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那片森林》修罗面具

4、森林

　　周夏吃惊地爬下了床。

　　借着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摸到了门边。

　　把房间的灯打开，一拧把手，就看见门口前放有两碟炒菜，还有一碗米饭。

　　这不是她最爱吃的酸辣土豆丝，和番茄炒鸡蛋吗？

　　装米饭的碗还是她小时候常用的呢。

　　她蹲下身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没错了，这是奶奶的味道，刚才上楼的脚步声也是奶奶的吗。

　　呀，是奶奶回来了……

　　周夏兴匆匆地冲下楼去，跑到奶奶的房间。

　　可是……

　　屋里头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上，往常穿的拖鞋摆在床底下也没有动过，所有的东西都安安静静地立着。

　　只有忘记关了的风扇在转动着，吹动着奶奶常坐在那把休息的摇椅，正轻轻地摇晃着。

　　原来是自己的错觉，周夏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过。

　　到底是谁煮的饭菜呢？

　　当“吱”地一声，窗户打开的时候。

　　从外面吹进来了一阵清爽的风，屋子里的挂帘一下子飘了起来。

　　好像看到了什么。

　　院子里头有一闪一闪的小东西在动，发着像橘子颜色一样的光。

　　没错的，那是萤火虫。

　　是会用屁股发光的萤火虫。

　　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呢？而且数目多得数不过来。

　　周夏忍不住开门走出去，院子的萤火虫像星星一样漫天飞舞着，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明亮，它们是穿着蓬蓬粉红裙的漂亮女孩，是穿着格子裤白衬衫的美丽男孩。

　　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的外形，会呢哝，会唱歌，会跳舞。

　　“太美了。”

　　周夏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出去。

　　突然，离她最近地一只萤火虫落在指尖上，对着她面露微笑。

　　接着，一只，两只，三只，都跟着飞了过来。

　　她们对着周夏发出咯咯咯地笑声。

　　“奶奶，快过来看，我抓到了萤火虫。”

　　周夏不由自主地这样喊着，像小时候那样，到河里抓到一条鱼，到果园里捕到一只蝴蝶，到田地里抓到一只蜗牛。都会兴奋得情不自禁喊一声奶奶，和她分享喜悦。

　　是了，奶奶没有在家，奶奶生病了，住在医院里头。

　　如果不是自己要吃什么土豆，奶奶就不会去菜地了。

　　都怪自己。

　　就在她自责的时候。

　　屋内的大笨钟准点地敲响了。

　　“铛，铛，铛，铛…………”地一直敲了整整十二下。

　　十二点钟了呀，竟然这么晚了。

　　很奇怪的是，大笨钟摆锤一停，院子里的萤火虫马上聚集到了一起，瞬间照亮了整个黑夜般，它们手拉着手，形成不一样的队伍，看着乱而有序，逐渐地，从上到下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来。

　　这个人形啊，不是很胖，也不是很瘦，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甚至有些驼背，甚至还有些熟悉。

　　咦，这不就是奶奶的外形吗？

　　周夏惊讶地叫出来。

　　然后，那些萤火虫形成奶奶的外形朝她摆了摆手，彷佛在向她告别似的。

　　伫立在院子里头看着她，虽然她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但是，周夏觉得她很和蔼，很亲切。

　　飞在空中的萤火虫很快地散开了，成群结队地向着远方的黑夜忽闪忽灭离去。

　　还有放在瓜藤旁，那一辆白色自行车的篮子里头，有一只用蓝色吸管编织成的蜻蜓，是周夏之前放进去的，现在居然活过来了。

　　对了。

　　她不就是……

　　不就是那个闷热的下午，那只稀里糊涂闯进他们班教室的蓝色蜻蜓吗。

　　它飞走了，跟在那群萤火虫的后面飞走了。

　　是要飞去哪里呢？

　　等周夏反应过来，它们已经慢慢变小，逐渐溶化在黑夜中。

　　周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像走火入魔一样，飞快地奔出了院子，贴着溪流的小路追逐，在泥泞地田路上追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追逐。

