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城》老夫子的口红

37、第三十七期

　　第三十七章
　　桃木木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讲完，电话那端的余华芳沉默了良久才说话。

　　“我让她走。”

　　这时候怎么说，照姨妈不依不饶的性格，还不得把事情闹得更大，若是余秋莹自己不愿意住还好。

　　“算了。”

　　“花了多少钱？”

　　“嗯？”

　　“她打人又砸人家场子不得赔钱？”

　　原来她是说这个。

　　“也没多少，几万。”

　　这话也不知哪里刺到了余华芳的心，她冷笑一声，话里夹枪带剑的。

　　“钱这么容易赚，当年头都快磕破了一千块钱都借不到，几万块钱就是没多少。”

　　胸口似乎压着石头，桃木木呼吸难受起来，她拿起电话走到另一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说话比较好。

　　“我会让她还给你。”

　　桃木木除了说好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挂了电话，外面传来重力关门的声音，许萌萌和桃木木彼此看了一眼，出去看情况。

　　余秋莹穿着睡衣一边打电话一边拉出皮箱，皮箱蹭刮上门板和墙壁，画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湿发还在滴水。

　　“我去外面住。”她对着电话说。

　　过了会儿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余秋莹狠狠抹了下眼泪，她倏地站起身把手机给桃木木。

　　“木木啊。”

　　那许久不听的大嗓门正是她多年不联系的姨妈，桃木木很冷淡地回了句“我是”。

　　“你怎么搞的？让秋莹受那么大欺负？”

　　桃木木捏了下眉心，很耐心地说：“酒吧里人多，对方是认错人了，而且对方也道歉了。”

　　“道歉这种话能信吗？秋莹可还是黄花大闺女，这要是传出去该怎么嫁人？木木啊，秋莹跟你不一样，她是名牌大学的，又是乖乖女，受不了这些的。”

　　还好没有开扩音，要是许萌萌听到了，估计余秋莹今晚得睡大街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吗？余秋莹为什么跟她不一样？她也是名牌大学的，成绩比余秋莹还好。余秋莹是乖乖女？乖乖女会指着人威胁“桃木木是我表姐？”

　　桃木木觉得这母女真的是疯了，某种无力感在身体里蔓延，仿佛麻醉药，一点一点麻痹她的神经。

　　还好许萌萌相信她，也或许……她还可以期待……颜清和……

　　想到颜清和，她的心口有种像被针扎一样的疼痛感，痛得无法呼吸。

　　姨妈没听到她回应，以为是挂了电话，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木木”。

　　“我还在。”

　　知道她还在听，姨妈继续她的喋喋不休。

　　“秋莹可是我们的疙瘩宝贝，半点都舍不得她受委屈的，你得为她主持公道，你可是她姐姐。”

　　一声“姐姐”喊得极重，桃木木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高利贷那帮人来到家里催债无果，打砸搞乱店里后，她看到她妈在客厅给某个亲戚打电话，那声“姐姐”可不就如她这般沉重而悠长。

　　桃木木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她拿开手机呕吐了起来。

　　余秋莹想着让她妈给桃木木施加点压力，没想到桃木木突然吐了，她吓得都不敢哭了，愣愣看着一地的污物，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糟糟。

　　最后一个想法清晰起来，桃木木，怀孕了？

　　“木木。”许萌萌赶紧扶住桃木木，“你怎么了？”

　　“中午的菜是不是放油了？”

　　这不过是桃木木临时想出来搪塞余秋莹的，她这一吐被她看到，处理不好可能会传出她怀孕的消息，到时候才是真的穷途末路。

　　“这帮孙子，待会儿我打电话骂她们。”桃木木的公关都是许萌萌一人包办，她怎么不明白她意思，很快就反应过来。

　　“腻死我了。”

　　桃木木去漱口，电话还给余秋莹。余秋莹看着两人出了客厅。

　　“秋莹，什么情况？”

