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沙场》樹子

6、结局

　　李年手上提溜着两壶酒。

　　是儿时他与展柒酿的昙花现，用昙花瓣和桃花瓣做的。用料少一点，花瓣多一点。味更加苦，却比药好喝百倍，可以治咳嗽。

　　现在正是冬季，展柒体弱，李年才特地拿了酒来。此次出军，李年对展柒对了几分敬佩之意，众人也服他。

　　他俩静静坐着，李年先打破沉默：“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相助，不会这样顺利。”

　　展柒又吞一口，凉酒入喉，所经之处皆升起热感，很舒服。

　　“输赢一朝之间，我不过是发现了小小突破口而已。我爹说，每一次都要像最后一次一样认真，无论何事，这话，都要谨记在心才行。”

　　李年笑着摇摇头：“这多难啊，没点自制力，意志力，还真没法做到。”

　　“不想做罢了，怎么会做不到。我从七岁起就努力遵循，因为某件事，突然明白过来。”展柒说着，神情里淡淡忧伤。

　　“七岁，你能懂什么？”李年问。

　　“你管呢………那，现在呢？”

　　“啊？”

　　“就当我俩最后一次谈天，你想说什么？一并说了。”

　　李年挠挠头，“一时半会儿你突然让我说，我还真说不出来。想不到该说什么。”

　　展柒小幅度点头，起身道：“将军，那我先去注意了。”

　　刚转身，李年立马站起来大声问道：“你可曾害过琳儿，一次？”

　　“不曾。”

　　“你可曾欺骗我，几次？”

　　展柒想了想，一次装哑巴，一次他问自己可曾骗他，他没正面回答，那，算吗？

　　“勉强两次。”

　　静了许久，李年大口大口的把剩下的酒喝干，展柒一直背对着他，李年没了声音，那他又要走，李年吼道：“你可曾真心爱我？”

　　展柒顿了顿，道：“无有可曾。”顿时，李年的心凉了半截。也是，自个儿对他那么坏，还想要人家爱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展柒接着道：“深情一如七岁当年，未曾变。”说罢，大步离开，钻进自己帐中。

　　李年呆愣住，倏尔捂嘴蹲下，憋着声儿的狂笑，嘴角的弧度像是要咧到天上去，心脏砰砰、砰砰狂跳。

　　深情如当年…如当年……

　　他坐回先前展柒的位置，边流泪边笑，手捂着低的头，心里一遍遍重复，

　　展柒爱我…他爱我！从来没变过！

　　愈笑愈哭，心也越发的疼。

　　可是他都干了些什么，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啊？！

　　耳光，辱骂，强行要他……

　　一帧帧一幕幕全部在他眼前浮现。

　　李年…你还是个东西吗？你配吗？

　　他想好了，此次回京城，他就辞去官职，好好陪展柒过日子，把以前都补回来，定不负他。

　　大军进攻突厥，一举拿下。正打算风光回城。

　　却迟迟不见展柒身影。

　　却看见了主动来找他的唐小伍。

　　他面如死灰，说话都有气无力：“将军随我来，少爷想见你。”

　　李年顿时展颜，跟着去了偏僻处的一方营帐。

　　不知为何，许是人的本能吧，李年离营帐越近，越感觉害怕，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吼，撕心裂肺的吼，不能进去，绝对不能！

　　李年拉住唐小伍，有些着急：“展柒当真在这？”

　　“当真。”

　　“为何会在这？”

　　“他想，我照办。”

　　“………”

　　李年没有再多问，提着一口气，掀开布门，里面没什么可怖的，只有一张床，和躺在床上的展柒。

　　李年试探着，轻唤：“小柒？你在休息吗？展柒？”李年一步步接近床上的人，越叫心越慌，因为他怎么都不应。

　　他跪在展柒床前，紧紧抓着展柒的手，眼泪爬了满脸：“展柒，你理理我，嗯？小柒？我知错了，我给你道歉。”说着说着，声线颤抖起来，因为展柒依旧没有应，连动都没动：“先前是哥哥做的不对，哥哥知道错了，小柒你别不理我，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小柒哥哥错了……”

　　唐小伍就在他身后，身子不住的抖着，拿袖子胡乱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少爷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切都是上官琳强迫我，陷害他。你在河边发现他的玉也是，白粉也是，还有，之前上官琳失声都是阴谋！都是！”

　　李年哭着，吼着，不停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为什么这么晚才知道…为什么昨天才知道，小柒，你觉得哥哥蠢吗？嗯？”

　　唐小伍忍不住了，冲上去揪着李年的领子，骂道：“别他娘的假惺惺了！少爷已经死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当年入肺腑的毒！伤心吗？难过吗，听完以后更伤心了吧？！”

　　李年愣住，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会呢？不是解了吗？毒不是解了吗？！

　　“怪谁？怪那个，把不知道拿了仓库里哪瓶乱七八糟的毒，就给抹到糕点上的白痴丫鬟，还是！还是怪那个问都不问就把糕点给少爷吃的白痴李年！”说罢，唐小伍重重往后一推，顺势撒手，李年又跌在地上。

　　他两眼空洞，像一滩死水。

　　“少爷留下三封信，一封给展老爷，一封给皇上，一封你的。”唐小伍从胸口拿出一封信，甩在李年脸上。

　　信的内容很短，短的让人心痛：

　　一切是我自愿，我不怨你，你可怨自己？

　　李年苦笑，小柒啊，你真是……牙尖嘴利。

　　后来，皇帝要把展柒的尸骨安置在皇陵，李年抱着尸体，死都不撒手，皇上于心不忍，便把展柒给自己的信给他看，原是展柒要求的，想把尸体安置皇陵。李年蓦地，撒了手。

　　自此以后，这李将军不知怎么的，就疯了，一天天只会痴痴的坐着，什么也不会干，整话也不会说，每天只会说两个字，就是：“小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