　　要是有人看见一名穿着睡衣的女孩在夜里奔跑，一定是觉得自己撞鬼了吧。

　　就这样，周夏跟着那群萤火虫，和那只蓝色的蜻蜓钻进了那片森林中去。

　　夜晚的森林，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

　　又大又重。

　　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它蒙住眼睛，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就在这一瞬间。

　　那些萤火虫不见了。

　　不对，它们撞上林里的树木后立马消失了。

　　一点痕迹都不留。

　　蓝色的蜻蜓还在飞，它像这片森林里的向导一样，领着周夏这名刚刚到临的游客四处参观着。

　　没多久，周夏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身边的树木在疯狂地往天上长，周围的空间产生折射的虚像。

　　是水晶球，她发现自己被困在水晶球里了，正在慢慢地缩小，这不是那名少年魔术师的水晶球吗？

　　蜻蜓不见了。

　　当周夏寻找到它的时候，已经彻头彻尾的化身成了一道拖着长长尾巴的人影。

　　那是像一条巨龙一样的影子，看着叫人恐怖。

　　周夏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奶奶和她说过的，在隐形的森林里头，住了许多半人半兽的怪物，他们经常化身到人间，把不听话的人带走，然后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

　　虽然她一直认为那是忽悠小孩的话。

　　渐渐地，那只怪物向她靠来，他的脸庞也瞬间浮现。

　　这不就是那名少年魔术师吗？

　　周夏大吃一惊，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然而这时。

　　寂静的森林里头，吹来了风，沙沙沙地摇晃着大树的叶子。

　　她吓得连忙转身拔开腿就跑。

　　跑啊，跑啊……跑。

　　哪里想得到，她仍然还在原地，无论她跑得多么快，多么猛，就是没有前进半步。

　　是谁。

　　是谁在作怪。

　　是那只巨龙怪吗？

　　脚步仍然停不下来，像一只兔子，像一匹马，不停地跑啊跑。

　　突然地，一条细缝从脚下裂开，正快速地向左右两边蔓延而去，接着，地面轰隆一声，足足将缝隙给震开了一人宽的距离。

　　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掉进了一片黑暗的深渊。

　　”嘭”

　　房间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噗通响，周夏从床上掉到了地板上，瞬间从噩梦中挣脱。

　　原来刚才的萤火虫，蓝色蜻蜓，还有奶奶做的饭，变成半人半兽的魔术师，最后自己掉进深渊，都是在梦里啊。

　　可是啊，怎么就这么真实呢。

　　她望着黑乎乎的房间发呆，久久沉吟在自己刚才所做的梦里。

　　“嘻嘻。”

　　“哈哈哈哈”

　　是谁。

　　是什么小孩在笑。

　　她听到外面有小溪流淌的声音，和扑通扑通的水声，接着，是几个小孩发出的笑声。

　　立马醒悟过来，奶奶家附近没有水源啊。

　　听到这样的声音，周夏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

　　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的气息迎面吹来，她朝四周瞧了一圈，不由大叫起来。

　　奶奶的院子没了，附近的邻居没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没了。往上看，就连头顶的天空也不见了。是一个类似鸟笼一样的玻璃大房子给罩住了，里面搭着各式各样的小房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高。奶奶的小房子就立在当中，周围种满了许多果实的树木，早已经熟透。

　　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橘子，柿子，香蕉………

　　在笼子底下的中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河面上跳跃着几条人鱼小孩，他们一听到周夏的大喊声，吓得立即四处逃散而去。

　　原来是这些小人鱼传出的笑声啊！

　　周夏离开房子，从他们家门口出现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崎岖小路跑到了河边。

　　这才发现，河水非常非常的浅，只没到了脚踝。

　　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色轨道在河水的中间，穿透玻璃鸟笼的东西两道花做的拱门。

　　一面门的外面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另一面门的外面是……

　　有树，是从树枝照下来的月光，此时柔和得像妈妈的怀抱，奶奶的和蔼。

　　确实没错，是她进来的那一片森林。

　　只要走出这扇门，大概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