　　“桃木木吐了。”

　　“哎呀，她一个未婚女人，吐什么吐。”

　　“谁知道。”余秋莹才懒得理。

　　“秋莹啊，妈妈得给你争取点赔偿金，你记得妈妈教你的啊，哭，闹，闹到拿到钱为止。”

　　余秋莹瘪瘪嘴：“跟谁要啊？”要是跟桃木木闹太僵，她不带她进娱乐圈怎么办。

　　“谁碰你的跟谁要！”

　　余秋莹没告诉她不仅没拿到赔偿金，还让桃木木赔了一笔钱，再让桃木木从口袋里掏钱，想想都不可能。

　　“要不到。”

　　“要不到也得要，那人不给就让桃木木赔，在她地盘上没看好人就是她的错！”

　　水声停了，余秋莹快速说道：“回来了回来。”

　　“记得妈妈说的啊。”

　　桃木木漱了口舒服多了，但看到余秋莹的时候，那种反胃的感觉再次来袭，她想她们这一家子才是这世上最油腻恶心的东西。

　　余秋莹抽着鼻子把电话给桃木木：“木木姐。”

　　“木木，现在是什么个处理情况？他碰了人就这么放走啦？”

　　“对方道歉了。”桃木木只能重复这句话。

　　“道歉就了事了？得让他赔偿！”

　　桃木木这算明白这母女俩打着什么鬼主意了，是想趁此机会讹一笔赔偿金，真敢想。

　　“赔不了，倒是秋莹把人打伤又砸烂了酒吧的东西。”

　　姨妈倒吸一口气，“那也是他活该！”

　　桃木木：“要赔人家五万。”

　　“放屁！关我们什么事！他先碰了人我还没找他要精神损失费呢，要我们赔偿，门都不要想。”

　　姨妈那大嗓门嚷得桃木木耳朵都快聋了，一旁的许萌萌也听到了她嚷嚷，让桃木木打开扩音。

　　“不赔秋莹回不来，她打烂人家东西本来就不占理。”

　　“木木你自己赔的我们可不认，这钱也别找我们要，跟我们没关系。”

　　仿佛有个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桃木木里搅啊搅，脑袋疼得仿佛要裂开。

　　“不要你赔，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别想赔偿金的事了，不可能拿得到。”

　　“那我告上法庭去！”

　　听她理直气壮的语气桃木木直想笑，而她也真笑出来了：“去吧，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秋莹被人碰了。”

　　“你！木木，你可不能乱说这句话，别人说我打别人的嘴，你说你让姨妈怎么样？”

　　许萌萌早就恼了，几次想开口骂人都被桃木木压着，这次再也不忍了，她扒开桃木木阻止的手冲电话里说：“哎阿姨，您这话就不对了，木木对秋莹够好了吧？你们着亲戚当得比陌生人还渣呢，一说秋莹要来找工作二话不说就让她住进来，这心得多大才能容着你们这么来啊？我告诉你，那赔偿金你的还，不还我就告你，我到秋莹学校说秋莹被人碰了去。”

　　这回不止姨妈急，一旁的余秋莹也急了。她就说了不要赔偿金了，她妈怎么那么贪心，非要贪人家那点钱，等她进了娱乐圈，拍了电影电视剧要多少钱没有！

　　“许姐姐，我不会让我妈这么做的，你别去学校说那些，我……我以后还要嫁人呢。”余秋莹说得可怜兮兮的，揪着睡衣，头发还滴滴答答在滴水，看得许萌萌总想给她一拳，太他妈像电视里那些恶毒白莲花了。

　　“妈，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木木姐和许姐姐帮了我很多，是我不懂事。”余秋莹怕她妈又说出惹她们生气的话，赶紧说，“木木姐对我很好，我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木木姐的，妈你不是告诉过我，要感恩吗？”

　　“可是——”

