人组提前知晓情报，避免误打误撞浪费时间。知晓剧情是事务官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一半，自然没有再摊牌的必要。
　　弥勒看着远方积压邪气的山体，脸上终于浮现出大战将至的严肃。”
　　“如果真的是巫蛊，这些尸块应该就是被淘汰的部分……这么大的数量，那座山里被封印的妖怪恐怕有上千头。”
　　“没那么多了，从血雨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天，里面剩下的应该是个位数，”少司命和他一样站在窗前，“我没算错的话，今晚蛊毒就会出世。只是我不太明白……”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这次弥勒只是略略思索，就猜到答案。
　　“应该与戈薇小姐有关。”
　　他简单地述说了这十天内五人组的经历，奈落控制琥珀与亲姐姐自相残杀，逼迫珊瑚盗取铁碎牙，又在城中被戈薇打碎身体。只是隐瞒了翠子洞窟内四魂之玉的秘密，少司命对此了然于胸，也不想深问。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好解释了，”珊瑚将表格放回桌子上。
　　“奈落受了重伤，又被我们一路追过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在短时间内重新打造新的身体……山里的那只蛊虫就是这个用途。”她说着拎起飞来骨。
　　“他今晚一定会出现在那里，我们必须在他得到身体前摧毁它。”
　　少司命在心底微微一笑，她的第二个目的也达到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背靠着柱子，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想我可以帮你们很大的忙。”
　　少司命说着打开保险箱，取出一板装在铝制真空包装的解毒药片。
　　“那地方到处都是陷阱，贸然闯进去容易吃亏。你们还有不少人都是普通人体质，特别是你，”她说着取出一张治疗符纸贴在珊瑚后背，
　　“身上有外伤，毒素会从空气渗进伤口。”
　　她随手将药片扔给弥勒，“这是防瘴气的药物，能让普通人在有毒素的环境下生存两个小时，这点时间够咱们解决他了。我熟悉那里的地势，能帮你们节约很多时间。”
　　珊瑚后背的伤口在符纸作用下迅速愈合，弥勒接过药片，眼底闪现出一丝迟疑。少司命只是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刚刚拆线的尺长刀痕。这下珊瑚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个刀口眼熟吗，”她说着放下袖子。
　　“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不过我也不怪他。”
　　“你们不用管我是干什么的，也不用管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你们只需要知道一样。”
　　“我和你们，都想弄死那个J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