　　“妈我先挂了！”余秋莹只能先掐断电话，晚些再跟她解释。

　　客厅里气氛一度紧张，余秋莹慌了。刚才收拾东西就是在气头上，现在洗了澡酒劲一过，清醒过来就后悔了。

　　许萌萌看她的眼神都没刚来时的善意，凌厉像刀似的，一阵一阵往她身上扫，就连桃木木也都沉着脸。

　　余秋莹胆子再大，也只敢在爸妈面前横，对外甚至在许萌萌和桃木木这种在社会中摸爬滚打惯的人面前，气势矮了很大一截，现在就算都不说话，她在两人沉默的压力下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

　　“木木姐，许姐姐，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嗯，你先回去休息吧。”桃木木实在不想看见她，打发她回了房。

　　余秋莹如得了特赦令般，拉起皮箱蹬蹬蹬地跑回房，客厅里再次陷入宁静，只不过这份宁静少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许萌萌搂过桃木木，轻轻拍打她肩膀：“真可怜，你怎么有这么奇葩的亲戚，我多巴望她快点找到工作，这辈子不想再见到她了。”

　　“辛苦你了萌萌。”

　　两人在客厅谈了会儿又上网盯梢事态发展，热度依然高涨。许萌萌让人在评论底下发模棱两可的评论，大抵是说据知情人士透露，是从没联系过的不靠谱亲戚投奔导致的翻车，并表示每家都有奇葩亲戚等等言论，并将评论推到置顶，作为简单自救。虽然还有取笑的网友，但理智的评论也一点点在增多，两人都松了口气。

　　把许萌萌送走桃木木给余华芳回电话，平时这个点余华芳早睡了，但今日桃木木觉得她应该不会早睡，果然电话刚响了一声她立马就接了。

　　“都解决好了。”

　　“你姨妈说你怀孕了。”

　　天知道余华芳听到这话的时候有如晴天霹雳，她捏着手机的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像是没力气似的跌坐在床，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事，心里那点对桃木木的心疼怜惜这时候消失殆尽，只剩无穷无尽的痛苦。

　　“没有。”

　　“那你姨妈怎么说你吐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你是想让你爸死都不安心吗？！”余华芳嘶声裂肺地喊着，仿佛也在发泄这么多年隐忍着的痛苦。

　　桃木木深深闭上了眼，她就想躲在被窝里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表妹，没有姨妈，没有任何人，只有她一个。

　　走得好累，她快撑不住了。

　　“吐了不代表怀孕，我最近减肥，油腻的食物吃一点就会吐。”

　　回应她的是一如既往余华芳暴烈的回应方式——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桃木木靠在墙壁上缓缓蹲下，她丢下手机，双手捂着脸细细地哭了起来。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床头叮玲玲的手机铃声，桃木木这才发现她一夜未睡。

　　来电显示是颜清和的号码，桃木木心里突然难受，心想他应该是看到那些新闻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那些压抑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桃木木没忍住，泪水夺眶而落，过了会儿她擦干泪，缓和情绪接起电话。

　　“喂。”

　　纵使极力压抑，颜清和还是听出了那点带着哭腔的颤抖，心里像被人揪了起来，一阵一阵地难受。

　　“起床了？”

　　“还没。”

　　“还在床上？”

　　“嗯。”

　　“想吃什么东西？”

　　桃木木：“豆浆和油条。”

　　以前和他在一起，她就经常带他去吃豆浆和油条，他吃东西很慢，慢条斯理的，桃木木吃完两大根他一根都没吃完，还告诉她要慢嚼。桃木木使坏，把他手里没吃完的塞他嘴里……

　　“等会儿让人送过去。”

　　沉默了一会儿，颜清和又说：“我会提前回去。”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好。”

　　桃木木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跟颜清和说话，颜清和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回应。末了，他像是长吁一口气，说：“木木，我先去开会。”

　　挂了电话，桃木木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充盈的是淡淡的清香。